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本想驳回,奈何凤泠态度坚决,这才松了口,特准世子夫一同前往。
怎料,刚回宫,便撞上了怒气冲冲的宋景:“你疯了!如今怀胎四月,竟敢上场厮杀?”
凤泠掀眸看着他,好笑道:“宋夫人这么生气,莫不是忘了怀胎的是本宫,不是你?”
终归是因果轮回,是非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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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一月,宫中便走漏了世子有孕的消息,只是永安帝事先交代了御医院,不许透露世子具体的月份。
宋景不语,看着手中的酒杯,喉头涌上一股苦涩。
“谋杀也好,谋权也罢,你既做了这世子夫,自有老天的道理。我本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可念在今后总要朝夕相处的份上,倒也愿意饶你一回。”说罢,凤泠起身便要走。
宋景伸手拽住她,眸中既有震惊亦有不解,“为什么?”
三个月前,她可还没回宫呢。
竟是空欢喜一场。
男人眸光一暗,坐在桌前,一面饮酒,一面犹豫道:“所以,殿下同我成婚是为了掩人耳目?”
因此,她想借机赌一赌,在宋景心中究竟是利益重要,还是良心更胜一筹。
“依你所见,此战胜算几成?”她倏然挪开话题,骤然发问。
宋景愣了半晌,这才回道:“若是明日进攻,只有三成。”
只是那人迟迟未现身,她便一直没有揭穿。
这几月的安胎药,阿影虽日日回回都验,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所以她也在赌,赌那人的耐心,赌宋景的底线。
宋景这样心高气傲的性子,被迫受人指使爬上她的床,成了毫无实权空有美名的世子夫,心中必然愤恨不平。
凤泠一头雾水,身后的将士追上来一把将他擒住压在地上。
阿影看着地上逐渐浸入泥土的药汁,伸手蘸了一点,放到鼻尖嗅了嗅,轻舔了一口,瞧见并无异样,又拾起那药碗,重复以上步骤,眉头一皱,道:“碗口有毒,剂量不多,堕胎足以。属下该死,还请殿下责罚!”
“都退下吧。宋景,你留下。”凤泠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幸好阿影于成婚那日找回了炼药术交给她,凤泠出发前便预料到种种意外,事先备好了各种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营中各帐内烧着炭火,咳嗽声此起彼伏。
阿影熬好了安胎药端给她,“殿下,平州那边有消息了。”
整备两日,凤泠便领命出征了。
这些天她同永安帝仔细钻研过近期的星图,发现大雍对应的星图甚是紊乱,隐有崩塌之兆,而关键处便在对应平州的星点上。
自打回了大凉,凤泠一直记恨着平州之仇,她曾想过向永安帝建议出征大雍,她好趁机拿下平州为贺之雪恨,可两国交战,耗时耗力不说,更会伤了无辜百姓。
闻言,男人这才抬手取下了预示新婚吉祥婚后恩爱的盖头。
一身红衣衬得他面色红润,不言不语时,颇有典雅之气,眨眼一看,竟有几分贺之的影子。
瞥了眼桌上的合卺酒,凤泠语气冷淡,“本宫怀有身孕,这合卺酒便不与世子夫共饮了。”
说着,顿了一顿,瞥了瞥周遭的宫人,又凑上前低声道:“况且,你也不是孩子爹,这做戏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言罢,抬腿径直绕过他进了正殿。
宋景攥紧了手,想起那人的密令,甚是烦躁,一种莫名的无力感顿时蔓延四肢。
宫中人人只当是世子与世子夫新婚燕尔,恩爱非常。
也就是这时,探子来报,大雍在平州境外悄悄集结军队,似有偷袭之意。
凤泠主动请缨前往两国边境,争取夺下平州,好杀一杀大雍的锐气。
——为什么知道追杀她有自己一份竟也愿意既往不咎?
凤泠回眸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庞,眸中闪过丝丝哀伤,“因为,你有一张像他的脸。”
半晌,人已离去许久,宋景看着空荡的婚房,脑海中倏然浮现起少女昔日那番话:“阿泠也想有个一生一世长相厮守的人。听闻新婚当夜,夫妻二人结发而睡,共剪喜烛,必能长相厮守呢。”
“也不尽然,本宫不过是将计就计,想了个两全的法子。”凤泠见他神色黯淡,心中甚是痛快。
“也是,殿下将来是大凉的女帝,后宫自然美人无数。”不知想起了什么,宋景苦笑两声,无奈摇头,仰头饮下一杯酒。
凤泠盯着他的双眸,字字刻骨:“按大凉律法,你既做过世子伴读,也算是个七品官。即便不做伴读,以你的才学也必得陛下赏识,前途不算穷途末路,为何要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当个区区世子夫?”
且不说他们长途跋涉,刚刚修整,这几日天气恶劣,军中士兵多有伤病,军心不稳,若贸然出击,只怕得不偿失。
凤泠俯身,抬手轻挑起他的下颚,扬眉道:“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能在明日之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助我攻下平州,我便许你一个要求。”
闻言,男人眸中闪过一丝迟疑,却是笃定回道:“一言为定。”
这些日子,她刻意在人前同他做戏,人后故意冷落他,为的就是折磨他的心智。
在魔教那些年,也有不少人想方设法爬上她的床,有的是为了她的美色,有的则是为了杀了她夺得教主之位。
这些人与宋景都有相似之处——为利益所驱者,必为其所害;却也有不同之处——宋景内心是不屑于这种下作手段的。
待人走后,她看着跪趴在地上,浑身狼藉的堂堂世子夫,开门见山道:“怎么,你家主子要你取了我孩子的命,你临到头反悔了?”
宋景抿唇,无力地扯了扯嘴角,“殿下既然早就知道,还留着我作甚。”
凤泠看穿他眼底的挣扎,成婚后数月来,她一直命人暗中监视着他,自然知晓他在与某人通信。
凤泠看着那酸涩的药水,并未着急喝下,憔悴的小脸上分明写着疲惫,双眼却依旧炯炯有神,“敌军多少?领军的是何人?扎营何处?”
“城外约有两万人,领军的说是大雍的二皇子和燕北将军,敌军大多聚集在城外的凌云山上。”阿影道。
倏然,营帐外响起一阵嘈杂声,二人正纳闷,便瞧见宋景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一手打翻了凤泠手里的药碗,“我问你,你喝过了没有?”
如今大雍主动来犯,她怎么舍得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路车马颠簸,耗时半月,总算赶到了与平州接壤的怀雪城。
此时正值冬月,怀雪城内风雪交加,不少将士刚入城便染了风寒,当夜发起了高烧。
身孕?
宋景瞪大了眼,心头浮现某个荒唐的想法,他起身走至桌前,急切道:“莫非是那日……”
凤泠故意诱他上钩,不紧不慢道:“自然不是,如今算来已有三月身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