“我问的是秋翎。”清逸虽说不好意思真把阿善怎么样,毕竟清寒从小到大成长起来,她功不可没,可他也不至于要忌惮她。
秋翎的脸色愈发苍白,刚准备就此和清寒永别,只听清寒磕磕巴巴地说:“哥哥,之后就不让他来了。”
清逸更生气了,秋翎就是个下人,可看上去好像还拿他不得。他本想就这么算了,清寒都被自己吓成这样了。
“秋翎,你喂我吃药吧。”
秋翎受宠若惊,乖乖喂清寒把药吃了。三人其乐融融之时,清逸进来了。
阿善自清寒险些残疾以来就看淡了,她只求清寒好好活着,才不在乎清逸生不生气。清寒当然记得清逸一直不允许他和秋翎玩,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保护秋翎的人了。他看见清逸,只是低下头:“我把药喝了,哥哥。我没有闹脾气。”
阿善正为难,秋翎实在忍不住了,兀自啜泣起来。他没想过几个月不见,清寒就像凋落的花朵一样,彻底变了一个人。以前的清寒从没有这些畏首畏尾的时候。
清寒终于注意到了阿善身边的秋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好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你是秋……”
“秋翎。清寒王爷你……”秋翎再度哽咽起来。
清寒眨了眨眼睛,忽然全想起来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附在清逸耳边道:“把杨婳给我赶走。”
清逸开心得一下子站起来:“公主,谢谢你,请回吧。”
清寒又思考了很久,才开口道:“这段时间……我为什么怕你?”
“我当时好像生气了,就把盘子摔了。”
“嗯。你为什么生气呢?”
“不知道……”清寒不愿意再掰扯陈年旧事,“哥哥,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生气了没有。”
“因为你伤到我夫人了。”
清寒听了这话,如同五雷轰顶:“对不起!夫人您……”
清逸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印象吗?”
“王爷,咱们把药喝了好吗?”
清寒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不理会阿善,只自顾自地流泪。
“王爷……”
“她很温柔,你为什么怕她呢?”
清寒恐惧至极,虽然他不敢与清逸亲昵,可他还是拽住了他的衣角,仿佛害怕他忽然离开,留他一个人面对杨婳:“我不知道。”
“寒寒,你还记得当初为什么挨打吗?”
“不记得。求……”
杨婳明白了清逸的用意,于是配合道:“清寒王爷,你还认识我吗?”
清寒听到杨婳直接叫他名字,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就要站起来:“哥哥,我不愿意在这儿。”
“公主,你先别走。”
清寒害怕得不行了:“哥哥,我不舒服,我想回去。”
杨婳也觉得别扭:“王爷,我不然还是回去吧。我以为你有什么事情……”
清寒没想到清逸发现了,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可惜他走路都难受,故只能僵在原地等着清逸抓个现行。
清逸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于是出门查看,看上去随时要晕倒的清寒映入眼帘。
“寒寒,你做什么呢?”
“哥哥,你干什么……”
清逸看着眼前站着都勉强的羸弱的清寒,脑海中闪过三个月前盛气凌人但喜欢撒娇的他,一时间觉得无趣,于是放开秋翎走了。
清寒下一秒就累得蹲在了地上。秋翎赶紧把他扶到床上:“王爷,你刚刚……”
清寒一见有人为他挺身而出,直接畏缩在阿善身后,不言不语。
清逸深吸一口气:“我言尽于此。”
清寒躲在阿善身后目送清逸离开,嘴里嘀咕着:“哥哥又生我的气了。”
事实上,清寒的神志一直不够清醒,也可能和喝了太多药有关系,总迷迷糊糊的。他本意是和秋翎说一句悄悄话,因为他感觉到秋翎在他身后发抖,可忘了控制自己说话声音的大小,直接说道:“秋翎,你不要害怕,我不会让哥哥把你怎么样的。”
清逸的暴脾气彻底被点燃了。他对清寒的纵容向来是无限的,可清寒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清寒了。他冷笑着拉过秋翎,命令道:“跪下。”
清寒的身体还虚弱,本懒懒地倦在床上,一见清逸要对秋翎动手,竟然愣是用尽全力从床上下来了,但也只能倚在墙上。
秋翎感慨命运实在不给他面子。清逸目睹了这三人原本的舒畅,看到自己来后神态各异,心里也不太舒服:“秋翎,你干什么呢?”
