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鹤声低头笑笑,暗骂自己轻浮。他恋母,卖身上位,意淫妹妹,很难否定自己的确是个已经烂透的人。而她,纯净,清澈,水汪汪的眼睛总让他联想到:一个鸟鸣清脆的早晨,林边一朵沾满露水的玫瑰花。
她是花朵,而他是烂泥。
听寒是个容易醉的姑娘,碗收拾到一半,忽然搂着酒瓶在客厅里翩然起舞。只可惜脚步不稳,转了几圈跌在他怀里。
他的心晦暗不明,脑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个念头。
她的愿望里,会有他的名字吗?
灯被重新打开,房间里被光亮挤满。听寒神秘兮兮的,不肯说刚才许下的愿望,非说要等实现了再告诉他。蒋鹤声挖了一块奶油抹到她鼻尖上,她好可爱,看那块奶油看得对眼,像小猫似的伸舌头去舔。
听寒叫了他两声。
他回神,洗好了手,坐在餐椅上。妹妹为他戴好生日帽,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25”。
听寒把灯关了,举着手机站到他对面,催他快许愿。他难免觉得幼稚,但仍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她闹够了,靠在他肩上,诉说少女心事:“我喜欢一个男人,特别特别喜欢,可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能吗?那太好了。
他看她的时候总会用各种小动物比喻她。小猫儿,小兔子,小仓鼠,总之是各种可爱的生物。她身上有那种特性,可爱无辜,但又让他觉得这种可爱无辜是罪恶的。
罪恶的不是她,是他自己。
这年平安夜,x城下了很大的雪,天地间浩浩荡荡的白。听寒闹着要和他看电影,他推了祝白的约,又惹得她不高兴。但他不在乎。
她欢快地在前面走,正如他欢快的心情。有一缕风吹过她的身体,衔来少女的清香。蒋鹤声把它们捉起来,急急捂在心头,匆匆在心脏里腾出一个平方米,郑重收藏。
在寂寥的十月尾,他的心里在下一场雪。
远处驶来一辆洒水车,车上在放一首。听寒晃动轻盈身态,裙摆起落兜起一捧秋色,将这人间清洗,落下一地无可挑剔的藏蓝。
“在哪儿?我去找你。”
“找”是个多浪漫的字。找寻时那种期盼惶然的心情,以及路上遇见的所有千回百转,都算作浪漫的一个笔画。蒋鹤声挪了挪,坐到了正好能照到夕阳的位置上。
和她碰面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的事情了,她从朋友的生日聚会上逃出来,在马路上等他。听寒今天穿得很美,一身藏蓝色连衣裙,很像天空的颜色。
她今天说晚上出去玩,要晚点回家。蒋鹤声就像把一颗石子投进海洋,忐忑地观望它是否能激起千层浪。路口又有一辆公交车,等过了这个红灯就会停到他面前,如果她回复了,就去找她;如果没有,他就坐车回家。
不太好讲他什么目的,又或许根本没有目的,总不能说是早上刚见面的人,隔了几个小时就想得不行,那太让人笑话了。他只能说是,不想一个人吃饭。
一个人吃饭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经常一个人吃饭。自从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之后,他和听寒少有的独处,让他慢慢觉得有一个人陪伴是多好的事,尤其这个人是她。哪怕她有时不说话,就坐在对面,偶尔给他夹个菜,都能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他只能更小心、更小心地捧着。
蒋鹤声打开门。听寒正乖巧地坐在餐桌旁等待,见到他惊喜莫名,就像是许久未见那样,小跑过来接过他的公文包。包外突出一个烟盒的方形,她摸到了,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露出些独属于小女生的羞涩。
她长大了,有了些少女心事。蒋鹤声隐隐觉察,他们之间男女性别的那道壁垒越来越厚,她也许更愿意把他当做一个成熟的男人。
蒋听寒。
这三个字在他唇间反复咀嚼,被咬出一汪血。
蒋鹤声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些。他走回房间,听寒酣然入梦。他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把她露出的肚脐盖好,去客厅睡了。
听寒娇柔地枕着手背,哼哼道:“嗯,不渴。”
他倒是口干舌燥,在客厅灌了好几杯水。
压不掉那股燥热,他只好跑到阳台的角落里释放。
她对他身体这样的升沉很合意,又往他怀中蹭了蹭。
蒋鹤声难以辨认,她是真醉还是假醉,也不知她能否听见,轻声问:“肚子还疼吗?”
她支起脑袋,眼睛都睁不开,醉态之下格外柔声细语:“嗯?哥肚子疼吗?”
