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眼中布满通红的血丝,为了营救阿瑶,他不惜一切代价。
唐陆坚决表示不可,这种拿自己当诱饵的办法风险太大,现在还不知那是何方神圣, 一旦当诱饵的人出点状况,我们很可能要眼睁睁看着他受死。
不过除非用血将其引诱出来,否则我们别无他法。
铁门再次关闭,陆平躺在地上,积雪埋住他半个身子, 一动不动。
我和唐陆将他从雪堆中拽起来,陆平出神地拍拍身上的雪,道:
“还没完呢,阿瑶还有救,咱们把那个妖怪引出来,抓住它!”
铁棍末端淌着鲜血。
柔柔的眼已经睁不开了,四个爪子胡乱扒动,它鼻子里喷着血泡,吭哧吭哧地将头对准我们,这是它最后一丝力气。它到死还在护着主人。
一团红色的雾气自柔柔口中弥漫开,一道红光闪过,直划向天际。
老翟手中握着一只铁棍。
接着,又是狠狠地一棍,正打在柔柔脑壳上,只听一声闷响,柔柔栽倒在地,哀嚎一声,不断挣扎。唐陆见势不妙,忙跳下墙头给我们开门,三个人顶着门口的臭味一拥而入。
老翟立在院子里,侧耳细听。
不过据唐陆的推测,白妖如果不及时除掉,它很可能会用阿瑶的魂魄精气来休养元气。
五点刚过,天已经黑了下来,唐陆侧耳细听院子里没动静,他让我陆平在下面给他搭人梯,自己翻墙进去给我们开门。唐陆体力恢复大半,他踩着我们的手,下面的两个人用力将其抬上墙头。
正当此时,院子里传来一声柔柔的惨叫。
“不行,不能硬来,强闯民宅犯法你不知道吗?你这样会连累自己,连累别人!
晚上咱们溜进去把狗偷出来。”
唐陆决定天一黑便动手。
陆平毫不在意,仍要踏着那些东西去敲门,被我和唐陆拦下来。
“陆平,冷静,你还能把这铁门拆了不可?”
“我叫人!我这就叫人!今天就是硬闯进去也得把那条狗杀死!把阿瑶还给我!”
是人的排泄物——
三人看见这摊东西都不由得捂住鼻子退后几步,胃中翻江倒海,连连干呕。
想不到老翟这老东西连这种招都使得出来。
厉声唾骂道:
“老东西!快把狗交出来!你在杀人!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家这就平了!”
我和唐陆谁也不好上前阻拦,毕竟人命关天。
如果不杀死它,阿瑶与陆平阴阳两隔。
这个世界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有的只是难以抉择的复杂。
失明后,他得到了柔柔。
一只忠心于自己的导盲犬。
尽管他终日对它施暴,可柔柔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亲近主人。
说着老翟吹一声口哨,柔柔如离弦之箭蹿出铁门,朝我们扑过来。
三人拔腿就跑,哪儿敢回头。
无奈积雪阻碍太大,还没跑出几米,柔柔早已扑到身后,死死咬住陆平的脚腕。
陆平本想说老翟活该,谁让他虐待自己的导盲犬。
但罪不至死。
一块完整的玻璃不会自己突然碎掉。
白妖寄生在柔柔体内,而柔柔每日遭到主人老翟的殴打**,就算有十条命也活不过来。
每次柔柔被虐待得只剩一口气时,白妖就会外出采集人的魂魄精气,用来维持柔柔的生命,从而达到共生。柔柔死了,白妖也会死。
“为了阿瑶,必须杀死那条狗。”陆平眼中充满杀意。
浑身是雪,如同坠入冰窖一样,寒凉难耐。
好在没人有生命危险,三个人相互搀扶着向老翟家走去。
我们死都没有想到,白妖竟和导盲犬柔柔是一伙的。
我忙用竹简刺向柔柔的脖颈。
但那条狗的目标并不是我,它只双爪搭在我肩膀上,却把我吓个半死。
它猛然转换目标,伸舌头舔了两口白妖,将其含在嘴里,又狂奔而去。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声狗吠,柔柔狂奔而来。
导盲犬柔柔的样子和它温柔的名字大不一样。
柔柔满身伤疤,长疤的地方毛发一块一块地脱落,有的伤口还接着黑红色的痂。
白妖是极其惧怕唐陆的血的。
它化成雪人吞没陆平时,我用竹简伤到了它,致使元气大伤,而后白妖惊慌逃窜,我和陆平它都不敢接近,只能逃到唐陆身上夺取精气。不过它没想到,满身是血的唐陆险些把自己打散。
唐陆倒在地上,衣襟中渗出一团红色的雾气,白妖受伤很重,再不能兴风作浪。
它匍匐在雪地上,根本无法识别去向何方。
唐陆张着左手,想用自己的血逼退白妖。
突然,唐陆眼神一直,刚站起来便又跪倒在地。
我猛然回头望去,只见唐陆左手鲜血淋漓,地上的积雪尽染血色,他半身探出雪地,另一手将竹简抛给我。
我忍着全身疼痛将竹简从地上捡起,狠狠地刺向雪人。
竹简上的血符咒顿时化作一道红光,顺着竹简游走到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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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了那个关于白的传说。
雪人吞没了孩子。
我回头,果然,一尊高大粗胖的雪人立在我身后,右臂的雪不断累积,有人的一抱粗细,我回眼望去时,那只大手已挥至身前。我顿感胸口一阵剧痛,整个人飞离地面,重重地摔在积雪中。
陆平吓得大气都喘不匀,抖个不停。
眼见巨大的雪人朝我一步一步靠近,我仍在地上挣扎不已,根本站不起来。
“我来问你点别的问题。”
老翟扶着铁门愣了一下,冷冷地答道:“我凭什么告诉你,除了这条狗是你们的,我还欠你什么?”
