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幡然醒悟,报应终究轮到自己头上了么——
太阳在第二天清晨照样升起,地面结了霜,白茫茫的一片,小孩子们欢呼着冲到屋外:“下雪了下雪了!”
他们试着将冰霜从地上捧起来,却只抓得指甲缝里都是冰凉的泥。
在极度的惊惧中,魏福林根本发不出声音,任由常沐雨将自己夹住,接着向村外走去。
直到他们来到岸边的野芦苇地,常沐雨径直穿入芦苇丛,不久,面前出现一处宽阔的空地。
地上满是半截的芦苇杆,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被冻得坚硬冰冷,如一只只竖起的铁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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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秀树一愣,眼神騰挪。
“要不然您就把其中的怨结告诉我们,没准还能找到化解办法。”我对知秀树道。
“不管它什么样子,来了就幹它!”“嗯——”
僵尸应该会从正门进来,我们大门洞的上方挂了四个挂钩,然后找来一张渔网,在渔网的四个角挂上重石,再将渔网通过挂钩懸在門洞,四个角用绳索相连,将四条绳子汇聚成一条,固定在地面,这样一个简单的机关便制作好了,为了增强威力,我们还在漁网上缠了幾根裸线,通上电,一旦行屍落网,由知春野提起水桶,往渔网上浇水,也能把行屍电成糊。
“如果行屍从大門进来,肯定会经过門洞,你就在門洞后面,把四根绳子一块儿剪短,渔网落下来就能困住行屍了——”我对知春野道。“那你呢?”“我在大門外观察,有情況随时通知你。”
“把你家里所有能烧的油都拿出来,倒在一个桶里,到时候找个机会泼它身上。”
“这个主意好。”知春野道。
“用火多少还是有点危险,咱们联手合作,先弄个绳套,不,用渔网最好!用渔网做个陷阱,先试着把僵尸捆住,如果不行再用火,我用术法暂时定住行屍的身子,然后你就往它身上泼油点火,把僵尸烧死。”我在头脑中大致以了个方案,渔网比单單一根绳子要复杂有用,而且水区人家基本上每户都有渔网。
“你确定用阳光晒能行吗?”
“你想啊,行尸不在白天杀人,肯定还是有一定理由的。”
“那如果绳子不够结实,捆不到天亮怎么办?”知春野问。
“那我知道了,村里闹的不是鬼,而是尸,行尸。”我对知春野说。
“你懂这一行,你告诉我该怎么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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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法施加的时间有些长了,我的左眼开始酸疼,无奈我只得暂时收回纸鹤。
再看知春野,他面目苍白,用手撑着身子慢慢坐在地上:
“如果真是这样,你说,你说——”
“现在这只纸鹤就是我的眼睛,我可以操控它飞进去查看祠堂里的情况。”
说着,我手指一条,纸鹤飞进祠堂大院里,随后飞向祠堂大厅,正门对着的是村里所有死者的牌匾,在左右的偏堂,摆放着几张没有棺材盖的木棺,里面应该就是暂时存放死者尸体的。
我操控纸鹤在祠堂内来回飞动,虽然人不在祠堂中,不过想起祠堂里这么多牌位有如几百双死者的眼睛在默默盯着我这个陌生人闯进他们的祠堂重地,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哎呀我知道,我才不会干那种缺德事呢,我会一种术法,今天让你开开眼界。你跟我来。”
我和知春野辗转到祠堂后面的荒草丛里,这儿少有人经过,不会打扰到我作法。
我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这是我特意备下的,这两天复习了复习,想不到还能管用。
来到祠堂大门前,发现祠堂的大铁门被锁住了,毕竟这是村里最庄严肅穆的地方,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便出入的,所以没事儿的时候都会用铁链铁锁锁住。
