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汉子又是一摸头,忽然仰天大笑,搂住了将军的肩膀,“我懂我懂,小的这就给您二位拾掇帐子去。”
戚公子无可奈何地看着那壮汉欢快地朝远处跑去。
将军搂过戚公子的腰,笑道:“走吧,媳妇儿。”
坐在院落里浅吟低唱的绝色少年,亦未变过。
然,什么都没有了。
鲜血渗透尘土。
“故人……”皇帝猛然失色,“在何处?”
“应是城边桃花山。”
待皇帝赶去,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报——陛下,将军已至城外三里地左右。”
“好!好!”皇帝抚掌而笑,万分激动地咳了两声,“快快为朕更衣,朕要亲自迎接朕的将军!”
将军略有迟疑。
“放心,我是邵家人,更是中原人。”
待整瓶酒杯将军吞下了肚,男子才满意地一笑,那模样竟有七八分像戚公子沾沾自喜时的模样。忽然又是大风起兮,男子仅在瞬息之间就没了踪影。
“做哥哥的,疼爱他,也尊重他。”
将军一时间失了声。
“如果是为了你,我也认了。”男子拍了拍将军的肩膀,“年轻人,斯人已逝,不必困扰活着的人,走好前路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慰藉。”
“我去!”一个黝黑健壮的武夫打了盆水从帐里走出来,爽朗道,“将军呢可回来了!兄弟们还以为你丫犯了啥事儿被皇帝扣了,正准备拔营进关把你劫回来呢!”
“干你娘!老子像有事儿人吗?丫赶紧的滚蛋!”平日里一向尔雅的将军忽的像变了个人,不停骂骂咧咧地爆着粗,倒个是真真兵痞子了。他伸手,把还在马上的的人牵下来。
“哟呵,这是......嫂子啊?”汉子借着天边最后的光亮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道,“生地这般好看?将军你可要享艳福了!”
“这就是他的代价。”
“也就是说你早知道他会死?”将军怒道。
“是。他朝皇帝立约那夜我就知道了。”男子仍是冷冷淡淡。
“是不是黄泉路上太无聊,找我来陪你了?”
“看来我弟没有看错人。”身后的男子捡起刀,插入剑鞘。
将军这才慌忙回首,月色中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做东洋人打扮的男子,身材高大,肤色衬着月光,犹为雪白。
七天时间足以让一切大悲大喜变做麻木。将军有时候只知道自己跪着,却忘了为什么而跪。
夜里这么冷,他为什么不来给自己披一件外衣?
忽而烛光一暗,狂风乍起,一道黑影破帐而入,闪着银光的刺刀直戳背心,却又在最后一寸撒了手。
将军一咬牙在那张青灰色的小脸上扑了水粉,用小指揉开胭脂点在两腮上,缓缓揉推晕染。铅粉描眉画眼,唇脂莹莹一点,再将桃花细粉扫于眉黛。
床上的人秀色可餐,仿佛又有了生命,只不过小憩一阵,醒后依旧能唱歌弹琴,诉尽风流。
“丑死了。”将军终是忍不住落泪,泪水染花了妆容,露出一块斑驳的死灰。
“不。”将军哑着嗓,“命是他许给阎王的,阎王收人,你我无能为力。”
汉子知道将军定是心头难受,便没吭声,只得默默站在一旁。
副将快马加鞭从关内买回了白事物什,漫天狂风卷走些铜钱纸,飘飘荡荡地落了,与黄沙同归。另外还有女子用的胭脂水粉,不知作何用。
戚公子刚去那日,将军在众人面前未透露半句话,只是把人放在床上,温柔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浊物。
“将军,这咋会事儿啊!嫂子昨晚不还是好好的吗!”黝黑的汉子低头在一旁侍候着,见惯生离死别的战士此刻竟目不忍视。
“无妨。”将军以指为笔,一点点勾勒着那人精致却死寂的五官。
又一阵微风吹来,在男人的指间缱绻。
将军点点头。
“知道了。”
“他养我长大,说半分感情没有,那是假的。”
“但咱们都不欠他。”
将军拭了泪,起身摸了摸墓碑。
饭菜一扫而空,将军又拎了个茶壶出来,到了两杯茶。
“我托了好多人才买到的西湖龙井,边疆这些玩意儿太贵了,品质也差。这是从江南带来的,你尝尝这味道同你以前喝的有什么不同?”
