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麟趾(上)(主剧情,少量肉)第2页_薤露行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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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麟趾(上)(主剧情,少量肉)(第2页)

“是关于鲍勇。”肖福贵叹息着道:“自从红杏姑娘失踪,鲍勇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总往那不好的事儿上去想。今日出宫,他说什么也要去乱葬岗看看,臣不忍心,便陪着他去了。本以为是鲍勇胡思乱想,谁知竟……竟真的找到了红杏姑娘……”

殷广祺霍然立起,长眉紧蹙,听得肖福贵接着道:“鲍勇当时就伤心得发了疯,臣劝不住,只能由他去。后来鲍勇找了块地方把红杏暂时葬了,说日后再凑钱买棺木,送她回家乡……”

“不必再说了。”殷广祺打断肖福贵的话,叹道:“鲍勇现在何处?我去瞧瞧他。”

自从德妃有孕的消息做实,何进对猗兰殿的看管更放松了许多,殷广祺办起事来终于能略微放开手脚,平日里坐卧也稍稍自在些。须臾点茶已毕,盏中白沫隐约勾勒出两个对坐的人影,殷广祺浅淡一笑,将茶缓缓浇在地上,轻不可闻地道:“这是仅剩的一点小龙团,你既喜欢,便都让给你罢。”

话音方落,身后便有脚步声,原是肖福贵前来回话。福贵正巧瞧见殷广祺以茶浇地的一幕,心道自家王爷恐怕离疯不远了,刚要劝慰几句,殷广祺却已笑着转过身,问道:“可有消息?”

“臣奉王爷之命小心查探,前日夜里看到有人劫走宫女,未敢轻举妄动,昨儿便与鲍勇一道混出宫,守在宫门口盯着,后来又一路跟着那辆送箱子的马车,亲眼见他们把箱子运进了城外何进私宅。趁着出宫一趟,臣等也去何德妃母家探了探,见那门口新添了许多缉事厂番役,且整日紧闭大门,几乎无人进出,像是被看守住了。还有……”

当初看着王爷在秃山上不管不顾的模样,鲍勇还曾有过不解。而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那种煎熬和绝望。

“杏儿。”鲍勇低声喃喃:“你在这儿吗?我是勇子啊。我来找你了,杏儿……”

他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寻、一路嘟囔,肖福贵知道自己拦不住,干脆也帮着找。俩人走了半个多时辰,刚爬到半山腰,忽然听到对面传来响动,似是有人抛尸。待到他们寻至声音源头,那群抛尸的人已经离开,两卷破席横于草丛间,其中一卷有些松动,露出一张死不瞑目的女子面孔。

满仓愣了一瞬,终究还是认命般地垂下眼,流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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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勇!二愣子!你别犯傻了行不行!!”

“故事虽假,却有几分道理。何进应该是打算把这传奇戏码做成真的。”

肖福贵依旧非常困惑,正欲再问,却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吵嚷。宫人们急惶惶地奔走报信,说是陛下疯症又犯了,正举着刀四处乱砍。殷广祺趁何进的眼线们还没寻过来,便自行从小路回了寝殿,临走前嘱咐肖福贵:“就说我受了惊吓,心疾发作,正在静养。关紧大门,谁也别放进来。”

“是。”肖福贵领命,自去忙着办差,耳边听着越来越近的惊叫声,心中却暗想:恐怕疯子也各有不同,有的人表面看上去冷静从容,其实内里……难保不比张牙舞爪的那种疯得更厉害。

闻言,殷广祺毫不意外,只是拍了拍鲍勇的肩膀聊以安慰,又轻声道:“等下我多拿些银两给你,替她寻口上好的寿材罢。”

鲍勇红着眼睛,缓缓点头,低声道:“我想……”

“好。”殷广祺清楚他要做什么,直接转身离开,并示意肖福贵也跟出来。门后很快传来压抑的哭声,肖福贵担忧地望了望,又回过头看着自家王爷,眉心蹙得更紧。一个神神叨叨的王爷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如今又添了个发呆犯傻的鲍勇,这以后该怎么办……

鲍勇闻言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王爷在说什么,险些没握住手里的杯。肖福贵刚关好门,猛地听到这话也怔住了,又见殷广祺怀念似的一笑,继续道:“我从未这般喜欢过一个人,在我眼里他就是完美无瑕的,一举一动都令我着迷。后来,我开始忍不住地关心他,老妈子似的,怕他冷着热着、累着饿着,怕他生气,怕他难过……只要能逗他开怀笑笑,我什么都愿意做。

“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有一天忽然被旁的人作践了,那种感觉,就像心口被剜掉一块,生疼生疼,魂魄丢了一半,再也找不回。我恨不得替他去受苦,替他去死……我就是个废物!”

