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已有宫人将食盒奉到案上。秋童道:这是陛下吩咐做的几样点心小菜,请秦少公尝个新鲜。
秦寄冷嗤一声,便被萧玠截断:我代少公谢恩。秋翁先行,我一会就到。
待秋童去后,萧玠走到秦寄身边坐下,柔声说:阿寄,我需得去一趟。陛下这时辰找我,当有要事商议。
秦寄不喜读书,但从文章看,他很是学习的料。若肯下功夫,当有不小的成就,起码处理政事是不成问题。但他不。萧玠见他这几日捧书看,还以为转性,结果一看是萧恒写给自己的影子的相关记录,秦寄正看到制作面具这块,这几日便索要工具,有模有样地做起来。
萧玠递一盏灯给他,提醒:鼻子没刮好,贴的话要歪。
秦寄瞪他一眼,但手中工具的确调整了方向。
秦寄冷笑两声:几两碎银也要兜兜转转,不愧是天家,好大的排场。
萧玠只作不闻,问:你爱吃酥酪吗?宫里有一道酪溉樱桃,味道极好。
秦寄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萧玠将他的功课放好,笑道:总体来说写得不错。想吃什么,我使人去做。
秦寄嘁声:你们家的饭糙。
萧玠道:那给你开个小灶,好不好?
萧玠叹口气,将筷子递到他手里,便起身走了。他脚步远去不久,秦寄手腕一振,将那碟豇豆打到殿门外。
盏碟碎裂声里东宫宫人跪了一地。秦寄面无表情,端起那碗酪溉樱桃,吃粥般囫囵地吞咽起来。
萧玠道:你不是不讲道理的孩子。能下此狠手,大抵受到侮辱。
秦寄那点震动的神色飞快掀过去,你猜错了。我是南秦的太子,没有人敢侮辱我。我乐得当这个暴君。
暴君先不讲,但大抵是个昏君。萧玠拿过他的策论文章,翻给他看,治国以经,你却把圣贤骂了个遍。
秦寄哂道:去呗。那是你爹,我算什么。
宫人已经在陆续布菜了,萧玠也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来,道:这是陛下自己种的豇豆,很新鲜,南方是吃不到的。还有这几样糕点,宫中也少做。你好好吃饭,我晚上回来。
秦寄嗤笑一声,不发一言。
萧玠笑一笑,继续看他的文章。
等天色暗淡,东宫灯火陆续点亮之际,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宫人们正前后布菜,萧玠便见有人打着灯笼进来,笑道:秋翁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秋童笑道:陛下这几日忙,没有来看望殿下,心中想念,请殿下去甘露殿用膳。
这是秦灼喜欢的口味。
萧玠以为他默许,便吩咐人做来。晚饭敲定,便去磨秦寄的文章。日头西斜,除却读书的秦寄,东宫却是要黑下天来才掌灯,掌的也是一类夹层注水的省油灯。据萧玠说,这是吴州百姓的发明,能够省油一半。
本以为梁皇帝的节俭已经令人发指,结果他儿子还青出于蓝。
他扭头向外唤瑞官,嘱咐:以后叫小厨房每日都做些海鲜糕点,采买的钱从我的例银里扣。
秦寄问:你这么抠门,居然还领分例银子?
吃穿住行哪个不是照银子出的。萧玠笑道,只是东宫采买和甘露殿一起走的大宗,是陛下自己贴钱。这些年为了我的病,陛下靡费颇多。我的例银花不着,每月不如填给国库。但会留一笔钱做额外开支,像旭章的衣食、给朝臣的赏赐,还有给陛下的孝敬。
絮絮叨叨,好不厌烦。秦寄道,我们南秦治国靠神,不靠经。
萧玠看着他的脸,很桀骜,也冷淡,但仍有一股不符年龄的疏离之意出现在他的少年脸庞上。萧玠知道,秦寄远走绝非意气用事的缘故,他又是为什么背离光明宗,连秦灼都讳莫如深。
不能逼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