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竹被这一耳光打得整个人都懵了,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样,他捂着肿起的半边脸,呆呆地看着徐太傅。
“徐太傅!怀竹才刚刚开始识字,资质是愚钝了些,您老教训他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如此大动肝火?”周欢忙冲出来,挡在怀竹面前。
“老夫能不大动肝火吗!?”徐太傅指着怀竹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身为堂堂男儿,不想着修身齐家精忠报国,却整日只会以色事主,狐媚惑人!好端端的一个国家,都被你们这群狐狸精给搞得乱七八糟!你去外边打听打听,看看如今朝廷内外都在传什么样的流言蜚语?我大楚的颜面,全都被你们这群贱人给丢尽了!”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曦。阳春……阳春……”
怀竹站在徐太傅面前,磕磕巴巴地背诵诗文,背到一半,忽然卡了壳,半天憋不出下半句来。
“啪”地一声清脆响声,怀竹屁股上就狠狠地挨了一戒尺。
给自己戴绿帽的罪魁祸首,竟和自己的亲生儿子混在一起。
萧晗犹豫良久,决定亲自前往东宫,一探虚实——当然,是偷偷地去。
萧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东宫之时,太子太傅徐子卿正在殿中宣讲。
萧晗静默良久,最后缓缓将笔放下,无声地从椅子上站起。
“徐子卿这个老不死的狗东西!老虎不发威,当本宫是病猫吗!”
说着,她一把抓住萧晗的手,将呆坐在一旁的萧晗推到案前,把一支笔硬塞到萧晗手中。
“皇后,你这是……”萧晗握着笔,看着在他眼前摊开的空白诏书,不明所以地抬头。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眼下陈皇后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种呢?
一时间,皇宫上下流言四起,而最近倍受皇后宠爱的怀竹自然也就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虽然陈皇后本人一口咬定孩子是萧晗的,自己怀的是龙种,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是萧晗。
至于萧晗,他是某一日路过御花园时,见几个宫女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他悄无声息地走近一听,才得知了陈皇后怀孕一事。他大惊之下立刻将宫女们传唤到跟前,细细盘问。这一问之下,可把他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这么大一件事,整个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自己这个喜当爹的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枪打出头鸟。”周欢耸了耸肩,“谁叫皇后现在最宠的人是你呢?你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位置。”
“有啥好羡慕的?”怀竹小声嘀咕,“我还羡慕能在你手下做事的人呢。”
周欢把手搭在怀竹肩上,耐心安慰。萧晗站在远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很不是滋味,不一会儿便落寞地转过身,默默离去。
怀竹小声嘟哝道:“疼的不是嘴……”然后指指自己胸口,“是这儿。”
薛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不愧是皇后最宠爱之人。怀竹,多日不见,你撒娇的本事见长啊。别说皇后了,就算男人也顶不住啊。对吧,阿冰。”
薛冰莫名其妙:“干吗问我意见?”
“多谢周长秋……”
怀竹又要对着周欢下跪。周欢连忙扶住他的身子,摸了摸他那张肿起来的脸,柔声道:“让我看看,肿成什么样了?”
怀竹抬起头来,一双泪眼委屈巴巴地望着周欢。
“是啊,太傅大人。”薛炎也跟着附和萧昱的话,“那一次属下也刚好在场,亲眼目睹周欢拆穿了苏修仁偷子之事,还了太子殿下一个清白。周欢虽是中宫侍从,但为人正直,心里始终是向着太子殿下的,这点属下也可以作证。”
见太子和太子侍从官都站出来替周欢说话,徐太傅纵有一肚子火也发不出来,只能不了了之,宣布散讲后悻悻离去。
徐太傅走后,怀竹才松了一口气,脚一软,当场瘫坐在原地。
周欢母鸡护小鸡一样地站在怀竹面前,大义凛然地迎上徐太傅的视线。
萧晗一愣,怔怔地注视着周欢与怀竹的背影。
(原来怀竹是周欢带进宫来的……?)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已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大楚皇宫之中一切如常,有条不紊。萧晗与陈皇后互不打扰,相安无事。在东宫侍读的怀竹开始识得越来越多的字,还成了太子的贴心玩伴。周欢依然当着他的大长秋,时而忙里偷闲地与萧晗幽会,小日子过得也算有声有色。
这个时候周欢并不知道,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
怀竹再怎么愚钝,这几句露骨的骂人话他也听懂了。以色事主,狐媚惑人的狐狸精。不得不说,这几个字真的是字字诛心,比抽在他脸上的那一耳光更痛,也更狠。
怀竹脸色煞白地咬着下唇,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只能任由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眼看着便要掉下来。
“徐太傅。怀竹本不想进宫,是奴才非要把他带进宫来,这一切原本就不是他的错。您要责罚就责罚奴才吧。”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你这蠢材!这么简单的诗句,给你三天都还背不下来!?”