说到这里,殷广祺颤抖着深吸一口气,陡然阖上眼,眉头紧锁,似乎在竭力压制什么,半晌方接着道:“而你至少还收敛了她的尸骨,不像我那么没用。”

内宦们辩解道:“都知,您消消气……小的们的确是尽心尽力地照应着,寸步不离,安胎药按时灌下去,饮食也不敢短了,谁知道她……”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一名女子浑身赤裸,被仰面捆在榻上,下体涌出的鲜血已经浸透了被褥。她满面泪痕,目眦欲裂,唇齿僵硬地半张着,似是有话要说,却早已断了鼻息,没了脉搏。眼见妙龄少女横尸于此,一众人等却丝毫不急着替她收尸,仍在忙于开脱:“都知明鉴,当真不关我们的事啊!一定……一定是这老庸医的药有问题!”

老郎中原本缩在墙角,伺机欲逃,闻言哆嗦着道:“我……我我早就说过,这这这姑娘体质阴寒,原本不易有孕,勉强怀上也容易滑胎。生死有命,我已经尽力了啊,莫要怪我,莫要怪我……”他说着便要夺门而逃,何四比了个手势,内宦们即刻会意,扑上前去堵住郎中的嘴,拿绳索向他脖子上一套,将人悄无声息地勒死在门口。

肖福贵只得引着自家王爷悄悄溜进侍卫班房,刚推开门便瞧见鲍勇失魂落魄地坐在桌旁,眼神直勾勾的,看得人心里发毛。殷广祺默默地坐下,先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鲍勇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要起身行礼,殷广祺却摇头示意免礼,又道:“先喝口水罢。”

“王爷……”

“嗓子都哑了,还不赶紧润润?”殷广祺仍端着杯子,直到鲍勇接过,才轻轻地道:“我是十五岁那年认识他的。”

肖福贵一桩一件地回禀着,殷广祺仔细听了,半晌方道:“今日辛苦你们,快去歇歇罢,明儿只怕还有得闹呢。”

“王爷,臣……臣还有一事。”

“嗯?”

“……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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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猗兰殿内照例弥漫着酸苦浓郁的药气。殷广祺披着大氅坐在后院,手执茶筅,正专心地注汤击沸。

城郊的荒山上,肖福贵正死命地拽着鲍勇,急道:“我知道你担心红杏的安危,但跑这儿来又有什么用?咱们今天是出宫办差的,王爷还等着你我回去复命,脑子清楚点!”

鲍勇置若罔闻,着了魔似的向前走,一路寻寻觅觅,好像在找寻什么。红杏失踪的这段时日,他从没放弃过寻找,殷广祺和肖福贵也帮了他许多,可就是半点踪迹都没寻到。鲍勇心急如焚,寝食难安,这两日更是眼皮狂跳,像是某种预兆。那个最坏的念头又浮了上来,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杏儿真的……她孤零零地躺在荒郊野岭,会冷吧?会害怕吧?

于是,鲍勇每次出宫,都会到京郊的乱葬岗去看看。肖福贵说他这是疯了,可鲍勇却觉得心里清楚得很,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红杏,不管她是生是死,都得带她回家。

肖福贵一边思忖着,一边将殷广祺护送回去,待到周遭无人时才想起了正事。“王爷,臣实在愚钝,那个何进……他究竟要干什么?”

殷广祺笑了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他:“听说过‘狸猫换太子’吧?”

“嗯,听说书的讲过。”

“王……王爷……”肖福贵怕他宿疾发作,硬着头皮劝道:“要不您也先喝口水……缓缓?”

殷广祺置若罔闻,依然梦呓似的道:“至于罪魁祸首,千刀万剐都不够。但在此之前必须得忍,抓住合适的时机,才能把那帮畜生连根拔起,灭个干净……当然,这只是我这个废物的主意,你若想直接叫那阉竖血溅五步,我不拦你。”

鲍勇愣了半晌,磕磕绊绊地道:“我……臣,明白。但……但……杏儿她,是小产死的……身下那么多血……我娘当年,也是这样没的……”

“赶紧拉去乱葬岗埋了。”何四嫌脏似的掏出绢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又道:“再出去找个明白些的郎中,少拿这等老糊涂来应付。千岁爷那边暂且由我去交代,若是再有下次,咱们都得掉脑袋!”

发作完毕,何四也不管下属们如何战战兢兢地忙碌,抬脚便向内院走去。行至半途,忽见一名小内监挑着两个满当当的水桶,一步一晃地艰难前行。何四觉得这孩子眼熟,便叫住了他,小内监连忙放下担子,跪伏在路边。何四用靴尖挑起他下颌,眯着眼打量了半晌,笑道:“原来是你这小贱人。谷满仓……真是个乡巴佬才想得出的土名儿。”

满仓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却没能发出半点声音。何四一哂,复笑道:“哑了?他们办事还算利索。说起来呀,你倒命大,难保不是贱的好处。而今千岁爷有了称心的玩物,看不上你们这几个小贱货,不如……你今晚来伺候我罢,爷可疼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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