“啊,倒霉,进不去啊,要不咱们再找找看別的死人吧?”知春野满心遗憾,很快又丧气地道:“不行,估计那三个死了的老头老太太已经送去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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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实不相瞞,我稍微会一点点术法,能控制住鬼怪之类的东西,现在是中午,离天黑还有一下午的時间,我们去村里调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 些进展,最起码调查处这鬼是什么来头才好,才能想办法对付它。”
知春野拍拍我的肩,“还是你靠谱。我听你的。”
其实眼下最直接的方法是问知秀树和知文旅,他们既然猜到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自己,想必也清楚这个鬼的来龙去脉。不过目前两位老人的心理状态似乎都不是很好,很难直接从他们口中問出有用的信息。
常沐雨却停下脚步,转身向自己走来。
路灯下,他看清了老伴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嘴巴张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下巴已经脱臼变形,嘴角撕裂,血水外涌。她脸上的肌肉却还在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魏福林觉得这肯定是个梦,他实在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知春野在爷爷这里得不到答案,转而望向知文旅,太爷爷今天一改暴躁的脾气,垂着头, 一言不发,望向自己的手背,也一蹶不振,自言自语:“反正也活了这么大岁数,活够了也。”
知春野见两位老长辈谁也不理会自己,彻底寒了心。
我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于是将知春野拉出门外,低声对他道:“如果今晚那个鬼真来你家,你怎么办?”
这件事终于还是传到了知春野家,知秀树和知文旅各自沉默,过了很久,知秀树徐徐吐出一句话:“今晚就要落到咱们家了—”
知春野几乎没坐稳,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
“爷,你说什么?什么轮到咱们家了?”
“那不是早上跑出村儿的李老六一家吗!”
“是,是,还有张大他们家里人!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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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说得罪过江库家的人都会惹上鬼?”有人问老太太,老太太也不敢确定,这时有人在一旁插话:
“那江库是怎么死的?”
一时间,周围人又陷入沉默,总之,流言四起,说什么的也有,大多数人家只是慌张,甚至十几户人家举家收拾行李背包,先去亲戚娘家避避风险。 村长彻底管不住了,村子里乱成一锅粥,他带领管事们封锁村子的出入口,不让大家出村,避免带来更大的骚乱。
二鲜挣脱不动,回头再看,只见江库扒着二鲜的脚腕,再到小腿,再扒大腿,完完全全把他控制在自己手里,江库站起身来,二鲜的头只抵他胸口的位置。
“你没出息!你们一家子没出息!你爹早就该死!你们都他妈每一个好东西!你爹死得好!你也死得好!你变成鬼老子也不怕你!我活得比你们爷俩时间都长!你们羡慕去吧,哈哈哈——”二鲜知道自己这是撞邪了,而且在劫难逃,横竖都是一死,他决定嘴上的便宜要占够了,绝不能吃亏——
江库闭着眼,伸出嘴巴的长舌头耷拉到二鲜头顶上,他一把抓住二鲜手里的酒瓶,将瓶口对准二鲜的嘴巴,手上加力,缓缓捅进二鲜的喉咙里——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二鲜侧躺在地,嘴巴长得奇大,只还剩下一个玻璃瓶底露在外面。
墙上拴着一条麻绳,在绳子上,挂着一具高大且驼背的死尸!
那死人舌头伸出来一尺长,嘴角诡异地上翘,那尸体闭着眼,二鲜却感觉到他分明是在盯着自己!
“江,江库——”二鲜认出来眼前上吊的死人,“你不是早死了——”
“嘿!哈哈哈—”二鲜转身大吼一声,以为会把跟着自己的人吓一大跳,却是没料到,被吓傻了的人是自己——
他身后根本没有人!那个装王八的高大驼子,仍静静地站在街口路灯下,分纹未动!
“哎呦我的妈——”二鲜被冷风一吹,脑子顿时清醒了,一身冷汗直流,嘴里不住地道“完了完了,今天真是邪门,就不该出门,不该出门!”