秋翎对清逸的恐惧不亚于清寒,他支支吾吾硬是憋不出一句话。
阿善倒是无所谓:“我让他来给清寒解闷的。”
清寒郁郁寡欢的脸上久违地展露笑容:“我记得你啊。我们一起玩。”
“嗯。”
阿善激动得脸红:“是呀王爷,秋翎是你的好朋友啊!”
“阿善,我不愿意治了。”清寒把头偏过去,哀伤地盯着墙壁。
“……”
“我能不吃药吗?你不要告诉哥哥,好不好?”
清逸瞬间委屈得很:“我怎么知道?”
清寒咬了一口哥哥的脖子:“哼,你给我道歉!”
清逸根本不知道清寒在说什么:“没有。求你了寒寒。”
“嗯……好像我和人吵架了。”
“当时我说‘我不允许’。”
“……我不是故意的!”清寒被迫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他把一个盘子摔在地上了,误伤了杨婳。可是他怎么会有胆量摔盘子?
“寒寒,求求你,想起来。”
清寒不知道清逸究竟让他想什么,他也早忘了这晚上来找清逸的目的。
清寒立即把手松开了,两只手握在一起。他刚想否认,又想到如果连因为什么挨打都记不住,很可能又要再挨一遍,于是只能紧张地含糊道:“大概吧……”
清逸故作严肃:“你好好说。”
清寒果然瞬间可怜地立刻张嘴:“对不起,我不记得了。”
“寒寒,你看看她是谁?”
清寒不敢违背清逸,怯懦地看了杨婳一眼就又低下头:“她是你夫人。”
清逸暗自觉得好笑,以前的清寒张口闭口都是“杨婳”,何曾叫过“夫人”?
“公主先请坐。”清逸让杨婳坐下,随后把清寒放在自己身边。
清寒和杨婳共处一室都觉得冷嗖嗖的,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小声乞求道:“哥哥,求求你。我不舒服。”
清逸搂住清寒,安慰道:“寒寒,别害怕。你还记得她是谁吗?”
“我……”清寒很局促,原本准备的用来道歉和请罚的说辞一下子全忘了。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寒寒”这个称呼似曾相识。
“外面冷。”清逸抱起清寒进了屋。杨婳住在隔间,听到响动,以为清逸又伤心了,揉揉眼睛赶紧过来。
清寒一见到杨婳,具体的记忆已经没有了,可他就是觉得非常痛苦。他不去看杨婳,缩在清逸怀里。杨婳也吓了一跳,顿时觉得自己应该马上消失。清逸感受着清寒颤抖着的呼吸,这是这段时间来,清寒第一次“主动”靠近清逸。
清寒笑笑:“我不怕他。”
清寒只硬气到晚上。他越来越怕黑,因为一睡觉就做噩梦,梦里经常是清逸因为各种事毒打他或者罚他跪着。这一次他真正惹恼了清逸,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象着明天清逸可能会怎么惩罚他:让他在一众仆人面前掌嘴?让他在宅邸门口跪着?把他的屁股打烂以后罚坐?他想着想着,更睡不着,索性找了蜡烛,一点一点费力地走到清逸的房间。
清逸的睡眠质量不好,这会儿还没睡着,听见门口有动静,随口问了一句:“谁在外面?”
随后的两个月,清逸不常来打扰清寒,清寒得以轻松一些。他每日除了在床上休息,心情好时还会让阿善陪他聊天。
秋翎不知道清寒挨打是因他而起,只知道是清逸下的指令。他固然心疼清寒,总想着去探望,可又怕清逸哪次撞见,迁怒于清寒。毕竟杖责是极严肃的刑罚,清逸都下得了决心,秋翎觉得清逸八成是疯了。可他实在是太想念清寒了,软磨硬泡阿善带他一起侍奉。阿善一方面看着清寒日益古怪也着急,一方面念及秋翎和清寒的关系,还是同意了。
秋翎尽量谦卑地跟在阿善身后进了清寒的卧室。清寒又在发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