微风拂过,水面泛起阵阵涟漪,到真像有人来尝过。风吹过男人的面庞,发丝。
“厨子新学了些扬州菜,我赶紧找他学会了,做来给你吃。这几年刀功见长,你看看这豆腐丝儿……”
“还是没你切得好。”
将军挫败地把断掉的豆腐放进对面的碗里。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二人回到客栈牵了马,一路狂奔出城。
城门关闭,戚公子仓皇回头,只见铜门碾压了一缕细碎的阳光。
“如果要什么边塞特产,差人列张单子送来便好。”
“但若是皇上只是让他进京看看亲人,那……那更不必了,他说……”
“我的亲人一直在我身边。”
“皇上息怒......”
“你问他,今年清明回不回来给父亲扫墓?”
“将军说,军营有设牌位,年年都有烧纸。斯人已逝,不必困扰活着的人……”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一晃竟是十次桃花的开落,京郊外的富贵楼阁偶有人来打扫,倒还是干净如初。此时正值桃花盛开,一些游人见主人不在,便扶老携幼上山玩耍赏春。
“他还是不准备回来?”皇帝站在书房内,指尖拨动着花瓶中带露的娇嫩花朵。
“愿将军纵横疆场,讨伐劲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吾自佑君长命百岁,再遇良人。”
“傻子啊……为什么总不为自己多想想......”
“吾爱亲启。”
将军猛然落下了眼泪。
“三月前陛下归京时留与我两条道路,一曰留吾性命,即去,此生此世不复与汝相见。二曰放吾等归山,然三月后必知吾已死之音讯。吾取后者。今思来,愈感其幸,惟恨昨夜欲与君一响云朝雨暮,汝未许之。北疆之事吾略有所闻,本有心要与卿议,然吾时日不多,无法深思,只得长话短说,以表拙见。”
怀中本该温暖的身体冷如坚冰,面庞青灰破败,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把衣襟染作了黑色。
他浅笑着,仍旧面若桃花。
“起来了,外边儿天冷。”将军熟视无睹,轻轻摇晃着怀中的人,握住那双冰凉的手想要给他一些可以融化的温度。
“星星多好啊,华丽,明亮,自由。”
戚公子转过头,抱着他的男人下巴搁在他肩上,鼻息中混了些酒气,已沉沉睡去。他抬手去摸男人的眉眼,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这模样雕在心里,刻在骨上。
“还好我小七模样长得俊,才能惹得大将军垂青。”戚公子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唇角堪堪吻过男人的面颊。
“去哪儿?”将军不解道。
“陪我去看星星吧。”戚公子颓然笑道,“我想看星星。”
*
“今晚我不想做别的,就想抱抱你。”
耳鬓厮磨。
“噗,还嘴硬。”戚公子戳了戳某人身下微微硬挺的物什,“它说它想要我,将军给不给?”
“这是扬州名菜,曰将军过桥。可惜没有黑鱼,但想必这野鱼的滋味也不差。”盘中的鱼肚果然如桥似的拱起,戚公子挑了一块最大的放在将军的碗里,拱手道,“愿将军日后无论遇见多少苦难,皆有如此一桥渡你平安。”
“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将军呆呆地说不出话,末了才呢喃道:“你就是我的桥。”
“可惜桃花还差几日开,不然就可以先绕道去赏赏春花烂漫了。”
“日后开了我们再回来便好,来日方长嘛。”
三月初六。
不知是因长安的“万户捣衣声”,还是为疆场的“枭骑战斗死”。
不知他为了哪般伤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成啊。”戚公子一挑眉,从怀里掏出一支短笛,“我给你们伴奏。”
于是大漠中响起了将士们粗犷的歌声,只是一首寻常的,不见调调有多么准,却是把那塞外茫茫的征夫浊泪全都唱了出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绿洲里新生了草,绿油油地冒了个芽。夕阳西下,比在中原里能看到的更大的一轮红日徐徐降落,像是沉入了河里,徒留金灿灿的日光在水波中荡漾。
几个将士点了篝火,青烟冲起,模糊了视线。
良将果应配才子。
戚公子扬鞭策马,手中的弓拉满,对着远处河边的一点白射去。
而后那点白就没了踪迹。
“妈了个八子!嫂子这骑射功夫着实彪悍啊!”一群武夫跟在戚公子身后,皆啧啧称奇。
不过半日跑马的时光,营里的将士们都对这位新来的“将军夫人”心服口服。
毕竟这种糙老爷们聚集地,唯有以武服人才是正道。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将军不知这是何意,只觉有有落泪的冲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抓不住。
一辈子都抓不住。
军营里资源稀缺,入了夜大多都回帐休息,或是拾一堆枯草燃着谈谈天。
大漠里的夜甚是寒冷,戚公子裹了件兽皮子还是觉着冷的厉害,索性回了帐内拱进棉被里呼呼大睡。
三月初七。
“嫂你大爷!老子是男的!”戚公子也入乡随俗,张口来了一句粗,竟是觉得神清气爽。
“哦哦。”汉子尴尬地一摸头。
“别听他乱讲。”将军煞有介事地对那汉子说道,“这就是我媳妇儿,你嫂子。”
桃花枯尽枝满地。
惟剩一池桃花水。
(完)
桃花枝被长剑砍得凌乱不堪,树下藏的酒被挖出来泼了满地。
从此以后,再无长安碧血心。
英俊挺拔的男人手中抱着一个骨灰坛,跪在一棵桃花树下,花瓣儿飘落了满身满头,恰似当年月下剑起的风华正茂,从未变过。
然而这三里地,竟是跑马半日也未见人归。
“怎么回事?”皇帝坐在城门上不住气喘,“便是两脚下地走也该走到了吧,快遣人去问问。”
“报——”使者又匆匆前来,“随行之人说,将军在城外三里刹了马,独自往京郊故人居去了?”