二鲜喊得很大声,激得街坊家拴着的小狗嗷嗷叫。
二鲜又喊了一声,那人仍是站着不动。
“咋跟他娘个王八似的。”
二鲜钻进回家必经的小巷子里,这条胡同太过窄小,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两个人并肩过去都有点难,而且很黑,只在巷头街尾有两盏路灯。
他—口一口地把酒往嘴里灌,忽然听到背后有脚步声。
二鲜心里高兴,可算有个活人走道儿了,好歹能和自己聊聊天。
今夜,二鲜依旧外出买酒喝,他刚来到小卖部,门口讲热闹的人们便被村大队的管事哄散了,这两天不准外出,尤其是太阳落山以后,人们更要在家里待着。
二鲜还好来得早点,不然今天连酒都买不到。
他提着两瓶牛栏山往家赶,看来今天可以路上喝一瓶,回家再喝一瓶,但结果是他刚喝完一瓶,走了没有五十步,就忍不住把另外一瓶酒打开,用二鲜 自己的话说:
“老伴?老伴——老婆子,你去哪儿?”
常沐雨并不理会,如提线木偶一般,迈步出门。
魏福林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在炕上胡乱扒了几件衣服,再不回头搭理那吊死的江库。
还有一种是比自己有钱的人,这个是客观存在的,他找不到理由说人家脏,别人确实比自己有钱,确实能比自己买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尽管如此,这个一米六三的小老头还是会挺起胸膛从有钱人旁边经过,甚至有时候为了显摆自己,他还会高傲的瞥斜他们那些有钱人。
二鲜老头很喜欢喝酒,嗜酒如命,他对酒的痴迷程度,简直到了把酒当水喝的程度。正常情况下,他每天要喝两瓶牛栏山白酒,正常人喝酒,往往会伴点下酒菜,但是二鲜却不,他每天晚上六七点钟都要到小卖部买两瓶牛栏山。这个时间点,小卖部门口通常会围着饭后聊天打诨的人群,他便凑进去,
拧开一瓶酒,边醉醺醺地听人们侃大山边喝酒,不知不觉间一瓶酒便喝完了。
这对百岁的老夫妇,以离奇诡异的方式和惊悚恐怖的死状离开了人世。
更加让人费解的是,他们分不清两个人的死,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所有碎片拼凑起来,只会让人更加迷惑,对这件事一知半解的人们,猜测纷纭,有的说自杀,有的又说是他杀,自杀总得找出个理由,他杀也得有个动机和嫌疑犯,这些人们都不清楚。
他忙命人在全村范围内寻找魏福林夫妇,用村大队的喇叭广播,不让村民随意出村,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们要听从安排,封村,搜寻失踪人口。
村里很快又热闹起来,两天死了三口人,这个安静的水乡小村落像投入鱼雷的水塘一样炸开了锅,不过也有人说魏福林夫妇只是失踪了而已,不一定死了,一切还得等找到人再说。
搜寻难度比较巨大,村里每个角落人们都搜遍了,只剩下结了冰的淀上和其他村,下午四点,正当村长打算联合周围几个村一起搜索的时候,有人说他们在村外边的野芦苇地里发现了老两口的尸首。
村干事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冷风吹过来,好像什么人在背后盯着自己!