怀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委屈巴巴地摸着屁股道:“学生脑子本来就不好……”
“还敢顶嘴!?”徐太傅大步上前,二话不说地扬起手来,当众甩了怀竹一个大嘴巴子。
太子萧昱正襟危坐地坐在案旁,周欢站在萧昱身后,而薛炎和薛冰则侍立在大殿两侧。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大殿中央的一个少年身上,那少年生得眉清目秀,一袭侍读郎打扮,个头不高,年纪约摸十五六岁。
(他就是怀竹么?)
萧晗一边远远地打量他,一边心想。
谁能想到,堂堂一国之君,竟莫名其妙地被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陈皇后一党把持朝政,气焰嚣张,而自己手无实权,哪怕明知孩子不是自己的,萧晗也不能把陈皇后怎么样。即使把事情捅出去,丢的也是他自己的脸。思来想去,萧晗发现自己别无他法,只能把这个苦果往肚里咽。
而在他追问孩子父亲身份时,宫女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蹦出了一个名字——怀竹。直到这时,萧晗才知道陈皇后身边又多了一个名叫怀竹的新宠,此人如今正在东宫侍读。
“还用问吗!?当然是由皇上您亲自下诏,证明孩子就是您的!再有人敢妄议此事,统统株连九族!本宫倒要看看,今后还有谁敢在宫中乱嚼舌根,污蔑本宫不守妇道!”
萧晗沉默了,手停在半空中,迟迟未动。
“快写啊!”陈皇后怒斥道。
离开东宫之后,萧晗一连消沉了好几天。与陈皇后一同临朝之时,坐在龙椅上的他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哪怕陈皇后与朝臣们当着他的面吵得不可开交,他也浑然不觉,仿佛置身事外。
这一日朝堂之上,以太子太傅为首的清流们再次与陈皇后发生争执,原因很简单,那便是徐子卿竟当堂戳穿陈皇后勾引男宠,祸乱后宫的事实,痛斥陈皇后与他人暗结珠胎,图谋不轨。陈皇后恼羞成怒,一怒之下宣布退朝。
退朝之后,萧晗和气冲冲的陈皇后一起回到永乐殿,刚进门,陈皇后就忍不住破口大骂。
怀竹脸一红,小声道:“薛将军又胡说,皇后又不是独宠我一人。”说到这儿,他抬起眼皮,瞅着周欢道,“周长秋……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周欢无动于衷:“哦?所以呢?”
怀竹以为周欢不信,立马急了:“是真的!我问过太医,皇后的身孕至少有三个多月了,我是一个多月前才来的,再怎么说,这脏水也泼不到我身上啊!”
“嘴角都裂开了,这个徐太傅,下手可真狠。”周欢伸出大拇指,轻轻按在怀竹嘴角,揉了揉,“还疼吗?”
怀竹轻轻回道:“疼……”
周欢俯下身去,在他嘴角轻轻吹了口气,笑道:“现在呢?”
“谢……太子殿下……”
怀竹颤颤巍巍地对着萧昱叩拜跪谢。
萧昱摇摇头,伸手将怀竹扶起身来:“救你的人不是我,是周欢哥哥。”
而徐太傅却不为所动,他冷冷地盯着周欢道:“周欢,你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个靠巴结陈皇后上位的贱民,一条只会摇尾乞食的断脊之犬,有什么资格对老夫指手画脚!大楚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无君无父、目无尊长的奸佞小人,才会变得乌烟瘴气,江河日下!”
“徐太傅!您冤枉周欢哥哥了!”这时,一旁的太子萧昱终于再也听不下去,起身冲到周欢身边,“周欢哥哥对我特别好!上次苏修仁欺负我,还是周欢哥哥替我解的围,您不要骂他了好不好?”
“太子殿下……您……”徐太傅一时语塞。
直到那一天,一个爆炸性的消息突然在宫内传开——陈皇后怀孕了!
消息一出,便一石激起了千层浪。要知道,一直以来大家一致认为,皇帝之所以长时间没有子嗣,是因为皇后不易受孕的体质。何况如今帝后关系恶劣,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在中宫留宿过夜,两人早已没有夫妻之实。
但另一方面,陈皇后也仗着自己不易怀孕,便在宫中肆无忌惮地乱搞,夜夜与她的男宠们纵情欢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