听寒小声请求:“哥,我肚子疼,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蒋鹤声又躺回枕头上缓了缓,再三确认这不是梦。她等不及,捂着肚子,又哀求地晃了晃他。
他只好张开怀抱:“来吧。”
他只能说些真诚的话:“乖,哥不会丢下听寒的。”
她在他怀里熟睡。蒋鹤声抱起她走去卧室,她的校服上衣不懂事地卷上去,显出白嫩的腰腹。
他心无杂念,却不敢多看,为她盖上薄毯。
上楼之前,蒋鹤声吸了半支烟。
烟是最近学的,瘾不大,精神不济的时候才吸两口。小区里的夜灯比黑夜还黑,他沉默地站在风里吞云吐雾,火花亮了又灭,最后不讲道德地坠亡在花坛边缘。
立秋已过了一个多月,秋意萧索,夜色渐凉。蒋鹤声特意多站了一会儿,叫晚风掠走身上的烟气,直至他周身重新清明。
她泫然欲泣,语气里有压也压不住的委屈。
“哥,我只有你了。”
蒋鹤声用指腹抢下那滴泪,听寒的脸庞还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泪痕。但他明白,她心里的苦楚是他抚慰不去的。
桌上八道菜,看得出来都是她做的,有些厨艺不精。她托同学买了瓶不错的红酒,和他频频碰杯,喝到微醺,脸颊红扑扑,娇艳欲滴。
蒋鹤声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听寒听得心满意足,饭后也不许他插手家务,摇摇晃晃地收拾餐桌。
这点酒不足以让蒋鹤声醉,他酒量不差,这两年跟着祝白穿梭在各色酒局,这方面更得造诣。但此刻,他却想违背本性,试图用一双醉意朦胧的眼去看自己的妹妹。
蒋鹤声只许了一个愿望,把剩下的两个送给了听寒。
听寒虔诚地合手,闭眼,像个忠诚的信徒。他们之间只有黯淡的烛火,烛影在她脸上跳动,蒋鹤声着魔似地伸手挥了挥,挥不掉那片阴影。
分不清这阴影是在她脸上,还是在他心上。
有时在家里偶然有些肢体接触,她掩不住的慌乱,小脸马上红到耳根,见到他就东躲西藏,不敢直视他。
他的感觉呢?
难讲。
踏雪而来,发现是家私人影院,蒋鹤声有些无可奈何,这不太像是兄妹能做的事。听寒眼睛眨啊眨,充满探索精神,还威胁他:“你跟不我去,我就找送我平安果的这个男的。”
这可怎么办?她满身酒气,又是去这种地方,总不能放心扔给别人。蒋鹤声只好把她带回家再做打算。
她在他背上闹个不停,回家后又把上次那瓶红酒打开来喝,然后踩上桌子手舞足蹈。蒋鹤声只能扶着她的腿,叫她不要失了平衡。
他借着提醒她当心车子的名义牵了她的手,只一下就放开了。听寒就势挽着他的胳膊,走在他里侧,就像一对平常人。
他们随便聊点什么,学习,工作,天气,明星。只要这一路不要沉默,不叫他生出些不可回还的念头,不叫他低头便想吻,都可以,都可以。
蒋鹤声按时下班的时候就会去接听寒,在学校门口买一杯奶茶,或者其他的小吃。那些东西不太干净,但他见她吃过,拿着一根沾满调料的烤肠,吃得满嘴都是。
他想起昨天替她拿回的快递,快递单上写着什么什么店,是个内衣品牌。他不免想她会喜欢什么款式,今天有没有穿上,盛装打扮又是为了谁。
三个问题只能问一个,左思右想,问出口还是变了味,听起来有种吃醋的感觉。听寒却不以为意,有问必答。
“是季滢的生日啊,她叫我不要穿得土了吧唧的,给她丢面子。”
623停在跟前,手机还没响,幸而排队的人多,蒋鹤声可以悄悄藏在队尾,再磨一磨时间。周五的傍晚,每个过客都行色匆忙,蒋鹤声将要踏上公交车时,听寒打来电话。
“想我啦?”
蒋鹤声想脱口而出的话在风里打了个转儿,又被吹回肚子里。
还是胆怯,毕竟爱恨就那么多,他不敢随意挥霍。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往前滚过,匆匆难回头。秋意浓浓,北方的街道有了许多萧瑟之感。蒋鹤声站在公交站牌下等车,秋风和落叶逆向奔跑,吹得他灰头土脸。
人行道上有一抹残阳,蒋鹤声盯着发呆。周五晚高峰的公交车不好挤,一连路过两辆623,但人满为患,车门差点关不上。晚霞一点点消失,蒋鹤声抽了一根烟之后,突然决定给听寒发个消息。
今夜无月无云,晚风吹得他胯下很凉。蒋鹤声手部快速撸动,就是射不出来。他难受得像火烧,只好把强制驱走的那张脸又召回。
就今天,就一次,先放弃改邪归正吧。
高潮时,他抓紧栏杆,腹肌收颤,射出满满一手。
不待他回答,她的小手在他身上乱摸,嘟囔道:“听寒给揉揉,揉揉就不疼了。”
听寒的小手像有准星似的,一下摸到他勃起的性器上,还好奇地抚了抚,疑道:“什么呀?哥你手指好长好粗……”
蒋鹤声难有的稳不住,惊慌地拨开她的手,急道:“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听寒真的还没清醒,整个儿跳上来,砸得他闷哼一声,她却自顾自地倒下就睡。
蒋鹤声小心挪动她,把她放在薄毯里,体贴地把头发顺到一边,免得翻身时被他压到。
她却不愿老实地呆在枕头上,窸窸窣窣拱进他怀里说梦话。蒋鹤声在两人间塞了些毯子,以防他不小心碰到小女孩柔软的胸部。听寒细嫩的胳膊环着他,惹得他不敢呼吸过重。
夜有些难熬,尤其今晚没有月亮。蒋鹤声欲燃一支烟,想了想,又扔回烟盒里。
梦里着了只小猫的道儿,被它一直咬住裤脚纠缠,不得脱身。睁眼却见是她站在床尾,正在晃他的脚。
她似是醉意未退,头发乱蓬蓬的,胸前夹着的学生名牌在黑暗里反光。
听寒还在家里等他回去过生日。
母亲疯了,父亲在外有了新家。他是最后一根支柱,摇摇欲坠地为妹妹撑住最后一片天地。
她最近心理状态不太好,像一枝未放的花骨朵,草茎中空,随时准备断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