他猛地转过身,看到靠墙那一人多高的大立柜,门缝半掩着,里面是黢黑的一片,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由自主地幻想,黑暗的门缝内,藏着一双恐怖的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贸然上前,生怕冲出一个身强力壮的歹徒将自己杀人灭口,他慌了,毫不顾忌形象地奔出门外,油腻的大肚子左右来回甩。
“吃了啊,老王——”“二姨,慢点走,嗯嗯,好,我也溜达着。”“又带同学来了啊,春野—”
村干事面颊被冷风吹成冻裂的红苹果,还仍面含微笑,他背着双手,挨家挨户地走,直至他来到魏福林夫妇家门口,看到门前倒塌的木栅栏,他蹲下来检查,发现栅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向里撞坏的。
“福林叔?沐雨婶儿?你们在家吗?”村干事跨过栅栏在院子里喊。
这一百年来,他从未见过神鬼妖怪,他相信科学,是破除四旧的先锋——
江库明明在昨晚就已经上吊而亡,他亲眼见村中管事把江库的尸体摆放在祠堂内
“老伴,老伴!”魏福林呼喊着常沐雨,在这极度恐惧的黑暗场景中,听不到老伴的声音让他更加惊骇不安,身子从头到脚已经抖成一团,他把蜡烛举到老伴面前,想把她拉起来到外面避避。
原来这不是雪,孩子们又失落地溜进屋子。
早饭过后,精神饱满的村干事迈出家门,在新的一天里巡视村子。
他微笑着和过往的人们打招呼。
常沐雨迥然变成一具僵尸,她把魏福林背朝地猛地掼下,拎起捆住他双脚的红绳扛在肩上,像老牛耕地一样,拖着魏福林在芦苇地上一步步行走。
尖锐的芦苇杆很快划破衣服,刺进魏福林的皮肉,在常沐雨的拖拽下被一道道割破划碎,魏福林的脊背血肉模糊,疼痛再次将快被冻死过去的魏福林唤醒。
他倒在地上,望着常沐雨的身影,猛然回想起几十年前的那一幕。
“没用的,告不告诉你们,你俩都不会收手的对不对?”知秀树看着我的眼睛道。
我们两个商量作战计劃的时候,知秀树和知文旅两个老人似乎毫不关心,知文旅坐在轮椅上,透过窗子看着我们,默不作声。知秀树更是几次试图让我们不要试图跟鬼斗争,各人生死有命。
“这事儿跟你们俩没有关系,不要把自己掺和进来,我和你太爷爷有办法处理—”
不待爷爷知秀树说完,知春野按捺不住了,“你们有什么办法?坐等鬼来找上门跟你们算账吗?”
知春野点头同意,天就快黑了,我和知春野匆忙回家,还需要准备一会儿要用到的家伙事。
忙活过程中,知春野屡屡出神。
“怎么了?”我问他。“没事,就是在想,鬼是什么样的。”
“应该不至于吧——”我沉默道,转念一想,我们尚未和那个隱藏在黑暗中的行屍交過手,不知道它的能力有多大,万一普通的绳子困不住它怎么办?这又是个问題。
“那就再准备一套计划,用火——”
“用火?怎么个办法?”
“既然是尸体,那就是有实体的,比鬼要好对付,你看见过电影里打僵尸吧?”
“嗯嗯,看过。”
“我会一种术法,可以对付行尸,另外,咱们可以借点物理手段,比如用绳子之类的东西把行尸控制住,然后等到日出把它晒成尸干。”不知不觉间,脑子里就形成了一套作战方法。
常沐雨来到魏福林身前,放下手中握着的红绳,将魏福林的双腿捆住。
“你——你干什么——”魏福林有气无力地问道,但是他已经筋疲力尽,精神萎靡,就算不被鬼一样的老伴折磨死,也要在寒夜中冻死。常沐雨一手将魏福林夹起来,力气大得出奇,身子冰冷僵硬。
她在魏福林点着蜡烛的那一刻便死去了——
“说什么?”
“会不会是江库诈尸了,然后把那些人全杀了?”
知春野的想法让我也心头一凛,不排除江库拿自己身体做蛊的可能,为了报仇,先杀死自己,然后用某种手段让自己诈尸从而达到不死不灭的状态,然后进行报复。
不过接下来的发现才让我更加骇然:祠堂里竟然没有一具死人尸体!
也就是说,江库的尸体根本不在祠堂里!
我把这一发现对知春野说了,他也格外惊讶:“不应该呀?村里就只有这一个祠堂,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遗漏哪个角落了?”“不可能,我都来回看了七八遍了,没有一点儿人影,那尸体就是消失不见了!”
