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却已经在这宫中生活了二十二年,两朝天子对他来说,一为父,一为兄,皆是寻常人家应该亲密到不能再亲密的血肉之亲。可是这两个人,事实上都活得很糟糕,也许权力能给人短暂的满足,可他在宫中长久看到的,却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皇兄恐怕也是拿准了他的性格,才用这番话来试探他。
可是,江山实在是诱人的东西啊,他今日虽可如此,可日后呢?今日的小燕昭对他崇敬不已,可日后呢?
而权力,是让人与人之间产生嫌隙的最好武器。
只是如今,当年的太子哥哥已经坐稳了江山,却已心力交瘁,年轻势盛的他不免就要被推到潮头浪尖,面对这迟来的风浪。
然而,半君如半虎,他又怎知皇上如今的话不会是在试探他呢?
即使他表现得再隐晦,再圆滑,他在朝中越来越受瞩目是不争的事实,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这位年轻的王做点什么,当然,各有居心。
可是,一旦摄政,有些事便不是他可以掌握的了。
燕非冰虽然身为十皇子,却和其他皇室子弟有所不同,他是先皇最小的儿子,与当今圣上同为太后所出。但是,燕非冰却小了先前几个皇子十岁有余,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当时的燕非冰只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小娃,除了让先皇享受老来得子的喜悦之外,对王位并无任何威胁。
也正是因此,燕非冰才得以有了不同的童年。由于年纪小,念书习武都是和几位皇子的公子们在有一起,所以和下一辈相处起来倒是不像叔侄更像兄弟。
燕非冰回朝的第三天,皇上便召其进宫。出宫后,百官纷纷观察着信王哪怕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留意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夸张到连燕非冰抚了抚袖子,都被看作是什么暗号拿来研究。可惜,燕非冰与朝堂之上还是一派从容,看不出丝毫异样。
姬梦回在一边看得透,却也帮不了忙,有些事还得靠自己。
燕非冰听着马车辘辘行进的声音,于车厢内尽量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
车外的声音让燕非冰回过神来。
撩起帘子才发现果然已经回到了信王府,看着眼前的大门,燕非冰不由地想:信王府的门与内城的宫门比,果然是太小了呢。
而下一秒,他却浑然怔住。
第五章 难得知心人 解禁
巨大的宫门重重地合拢,合起了这个王朝的沉重历史,也隔绝了风云诡谲的朝政。
燕非冰远远地看着,叹了口气,这才上了马车。
况且,燕非冰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若干年后,当一切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怎么有理由不去做,不去拿?
摄政,实在是一条难以想像的不归路。
“王爷,到家了。”
如果他真的摄政……
燕非冰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扇紧闭的宫门。
皇位,那是天底下所有男人仰望的地方,不,甚至是女人也会对着那张宝座心潮澎湃,那是权力的至高颠峰,“天下第一人”,堂堂天子,是多少人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对于这位小儿子,先皇与皇后极尽宠爱,朝臣也是极力巴结,年幼的燕非冰就曾因不识人心而被人利用过。也是从那以后他才明白了自己特殊的生存环境,虽然有幸免于争斗,却也难免被人牵连波及。
年幼的十皇子暂时成不了其他人的威胁,却是极好的利用工具。
因为这样,十岁以前,遇到顾凌波以前的燕非冰已经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适应宫中的争斗。
皇兄身体越来越不好,而太子又小,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各朝各代走向衰落的先兆,各类事端升起的药引。但是,对大央朝来说,开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其实身体的情况是可以治疗的,只是……也许是付皇后的早逝对他打击太大,以致于多年过去,乍看起来似乎无恙,实则心伤难除。当今皇上正值壮年,却已萌生退意,一心想将权力放手给年幼的太子,这让他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尚未成年,若登基必要有人辅政,皇上自然是看好他……可是,燕非冰不由又是叹息。
这些年来,自己在朝中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虽然绝对谈不上弱势,却也知道绝不强权欺人,不让自己过大的涉及到权力的旋涡中心去。也因此,朝臣虽然不敢招惹他,但也不至于和他有太大的利益冲突。
自己……在想什么?
“回府。”
“是。”随从立即吩咐了车夫,马车朝另一个方向行驶而去。
今年京师的秋天似乎阴冷了很多,抬起头也看不到朗朗晴天,却经常无故笼罩着阴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