老翟越是这么说,陆平就越觉得有问题,越觉得他有问题。
“唐陆!”我喊破声也没能见到唐陆从雪里爬出来。
雪地上平整无比,好像唐陆被瞬间融化了一样。
我正欲上前查看究竟,身侧冷风一闪,但见一个人形雪人凭空堆积而起。
白妖的触手剧烈抖动一下,纷纷撤去。
唐陆乘胜追击,在迅速逃走的雪包后紧紧追赶。
我和陆平却难以站起来,感觉周身每个毛孔都扎进去一支寒冰做的针,冰冷的刺痛感如潮水一样席卷全身。
唐陆提防偷袭,起身退后几步,再去寻那怪物,已然不见。
然而我和陆平根本没有意识到那是白妖设下的手段,真正的本体早绕到我们身后。
唐陆意识到不对,猛然回头,但见我们两个身后的雪地里各伸出一条两米长的雪触手。
“杀死这个妖怪就能救阿瑶了是吧?”陆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既害怕,又迫切想拯救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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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没说话,他也不敢确定。
三人来到阿瑶出事的位置,小心地在雪地上找好位置,我们背靠墙,避免被妖怪从背后偷袭。
我们蹲下来,唐陆用银针在陆平手上扎了几个洞,鲜血涌出一小股,在洁白的雪地上烙出一朵朵血花。
陆平抿着嘴,胸脯起伏不定,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老翟自然也知道是谁来了。
“嘘,柔柔,老实点。”老翟在柔柔的带领下缓缓迈向大门。
老翟将门打开一个缝,他没有露头,从下面探出一颗吡着獠牙的狗头,面露凶光。
“用我的血。”我说话不经脑子,毛遂自荐。
陆平第一个不同意,“你跟这件事没关系,我不能让你牵扯进来。这件事还得让我。”
我不经意望向唐陆,他眼神低落,道:“想尽快的话,只能这样了,我的血太厉害,会把那妖怪吓跑的。”
老翟似乎知道什么,不过眼下没有办法打探出来,不过白妖一定还会出来寻找受害人,我们就守在门口,有唐陆的帮助, 一定能抓住它。 不过有一点让我们焦虑不安,万一白妖等阿瑶的魂魄被消化完了再出来觅食怎么办?
三个人站在阿瑶出事的地点,各自思索。
“用血,它既然喜欢血,那就用血做诱饵,一定能把它引出来!”
不知是柔柔还是阿瑶。
(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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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还不看看你自己的狗。”唐陆冷冷地道。
其实老翟也知道自己打错了地方,因为与平时手感不一样。
“我打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一天净给我惹事!”
老翟痛斥柔柔。
“过来!”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天色将晚,三个人一直守在大门口,寸步不离。
陆平不断地给唐糖打电话询问阿瑶的情况。
唯一让人略感欣慰的是阿瑶的情况仍和之前一样。
陆平一惊,栽倒在地。
柔柔多少对陆平还是有些情谊的,只是叼着他的裤腿,喉咙里咕噜噜地响。
老翟笑呵呵地在门口吹声口哨,柔柔没有丝毫犹豫,夹着尾巴钻回家门。
陆平说罢扭头便要回协会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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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陆一把抓住他,道:
老翟手里提着水桶,站在门后,他将桶里的污秽之物统统从门缝里泼出来。
“滚!都滚!”