我将白纸折成纸鹤,知春野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折好的纸鹤放在地上,双手结印,口中念诀,我缓缓将左眼闭起,纸鹤摇摇晃晃地飞上空中,随着我手指的方向来回转动。
“这,这是,怎么自己飞起来的?”知春野直呼神奇,“我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会这种东西?”
村里有规定,家里有坟地可以下葬的,一旦家属死亡,要立即送去火葬场火化,尽早办丧事入土,这几百户人家里只有江庫没有坟地,别家都有预定好的地方,死者过世以后,如果家人不方便,会有专门的人员把尸体送去火葬场进行处理。
“没事,我还有办法,可以看到祠堂里面。”我对知春野道。
“你有什么办法?”知春野抬头看围墙,随后严肃地拒绝:“你不会是想翻墙吧?不行!这个绝对不可以的—”
我和知春野将目标首先放在江库身上。
“我听说他死了以后尸体被放在祠堂里了,咱们要不要去祠堂里面看看?”知春野提议。
“你敢看死人吗?”我问他。“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敢不敢看的,去就完事儿了。”
“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个普通人罢了,说不定也要被鬼掐死——但是我真的奇怪,这个世界上究竟有鬼吗?这几天死的人之间究竟什么关系?我家又和那些人有什么渊源呢——”
“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目前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你怕鬼吗?敢跟鬼打架吗?”我问知春野。
知春野满脸无奈:“我不敢又怎么样?反正都到自己头上了,背水一搏!”
知秀树只叹了口气,对孙子知春野说:“没你的事,跟你没关系—”
“不,爺,跟我有关系,你到底知道什么啊,能不能告诉我
“现在还不能跟你说。”知秀树搖头。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脑袋里瞬间炸开了花,私自跑出村的人一个不落,都挂在大树底下!
“完啦!咱们村遭诅咒啦!一个也跑不了,都得死在村子里!”
不知道是谁一句吼,惊动了人群,人们再不敢围着村边,纷纷跑回家中,不敢轻易出门。
想要出走的人群顿时愤怒了,他们咆哮着要冲出村外,这时,不知道人群中谁喊了一句:
“看后面!”
人们扭过头,发现村里那棵一百多岁的大槐树上,用绳子挂着十几个人,从树枝上垂下来。
他眼睛瞪得奇大,似乎死得心有不甘。
这下村里彻底混乱了,三天死了四个老人,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再也没有人怀疑是杀人凶手作祟,大家统一口径:“村里闹鬼!”只是没人知道是什么鬼在作祟,鬼杀人的前提又是什么?
村里有岁数大的老太太,把这几个死了的人联系在一起,他们都跟最初的死者——江库家里有过过节。
“你去哪儿啊——你去哪儿!把衣服穿上——”魏福林追着要给常沐雨批衣服,但常沐雨脚步格外健朗,快步如飞,根本不像平日里的样子。
常沐雨如枯枝般的身子向村外快步行走,魏福林年事已高,很快体力便跟不上,气喘难耐,再加上夜里冰冷寒凉,身上出的汗被冷风一吹,几乎把人冻死过去。
魏福林摔倒在地,再追不上常沐雨。
二鲜手里抓着酒瓶子,转身要逃,但闻身后“咕咚”一声,那吊死尸从空中摔落,爬在地上。
二鲜听到动静,却哪里敢回头看,八十多岁的老头,说跑也跑不动,只能一步赶一步地快走。
没走出去几步,二鲜感觉到脚腕冰凉生疼,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自己脚踝,二鲜低头一看,是一双巨大的人手,手背干裂。
二鲜握紧了半瓶酒,急忙转身想要离开这诡异的巷子,哪知他刚转身,便感觉一双脚正踢在自己的脑门上!
踢得他脑袋瓜子生疼!什么东西飞起来给自己一脚!
