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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的秦王?不是(第1页)

枢当然明白湫洛的处境,他不禁为这个清雅的人儿感到惋惜。面前年幼而尚未束发的人,还只是个孩子而已,却过早地背负了这样沉重的责任,如何不教人心疼?

片刻的沉默后,枢忽然站起来,换了一种轻快的语气,说:“罢了,如果公子赏脸,就让枢带你出去散一下心吧。反正,你也已经有了久居的觉悟了,不是吗?”

然后,枢凑在湫洛的耳边,半开玩笑的说:“就算是去熟悉一下地形吧,如果有一天你想要逃走,轻车熟路也更方便不是吗?”

“不必了……”意外地,湫洛却摇头拒绝了。

也许是羞于在别人面前流泪,湫洛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有点赧然的愧色。然而在他可爱的愧色里,更多的却是不知名的绝望。

湫洛向枢道了一声谢,说:“我心里明白,秦王他……是不可能放过我的。”

湫洛不着痕迹地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苦笑道:“更况且,休息不休息,已经不重要了吧。”

“公子哪里的话,虽然现在皇兄一时愚钝,但有朝一日……公子若还想回归故土,可不能挂着这副惨淡的面容面见国民。”

“我,”湫洛低下头,低垂的眼睑下是看不清的悲伤,“我……还能回得去么……”

那少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湫洛毫无防备,一瞬间,竟为那公子的美貌惊叹。

他天生一双勾人心魄的细长凤眼,右眼角下,一刻小巧的朱砂痣平添几分媚态。在这样的寒天里,少年所穿并不是很厚,全靠那件猩红的披风保暖。

不知道为何,湫洛觉得,这少年或许就应该是百花的花王,而唯有明艳的红火,才配得上他的这番风韵。

刚刚,是他在软声安慰我么?还是说,那只不过是我的一袭梦境而已?因为,枢他明明是远远坐在另一边的。

青年见湫洛醒来,温和地冲他恬然一笑,说:“湫洛公子,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并没有……”

“小心点,别摔着了。”枢在后面宠溺地提醒。

“没事。”湫洛回头嫣然一笑,继续跑向另一点,汲起慢慢一捧雪,端在面前吹散。白色无垢的雪花,立即在他的面前飞扬起来。

看着一片雪色,湫洛的心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多美的雪啊,如此无暇……从前,自己也是如此吧,现在,却已是污秽不堪……

“走吧!”枢再次检查了一下湫洛的衣服,确保真的保暖后,才大功告成般地点点头:“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窝在雪地里的小白兔。”

湫洛被雍容的雪狐皮毛包裹的密不透风,只从两边厚厚堆起的大毛领子里露出可爱的笑脸。枢看到这个微笑,不禁心脏漏跳一排。他偏过头去,却拉起了湫洛的小手,示意快点跟过来。

肌肤相处的一瞬间,湫洛感觉到指尖传来枢的温度。他原本苍白的笑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

正在为他系上最后的扣带的枢,忽然感受到手背上有一滴湿意,抬起头时,正对上湫洛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他连忙掏出帕子,帮他拭泪:“快别哭了,区区小事何须道谢,本就是我们秦宫亏欠你的啊。小心外面风一吹,皮肤要起口子了。”

“嗯……”湫洛乖巧地点点头,垂首立着,任由面前高处他许多的少年为他拭泪。

“去,把那边第三个格子里的琼脂拿来。”

枢站起身来,转向一边的檀香木格里翻弄了片刻,取出一把小巧的银质钥匙。湫洛自被关押的第一天就知道这钥匙的安置位置,可颈上的银链让他根本无法触及那里;而打扫的宫人,自是无人敢碰它。

“这样没关系吗?”湫洛压下对自由和外面的憧憬,有点担忧。

“没事,”枢安慰驶抵笑笑,“只是带我们的‘客人’出去逛逛,又不会弄丢,皇兄也不至于刁难我。”

湫洛心下有点犹疑不决。枢见状也并不催促,只是静静地、极耐心地等待着。那种恬然的神色里,竟然有几分读不透的怜惜……

罢了,该来的,总归要来的吧?