徒留风中荡漾的回音。
“我弟他是对的。”
“开商路,让他们有物资,才是长久之策。”
“我们的父母一直告诫我们,放宽心态,无怨无仇,海阔天空。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能活着,便是最大的福分。”
“不然我也舍得一身剐,早砍掉那皇帝的狗头了。”
说罢,他从腰间解下一只牛皮囊递到将军面前:“这是东瀛的清酒,没烧刀子烈。一口干了,我可助你一臂之力,平定北疆。”
“那你为何不救他?你!你枉为人兄!”
男子摇了摇头:“小七……他从小就信命,无论我教他多少次,他还是信那套劳什子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既如此,这是他的命,他不得不认。”
“你是......邵大哥?”
男子走到将军身边,与他并排坐下,他这才看清楚邵家大公子的长相,与邵七并无大异,一样的俊美逼人,一样的神韵百态。只是这个男人有两道粗黑剑眉,神情凌厉,面色沧桑,都是邵七不曾有的。
“弟弟的事儿我一直知道,他一切的所作所为我都不同意,但也不干涉。他是个大人了,理应为自己付出代价。”
刀剑落地的声音在灵堂内久久回响。
“小七?”
将军没有回头。
“小七真是丑死了。”将军慌慌张张地拿了湿布擦去那些花里胡哨的色彩,徒留一张面皮儿清清白白。
“小七……小七……”将军捧着那张脸,落下一个浅吻。
在场之人皆掩面而泣。
将军接过那些小物件,他只是幼时在宫里见过那些个宫女妇人梳妆,自己从未碰过,一时间不知如何下手。
“后来我才知道,戚公子最有名的是那一抹桃花妆。”
“你却从来没化给我看。”
“舍不得呐?”
戚公子惨淡一笑:“还成。”
马儿奔跑了一天,在天完全黑去的前一刻到达了军营。
这样美的一张脸,可惜再也不能笑了。
甚至再也看不到了。
“若是有人谋害嫂子,我们得去给他报仇雪恨啊!”
*
十年前,戚公子头七那夜。
将军跪在灵堂中,眼中布满血丝,已无半分生机。
亦是刻骨铭心。
“你想不想回家看看桃花?”
“你若想,我便带你回去。”
像是一个不舍的亲吻。
将军强忍着泪,牵起嘴角:“皇帝又叫我回去了。”
“我本是打着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思,可他真的老了,听说年后又大病了一场。”
“你怎的就这么聪明,什么玩意儿都学得会?”
似是瞥得人面桃花。
将军不再言语,低头吃饭。
将军提了一个竹筐,卷黄沙而来,驻足于河岸边。河边伫着一座孤坟,坟前满是青草。
将军的鬓发已成斑白,皮肤也因常年风吹日晒而粗糙。他早不像十几二十岁那样爱惜自己,好像活着,也就单单是活着,不必参杂半分别的感情。
他把竹筐打开,里面有几盘菜,俱是江南菜系,精致玲珑。他一一摆开,最后捧出两碗米饭,与墓碑对坐。
“他连这也能料到?”皇帝惊怒,“倒是心宽呵!”
“他还说了什么?”
“将军说,如果皇上要视察工作或让他进宫领赏,便让副将来领旨即可。”
“回......回陛下。”使者颤巍巍地应道,“将军说北疆未定,军务繁忙,还要......”
“放屁!”皇帝怒喝一声,桃花春色霎时碎了满地,“每次都是相同的理由,敷衍都不知道走心!”