他抬眼去看,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二鲜喝了一口闷酒,回头接着赶路,走出去没几米的距离,他便又听到身后有清脆的脚步声传来:“ 哒 — — 哒 — — 哒哒——”
一阵紧似一阵!一步快比一步!清清楚楚地向自己追来。
“好小子,刚还杵在街口当王八,爷爷我一回头就忍不住追我来了——”二鲜心里开心,终于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他故意没扭头,等脚步声几乎贴到自己后背了,才忽然转过头去,想把那人吓一跳:
他扭回头,发现身后街口杵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上去很是高大,还稍稍有些驼背。
二鲜喝得醉醺醺,脑袋已经有点模糊,他看着那人很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喂!你谁!哪儿去啊!”
“我就是受不了那酒水往玻璃瓶子里逛**的声音,太他妈好听,就馋!嘿嘿——就跟那个小娘们儿脱半拉衣服坐**勾引我似的,就让人忍不住,他
娘的,脱了衣服就是干它!啊哈哈!哈哈!”
“今天真他妈的邪门呀,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怪冷清的—”
喝完第一瓶,二鲜就要往家赶,走在路上他便忍不住开第二瓶了,一边走一边喝,第二瓶白酒下肚,他刚好溜回家,家门口有一个三四米深的大土坑,那是挖掘机挖土后留下来的废坑,二鲜一直把门前一百多平米的土坑当成大垃圾桶,回到家时,他便将空酒瓶扔到大土坑里去。
“呼——稀里咣当——”
时间久了,整个土坑的底儿都被填平了。
人们只知道两天死了三个人,还有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杀人犯——
村长让大家居家不要外出,他要彻查此事,天很快就黑了,今夜格外清冷,似乎又将是一个恐怖难熬的夜晚——
总是有人不信邪的,这个村子里最胆大的要属一个八十二岁的老头,他叫二鲜,只有名没有姓,他家祖上三代贫穷没文化,他也是个穷光蛋,仇富心理很严重,他最看不起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比自己有文化的,他从不认为文化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人脑子想出来的东西,自己的脑子也能想,凭什么别人想出来的就叫文化,自己想的就没人顺从呢?所以他很鄙视热爱文化的人,自己脑子里有东西不用,偏去捡别人拉出来的装进去,真不嫌脏。
他们的死状极其诡异恐怖,愣是吓哭了三个小伙子。
被割了一半的芦苇地中,满地拖拉的血迹,被冻成了暗红的冰块,常沐雨跪在地上,双手抓着一根红绳,她的脸因为下巴脱臼而巨长无比,满脸模糊的 血块已经分不清五官;红绳拴着魏福林的双脚,魏福林躯干歪扭地躺在芦苇杆上,脊背破碎的血肉已经和大地结结实实地冻在一起,人们很难想象到魏福林死前受了多大的折磨,承受多少痛苦折磨。
但是从面容上看,魏福林竟然没有一丝痛苦!他走得很安详——
他一口气跑到村委会,对所有在里面取暖唠嗑的干事和领导喊:“福林叔家出事儿啦!他们老两口失踪了!”
人们纷纷围过来,这老两口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有人问他是不是没看见老夫妇就坐在家里某个角落,还有人猜测是不是两口子出去捡破烂了,村干事都摇头否认,将他在魏福林家见到的怪事统统说出,村长便也慌了。
门敞开着,屋里没人回应,他迈步进去,屋中格外冷,门似乎开了一整夜,他转身来到卧室,他抬头望着房梁——自上而下垂着一条麻绳,空****的绳圈,似乎有人要上吊一般。
卧室里只有两床被子凌乱地掀开,村干事伸手去摸被窝里,也是冰凉。
看来魏福林夫妇后半夜都不曾在家——那究竟是谁闯进他们家里了呢?
江库只是瞪着魏福林,像个死人一样安安静静地挂着。
常沐雨嘴巴机械地张开,那僵硬的笑容便被扯开。
她不理会魏福林,从炕上坐起,转身站立,身上只穿着两件单衣,光着脚,一步一步迈向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