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竹一听这话便急了:“可是……!”
“怀竹。”
周欢沉声发话,怀竹立马噤声不语。
不用问也知道,怀竹自然是盼望着能在周欢手下做事,然而……这样真的好吗?
注视着怀竹那双天真单纯的眼睛,周欢沉默了片刻,最终开口道:“皇后娘娘,以奴才愚见,可以送怀竹到东宫去,做太子的伴读。”
此话一出,怀竹突然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周欢,仿佛不理解为何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怀竹这孩子,真让人拿他没办法。”陈皇后抚摸着怀竹的手背,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又宠溺的笑容,“非要本宫赏他个官做做。”
怀竹脸泛红晕,似乎是有些醉意,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皇后娘娘,您答应过我的……”
陈皇后苦笑道:“本宫是答应过你不错,可你出身贫微也就罢了,还目不识丁,斗大的字也不识一个。这可叫本宫犯了难。周欢,你说,该给他个什么样的官儿当才好呢?”
后来的事实证明,怀竹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摇身一变,成为了陈皇后心尖儿上最疼爱的宠儿。
正如周欢所说,怀竹与陈皇后身边的那些趋炎附势的男宠不同,对于权势地位没什么执着,眼神中的质朴与纯净是琼花台里的那些只会搔首弄姿的男宠们所不具备的。陈皇后阅男无数,却唯独没尝过怀竹这一款,自然对他另眼相待。
慧眼识珠的周欢让陈皇后十分满意。很快,周欢就被提拔为大长秋。
萧昱生性平易近人,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听了周欢这么一说,便用力一点头:“知道了!”
说着,他一把握住怀竹的手摇了摇:“你叫怀竹是吧?从今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尽管问我吧!”
“……多谢太子殿下!”
周欢抱着萧昱,笑道:“太子殿下!才一个月不见,你怎么又长高了?我看看,嘿,都到奴才的腰了!”
“嘿嘿嘿!”萧昱摸了摸鼻子,得意洋洋地道,“我不止长高,还跟阿冰学了骑射呢。待会儿露一手给你看看!……咦?”
说到此处,萧昱忽然意识到了周欢身边站着个陌生人,他凑到怀竹面前,好奇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转头问周欢:“他是谁啊?”
怀竹虽然不是很明白周欢所说的话,但还是懵懵懂懂地点点头:“哦……”
“周欢哥哥~”
正说话间,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长乐殿的庭苑内传来。
翌日,周欢按照约定,一大早来到中宫,迎接怀竹前往东宫。
怀竹前一晚似乎没睡好,两只眼睛下面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一路上闷闷不乐,一言不发,临到了东宫长乐殿,才终于开口道:“周长秋,等我习了字,是不是就能跟在你身边?”
周欢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你可知我昨晚说的话,句句都是为你好?”
怀竹又道:“那等我成了官儿,就可以做周令君的手下了,对不对?”
周欢忍俊不禁:“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别人巴结皇后,想的都是混个三四品以上的大官做,再不济,当个五品的外臣也不错,你倒好,却只想着在我这个内侍官的手下干。”
“当大官有什么好的?”怀竹撅起嘴道,“我还是想留在周令君身边。”
“只有陪着太子侍读,才能识字,识了字将来才能有所作为。要知道在这大楚皇宫之中,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做太子侍读的,你不要不识好歹。”
陈皇后也拉着怀竹的手道:“怀竹,周欢话虽严厉,但句句在理。本宫决定了。就依周欢所说。从明日起,你便到东宫去,陪着太子念书。”
怀竹看了看陈皇后,又看了看周欢,知道东宫侍读一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乖乖答应,但是整个人却像是蔫了的黄花菜似的,无精打采。
“东宫伴读?”陈皇后眼皮子微微一动,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酒,“有什么理由么?”
周欢毕恭毕敬地答道:“怀竹不识字,只能干杂活儿,可他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做这样的事不但有失身份,也折损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但若是许他重要官职,又容易在朝廷上惹来非议,落人口实。到时候那些与皇后您有过节的大臣们,必定要抓住这个把柄大做文章。”
“嗯……”陈皇后闻言点点头,“这话倒是在理。”
周欢忙道:“官职任免可是大事,奴才可不敢轻易做主。”
“没事。”陈皇后毫不介意地挥挥手,“本宫让你说就说,没人会降罪于你,但说无妨。”
“周长秋……”怀竹抬起眼皮,目光中充满了殷切的期待。
至此,周欢终于成了这中宫之中,地位仅次于陈皇后本人的重要人物,可谓名副其实的中宫第一人。
这一日,陈皇后带着她的一众亲信与男宠来到禁苑,在湖边游舫上大设宴席,周欢与怀竹也在其中。酒席上,怀竹形影不离地侍奉在皇后身畔,一边将葡萄一颗颗地剥皮,亲手喂进陈皇后嘴里,一边时不时地替陈皇后满上她最喜欢的美酒。
酒过三巡,鼓乐齐鸣声中,陈皇后将周欢招到跟前。
怀竹抬起头来,他似乎也没想到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居然会对自己这样一个无名小卒如此亲切,不禁胸口一热,笼罩在脸上的阴霾也随之一扫而空。
怀竹一愣,被周欢用手肘戳了戳胳膊,连忙在萧昱面前跪下,道:“小的名叫怀竹,是……是新来的侍读。”
“侍读?”萧昱睁大眼睛看着他。
“是啊,太子殿下,怀竹刚来,什么都不懂,您是他的主子,今后可要多帮衬帮衬,拉他一把哦?”周欢适时地在一旁插了一嘴。
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殿内飞奔出来,张开双手一扑,投入周欢怀中。
“你又来啦!我都有好些天没见到你了呢!”
扑到周欢怀中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萧昱。
怀竹抬起头来,一脸莫名:“怀、怀竹不明白……”
周欢恨铁不成钢地道:“良禽择木而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你都不明白?”
见怀竹呆呆地看着自己,周欢一拍额头:“也对,你连字都不识一个,知道才怪了。总之,现在跟你说大道理也没用。你只需记住一句话,太子将来是要做皇上的,你一定要跟太子搞好关系,知道了么?”
周欢饶有兴致地回过头来:“为什么?跟着我有啥好的?”
“因为你是个好人。”怀竹说了一半,又改口道,“我嘴笨,自己也说不清。但我就是想跟着你。”
周欢苦笑道:“我看你啊,还是先别想太远了。就以你这智商,能在这宫里活下来都算不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