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还是没忍住,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
从我听惯了别人说“你爸是个傻子”起,我就已经明白,掉眼泪不能为我带来任何好处。
寻常孩子哭泣,会有父亲来保护和安慰。
“没关系的。”
费尔南多说话总是慢吞吞的,和他偶尔会展露出锋芒的气势相比,他的声音意外的柔和。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他说,“就算不成功,阿瑞斯也不会责怪你。”
费尔南多把拉开拉环的可乐重新递给我。
“丫头。”他开口。
“什么?”
“我想去一趟这里,”我说,“你能带我去吗?”
而上面写着他的店面在埃尔帕索,处在美墨边境,与墨西哥的华雷斯城接壤。
我心中一动。
“费尔南多,”我问,“拉撒路计划的项目基地,当年在哪儿?”
费尔南多的客厅连个垃圾桶都没有,我只能尴尬地把纸巾塞回口袋里。
紧接着,我就摸到了一直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一张卡片。
卡片?
我低声开口,也不是在问费尔南多:“哪怕没有影响,也不希望梅丽尔遭遇附身这种情况。”
“我不知道,chica,”费尔南多如实回答,“这方面你应该比我清楚。”
能恢复正常吗?
理论上来讲,只要我继续等待新媒体之神的结果,哪里有“那东西”的线索出现,就去哪里收集能量为好。
但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那东西”的存在如此分散,我得抓到什么时候才能全部抓完。
“好好好。”
透过纸巾缝隙,我看到费尔南多对着自己的嘴巴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就此揭过,如何?”
我长舒口气。
一人一狗两位男士无声地陪我哭了好久。
直至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眼泪鼻涕都擦汗了,不再抽抽搭搭,费尔南多打破了沉静。
“有时候我觉得你太过早熟了,chica,”他笑道,“这么一哭,才有个孩子的样子。”
“为什么是我啊,费尔南多,”我想我现在一边抽泣一边嘀咕的样子一定又丢脸又丑陋,“我压根,压根不想当什么拯救世界的救世主,我就想老爸和朋友都好好的——我最大的愿望也就是你和我爸能一起带我出去吃个饭,带我去看球赛和演唱会,和普通的孩子一样。”
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生活。
怎么唯独我,为了过上这样的生活,得付出这么多?
可是现在,就在刚刚,我爸他送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并且对我说,“辛苦了,我的女儿”。
“他不会责怪我。”
我哽咽出声:“但我会责怪我自己。”
还不如不解释呢!
这样的形容让我打了个寒战。
怪不得洛基会说一直有眼睛在盯着我,而且觉得梅丽尔有问题。
我没有。
带着沮丧与悲伤回家,除却给老爸徒增连他也不明白的烦恼外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我打小就很少哭。
我接过他递来的可乐。
视线里费尔南多的影子逐渐蒙上一层水雾。
我忍了忍,希望能把眼泪憋回去,但费尔南多只是无声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难过就哭吧,”费尔南多说,“没人强求你一定要坚强。”
我扭过头,看向我的教父。
他靠在沙发椅背上,轻轻侧着头,室内暖色的光芒让他写满故事的面庞看上去分外慈祥。
所以问题绕来绕去,又绕回了原点。
想让梅丽尔摆脱“那东西”也好,想要我爸神智清醒也好,甚至是找出旧神阵营里的那位叛徒,我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
那就是彻底击退“那东西”。
“在德克萨斯州,怎么了?”
我把奥丁的名片展示给他。
就算用脚趾想,我现在的模样也一定丑极了:眼眶势必是红的,嗓子也有点哑。但正因如此,说不定恳求起来格外能打动人,特别是打动我的教父。
我把口袋里的纸片拿出来,那是一张名片。
制式老旧且简单,上面写着“卡尔·威斯登——枪店老板”。
我不认得这个名字,但这个卡片是奥丁塞给我的。
比起十万个小杂兵,我宁可面对一个大BOSS。
大BOSS……
思绪纷乱之际,我把被眼泪湿透的纸巾折好。
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哭了一场感觉好多了。
我放下纸巾,倚靠在沙发上:“谢谢你,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不胜荣幸,妮可。接下来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了。”
好丢脸。
我用纸巾盖住脸,都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你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费尔南多没给我任何回应。
谢天谢地他没有,他要是再说什么无关痛痒安慰人的话,我可能要羞愤到夺门而逃。
我的教父只是起身拿来了纸巾,坐在一边。他脚边的小刻呜咽一声,把脑袋放在了我的膝盖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哭的这么难看。
但是我控制不住抽泣与哭腔。
眼泪止不住地下落,擦都擦不干净。
不过……
这倒是让我多少放心下来。
“她能恢复正常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