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武奇怪道:“这不就是场生意吗?”
凌恪愣了愣,好像的确没有依据表明双修的人必须相互认识,这样的话,经验似乎就没法套用到他和辛涣身上了。
他回头看了眼画舫,忽然明白:“你的意思是用钱财换取他人和你双修?”
是这样么?这就是凡民也能双修的缘故?凌恪对此没有直观感受,也许因为遗府里他本来就是神魂出窍的状态?
他继续问:“你和她平时怎么相处?”
“谁?”
凌恪听了一阵,声音杂乱不清,词不成句,调子忽高忽低,听不出所以然。他推开窗户,翻身踩在船舷上,移向隔壁船厢。
屋里很黑,隐约可见两条人影交缠翻覆,声音正是从他们口中泄出。片刻后前往下一处。有间船厢没灭灯,他多看了一会儿,大开眼界,居然可以变换这么多花样。
一夜辗转了数只画舫,包括邛武说的南边。偷窥他人修炼是很忌讳的事情,所以他每处停留都不长,避免窥见过多隐秘。
眼下情景忽然令凌恪想起前些日的事,行动快过大脑,脖颈弯垂亲在辛涣唇上。
两个人都是一懵,反应过来凌恪迅速后撤,但辛涣先一步站直,手臂拦在他后腰,目光紧紧逼视:“解释一下。”
无法解释,凌恪眼眸茫然疑惑,归于无言回望。
“常哥,您住最里面的院子,我给您带路。”
“不用,我自己去。”
不等东子爬下梯子,他已经走进大门,村民们正忙碌得如火如荼,有人眼尖看见他,喊了一声后众人纷纷热情招呼。
双修还是很可怕,不能大意,凌恪暗自反省,并决定之后几天都不再接触这方面。
过了段时间,凌恪收到辛涣传讯,他们已经迁入城中,住在城西,村长盘下的一座酒楼背后。
凌恪给邛武留下消息,回到客舍改换成“常小城”的面貌,从城北往东南绕了一圈去往辛涣说的地点,远远就看到东子几人正搭着梯子悬挂匾额,上面四个大字:还城酒楼。
凌恪想了想,问道:“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知道,老子又没上过男的。”
上过男的?是双修的另一种说辞吗?凌恪觉得这个句式在哪里听过,许久后想起来,画像对他说过一句“被人强上”,原来意思是“被强迫和人双修”。
少年朝他靠近,行动间衣衫从圆润瘦削的肩头滑下,垫脚伸出手臂搭在他肩上。
凌恪眉头狠狠一皱,克制住将人推开的冲动,观望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少年的脸庞在眼前放大,意图逐渐明朗,凌恪眉间刻痕越来越深,他用了最大毅力忍耐,嘴唇即将相触的刹那,仍是偏开了头。
他直接走上最南边的画舫,船上清一色都是俊秀少年,凌恪随意点了一个进入船厢。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凌恪问道:“你做这行多久了?”
“回先生,刚有两年。”
他并未把目光全放在天工院,也在摸索城主府、卫军署、司议廷以及城中一些豪强势力的情况,不过没有太急切,隐匿身份才是第一位。
下午回到客舍,完成每日修炼,凌恪继续古籍。
他本来取出的是,犹豫片刻,又换成。
凌恪淡声道:“既然你精神不错,今天继续去跟天工院的人。”
白天凌恪不再想这件事,他混入闹市,于各处探听消息和巡逛商铺。
天工院是孟教的特殊机署——全教和法教都没有这样的组织——它一半听从教派管辖,另一半又独立在外,一方面自主权限足够大,另一方面则很少得到教派支持。
邛武也很费解,这都什么破问题,不花钱是想白嫖吗?偏偏他不敢这么回应:“这个、就算有好处,对方也不一定愿意嘛。”
“不愿意为什么要用钱财胁迫,难道双修没有正途吗?”
“……”大哥,你是不是故意刁难我?顶着凌恪的目光压迫,邛武虚弱辩解:“我不是没有道侣么,也不是胁迫……”
船厢里气氛诡异,葬礼般安静,单调的琴声好似送葬曲。
凌恪抽离思绪,遣退几名女子,向邛武问道:“你要怎么开始双修?”
邛武:“?”您刚把人赶走……他猛地想到什么,大惊失色,双手抱胸地后退:“你休想!我是不会和你双修的,士可杀,不可辱!”
“咳,不用这么直白。”
凌恪颇受震惊。他一直以为画舫这类地方与茶馆、酒楼一样,区别只在于丫鬟的服侍和琴曲歌舞的助兴——居然还做这种生意,难怪船上有那么多人双修。
可如果双修是有利于双方,为什么一方还要花钱?他提出这个疑问。
“和你双修的人。”
“我又不认识她。”
“不认识?”凌恪皱起眉,“那你为什么和她双修?”
剩下的则是结合自身经验补全认知,凌恪感到莫名轻松,果然正常的双修过程就是这样,自己见识不足,当初才少见多怪。
早上与邛武会合,凌恪上下打量他一阵,道:“你修炼一晚,修为没有长进?”
邛武红光满面,不在意这点嘲讽,张口胡说八道:“这个嘛,双修的好处不在修为,而是灵肉相合飘然成仙,神魂出窍遨游虚宇,达到天人合一之境。”
果然是同一回事,他初步下了定论。
邛武找借口离开了船厢,凌恪没去管他,独自坐着思索。
月过中天,船上灯火一盏盏熄灭,管弦丝竹渐歇,另一种喁喁之声兴起。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画舫少年的亲吻,刚才的动作却毫无阻碍,一切自然而然,抗拒的本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凌恪点头回应,穿过酒楼进入后院,最里面的院子很好找——只有一个院子,其他人都是住并排的厢房。
他刚走到院门,迎面一人冲了出来,眼见快要撞上,来者急忙刹住脚步,身形却控制不住前倾,凌恪伸手将他扶住。
辛涣抬头,一时相隔极近。
东子朝他兴奋招手:“常哥,咱这招牌怎么样?”
村长特意嘱咐过,一定要在上修面前凸出酒楼名字,既寓意他们重返城池,又包含上修的名号,一语双关!
凌恪:“……”
那不是他意识下的指令,而是本能。
隔着面具侧脸的触感不太清晰,凌恪过一会儿才发觉少年伸出舌头舔舐,脑中似乎“啪”地断了根弦,回过神来他已经挣脱对方退到两丈开外。
他稳了稳心神,在少年满脸错愕中丢下一句“算了,不必说了”,匆匆离开船厢。
凌恪微微颔首:“你有什么经验,说来听听。”
少年转动灵动湿漉的眼眸:“先生,经验说不出来,要做的才行。”
“怎么做?”
……
是夜,凌恪再次去往扬楚河。
邛武有一句话应该没说错,画舫既然做双修的生意,必是精通此道。
它日常运转的资金来源于各家商会,作风也与商会贴近,打造纹器更看重实用盈利。
这还造成其势力错综复杂,孟教有四座主城建立了天工院,每一座背后的支持者都不尽相同,调查难度可见一斑。
邛武在明处打探天工院的底细,用于吸引注意,他则在暗处关注消息动向,从其售卖的纹器、合作的商铺等末端寻找端倪。
“那是什么?”
“其实、其实是她们于此道造诣高深,作为师长收取学资……”他开始瞎编乱造,编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提高声调道,“你不是也去了吗?”
凭什么指责他?差点被绕进去了!
凌恪:“……”
“我没有此意。”
邛武半信半疑:“说话算话?我对男人没兴趣,你要是好这一口,得去南边的画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