湫洛不得不承认,这位秦国的公子枢天生就有着能够感染人的力量。跟他在一起,不自觉地能够轻松一些。

湫洛,请不要再哭泣了……

睡梦里,有个像兄长般怜爱的声音轻轻地哄着他,温柔地顺抚着他的发丝,为他驱散梦魇、解除恐惧。慢慢地,紧锁的烟眉散去了仇怨,缓缓舒展开来……

湫洛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然哭得睡着了。也不知道这一睡是多久,因为秦王层层幔帐的寝宫根本看不见日光。

“诶?”

湫洛愕然的抬起头,对上的是枢真诚而儒雅的神色——不像是有什么阴谋的样子。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他——帮他这个异国质子?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

“并非不试,而是我不能——我现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为燕国替当质子,一旦我回去,也许……”

不愿意再说下去,湫洛只觉得心口像是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憋闷得厉害。

金线绣蟒的锦被上,落下一点水洇。

“公子,切莫再伤怀了,我……”一贯从容淡泊的枢,一时间竟有种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不知所措。

他赶紧用丝绢帮湫洛拭泪,一边说:“悲则伤身,公子,枢愿帮你向皇兄求情,求他放你回国。我与皇兄血肉相亲,相信皇兄还是愿意听听我的意见的。”

湫洛也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他挂着泪痕的素净容颜,在青铜釭灯的银辉下,显现出别样的谪仙清骨。

枢不由得心头微微一颤。但他马上稳定了心神,从容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走了过来:“湫洛公子,可休息好了?”

“叫我湫洛就可以了,对于秦王而言,我哪里还是燕国公子?”

“惜琴公子,久等了。”枢说。

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位站在湖心亭里赏雪的赤衣少年。那少年背向而立,细挑的身体透出说不出的风韵;他看起来虽没有枢挺拔,却还是高出自己些许。少年没有将长发束起,却也不是弱冠孩童那般垂髫,而是以一个随意的姿态束起两边,将后面的头发固定住而已。

这是谁?为什么会在秦王的后宫?

不待湫洛发问,枢已经领着他走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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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宫的湖面早已封冻,厚厚的积雪覆压在冰面上,与岸上的素白连成一片,使得四周分不清哪里是岸、哪里是水。原本娇艳的百花此时也已经落尽,成为了雪被下的基石,将白色衬托得更加立体。只有寒梅傲雪独绽,夹杂着清凉的雪沫,溢出撩人的寒香。

湫洛许久没有出来,此时踩在雪地上,心情甚是欢愉。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根本不愿意乘辇。枢也只好舍弃了骑马,陪着一路蹦跳着的湫洛步行。

在枢的命令下,宫女捧来一只小盒。枢毫不介意是秦王的东西,只是随意地打开、用指尖挑出一点。

他一边为湫洛涂在露出的皮肤上,一边带点淘气地炫耀道:“这是赵国的贡品,可以保护皮肤不被风雪伤害,别看它是凝脂,涂上去却没有一点腻感。”

湫洛默默听着,只是微笑,这位秦国的公子总是让他觉得温暖。

说着,枢走上前来,极尽温柔地帮他解开锁扣。随着银链掉落在地上的轻微响动,湫洛的心理泛出小小的紧张。户外,他很久没有去过了。

枢命人进来,捧上一套白色雪狐毛皮的披风,还有缝了夹层的素色棉衣。他怕下人手笨,亲自为湫洛穿上,柔声道:“昨夜下了大雪,外面极冷,你又是在暖室里长待的人,小心着凉。”

“谢谢……”一声低沉的道谢哽咽在湫洛的喉头,自打他进了秦国,上下百般刁难,唯有枢一人真心对他好。

“那么,”终于,湫洛说,“就劳烦公子引路了。”

“好的。”枢看起来很开心,竟然展露出一个无垢的笑意。

好俊儒的人……湫洛看得不禁一愣。

突然,他愣了一下——

只见,在不起眼的角落,倚着檀香木的茶桌,坐着一位青衫隐隐的儒雅公子。

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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