“朕能不知道北疆现在有多繁荣吗!”
将军泪流满面,抬头望天。
不过云淡风轻。
*
“胡人身强体壮,骑兵更骁勇善战,无人能敌。若战,一赖重甲,二赖巧力。其善为战,而谋终不及汉。如何谋画使之中计,则视将军之能也。然欲使之臣服,殴杀必非良方。莫如开通商之路,减贡税,以使其知与中国合之长,自是化干戈为玉帛,取安邦之果。”
“陛下无开疆拓土之心,但求国泰民安,盛世长存耳。此机不可失,何不讽谏相劝,只略损金银之利,易得百年太平。吾死后适逢尔与上解隙之时,切记切记,万事以社稷为重,吾已误汝数月日,国之大局,刻不容缓,莫为儿女私情冲昏了头脑。”
“遇君前二十有三载,皆苟活于世,浑浑噩噩,茫茫然不知所从。除父母之命,徒留一身空名,不知前路何方。误入匪僻,吾不悔,不然无以与君相识相知,直至相恋相守。只悔未早日去京,多留有朝夕共处之日,亦好使吾待汝于奈何桥边之时多些许追忆与念想。此三月我甚知足,亦甚快乐。但愿再与君共狩猎,闹元宵,把酒言欢,赏花前月下,享春宵一刻。只盼来生犹然此乐,彼时,吾必复寻至君矣。”
由于胡人作乱,此刻关卡封锁,汉人皆不许出关,外族皆不许入内。昔日城内热闹的晨市也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汉族商人在贩卖陈年的关外旧物,价位高得出奇。
“我曾听闻此地商贾云集,可见得许多中原未有的稀世珍宝。”戚公子牵着将军的手,哀声叹道,“谁知现在变做了这副模样。”
“战争。”将军也是叹气,“都是战争。”
“起来了,昨天说好要去看练兵的,再不起来兵都要吃早饭去了。”
“你起来呀......”
一张偌大的宣纸从戚公子宽展的袖口中滑落。殷红潦草的字迹,字字泣血。
“谢谢你,我的将军。”
三月初八,清晨。
将军是被冷醒的,好像身前身后都拥着一大块冰。他动了动手臂,捞到一块僵硬。
此时的星星虽不如盛夏璀璨,但还是满满当当淬点了整个夜幕。河边青青草,火把插在地里,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闲云潭影,淡淡悠悠,物换星移,几度寒暑。
“我从小就喜欢看星星,每次睡不着就翻到楼顶上,仿佛躺在漫天繁星中。”
“我若不给呢?”
戚公子叹了口气:“好吧,它今晚得伤心了。”
他继而推开身上伏在身上的人,点了火把拎起皮裘。
“噫!”众将哄笑起来,个个上前敬酒起哄,将军照单全收。
入夜后气温骤降,将军微醺着进了帐,把搀扶着他的人拦腰抱起扔到了床上,身子压上去,密密亲吻了起来。
戚公子热烈地回应,几次三番想要去解衣带,却都被将军按住了手。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炊事兵烤了羊,把最为肥嫩的羊腿搁到了戚公子盘里,厚厚的孜然辣椒散发出辛辣的香气,军队里的羊自小散养在河畔,肉质更是紧实鲜美。将军用小刀把羊腿细细分开,肉堆在碟里,自己捡了骨头啃。
戚公子堆了个土灶,架着瓦瓮铁锅,鱼头鱼尾劈开熬汤,鱼肚的嫩肉刺少肉鲜,油酥后佐以野菌腌火腿烧煮,气味诱人。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
笛声悠扬,悲戚的调子直入云霄。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戚公子痴迷地盯着天空中霞光万道,“可真让我给瞧见了。”
“哟,嫂子这诗吟地真好!”一个士兵亲切地搭着戚公子的肩膀,笑道,“我们这些个大老粗也听不咋懂,没法儿跟你吟诗作对。不如弟兄些唱个歌给你听,怎样?”
将军在一旁怒斥道:“狗日的!爪子给老子挪开!”
戚公子下马去把那落单的肥羊拖回军营,又取下羊身上的箭,叉了一条溪中野鱼。
“弟兄们,点火,烤肉!”
“是!”将士们齐声欢呼,“嫂子威武!”
再加上这小公子沉鱼落雁之貌,白白净净一张皮儿,盈盈一握一捻腰。
比女人更甚风华绝代。
啧啧啧。
歌声推开水波,推着船儿朝远方流去。
*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两人终是一路游玩,将近两个月才走到榆关城内的抚宁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