尚存余温的黄黑色**穿着门台融化了积雪,将我们驱赶到几米之外。
院子那头没有人搭话,隐约有脚步声。
不一时,从门那头隔空抛出一个塑料袋。
一坨稀稠的**落在地上,冲天的臭味传开来。
我们来到老翟门前,陆平愤意难平,上前踹门,却仍然锁着。
柔柔是从下面钻出来的,地上还抹着它肚皮血痂蹭破后留下的血迹。
陆平将铁门拍得吱嘎作响。
一只狗的忠诚尚且如此。
如果杀死柔柔,老翟会彻底陷入黑暗中。
但它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人的命。
我相信,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的人,是因为他们从未被世界温柔对待过。
老翟一生窘迫,饱受折磨的他选择将怒火发泄在唯一陪伴着自己的人和动物身上。
终有一天,妻子选择离开自己,徒留他一人苟活。
“如果柔柔死了,老翟也活不长了。”我没想针对陆平说话,我心里确实这么想的。
可以说,柔柔是老翟的眼睛。
没了柔柔,这个贫困潦倒的老汉活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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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柔柔受这么重的伤,早就死过好几回了。”唐陆道。
“你是说白妖和柔柔狼狈为奸?”我惊诧不已。
“别让它跑了!”陆平眼见阿瑶得救,柔柔这一闹,又横添麻烦,他从地上挣扎起来,连跑带爬去追。
陆平硬撑着挪了几步,体力不支又瘫倒在地。
我们三个的体力都耗尽了。
没错,全是老翟殴打所致。
甚至,柔柔还少了半条尾巴。
柔柔直冲我而来,面目极其凶狠,奔至我身前,前爪忽然扑起,张嘴便咬。
“你今天别想跑,你非得给我说清楚了不可!”陆平再压抑不住心中怒火,高声叫道,我和唐陆忙拦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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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伙子欺负一个瞎老头?嘿嘿,真有意思,这条狗是你们的,现在还给你们了。”
“只要杀死它阿瑶就能得救了吧?”我紧握竹简,问唐陆。
唐陆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他现在虚弱到连说话都难。
我举起竹简,随时准备将白妖杀散。
他双手捂住鼻子,冒着热气的鼻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
“唐陆!”我高声叫道,握着竹简冲向他。
唐陆抬头望向我,眼神充满了绝望和疑惑,他缓缓地躺倒在地,鲜血流了满脸,浸透了白雪。
雪人从头到尾散发千百道红亮的光芒,一团白雾从雪人脚下蹿出,顺着积雪逃去。
陆平仍被埋在雪里,他身子一抖,破雪而出,打着哆嗦倒在地上。
再看那团被逼出来的白雾,定是白妖的主体了。
留下他的皮。
“安明——”
是唐陆的声音。
陆平大喝一声,埋着头冲向雪人。
他不可能是雪人的对手。
只见陆平双手抓住雪人双臂,雪人胸前长出数条雪触手,将陆平牢牢缠住,轻轻一拉,陆平便被埋在雪人身子里,与其融为一体。
雪人右手扬起,手掌化作一道冰莹的利刃,直刺向我的面门。
我倒吸冷气,头一歪躲过冰刃,双手抬住它的手,将身一转,准备使个过肩摔,结果腰间一发力,那雪人顿时化作一滩散雪,消失不见。我无心恋战,陆平精神稍稍恢复,从地上爬起来,我心中想着唐陆,刚准备赶过去,陆平惊慌地指着我背后:
“又来了!”
那个雪包跑了十几米,忽然停下,横向里展开成一条雪线,唐陆不明白它在搞什么花样,稍微发愣,那道雪线猛然向空中伸展,展开成一道两米高的雪幕,反向他盖去。
唐陆对着雪幕一同乱刺,却伤不到白妖。
雪幕落下,将唐陆卷在其中,不见踪迹。
“小心!”
我和陆平但觉腰间寒凉刺骨,不知那触手何时缠到我们身上。
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传来,我和陆平应声倒地,地上凭空又冒出数条雪触手将我们重重裹住,如同蜘蛛将过剩的猎物包裹起来。 唐陆两步扑上前,将竹简和银针分别扎在我们身上。
雪包直直地冲向唐陆,丝毫不知道他的厉害。
唐陆扎破手指,蘸着血在竹简写下符咒,迎面而上,飞跳一步,竹简猛然落下,正中雪包。
那家伙如同泄气的气球一般,从被竹简戳破的洞中喷出一股白气,连带着地上的雪花飞起半米多高。
唐陆脸色也不好看,他是三个人的核心,只有他能收拾白妖,如果他出手有一点失误,必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可怕后果。
“一会儿看见有动静你就把手收起来,我来对付。”唐陆嘀咕道。
唐陆刚说完,只见巷口处的积雪拱起来一个篮球大的包,那底下藏着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宛若水蛇一般朝我们扑过来。“躲在我后面。”唐陆站起来,一手拿竹简,一手用银针。
“你们来了人不少啊,非要把狗牵走?”
“不是。”陆平压抑心中苦楚答道。
“那不是的话快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