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夜 安乐使第1页_夜行图(下)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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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夜 安乐使(第1页)

“我都他娘七十岁咧到时候,有他娘什么用我要钱!”

由于刘黑心的胡作非为,导致刘老头从姑姑身上吸走了三十年阳寿。

姑姑颓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望着自己皱巴巴的双手,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谁来,她呆呆地看刘黑心,他坐在地上,双腿劈开,地上湿了一片,好像他才是被抽走魂的那一个。

姑姑手一抖,那粘稠的**怪物便缩回了箱子里。

姑姑从五十多的中年妇女,眨眼间变为八十岁的老妪。

而**的刘老头,脸色红润,年轻了整整几十岁。

一股腥风从倾倒的盒子中窜天而出,吹飞了那块黑布,在场的人都傻了。

刘黑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将保险箱搂在怀里,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皮淹没了鼻子眼睛。

姑姑当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看见黑子中流淌出一股粘稠的黑色**,那家伙似乎还有灵性,朝着门口爬去。

“停!别弄啦!我爸还不能死!我爸还死不了!”

刘黑心忽然跟被人踩了尾巴的疯狗般从地上跳起来制止姑姑的仪式。

“这他娘是个保险箱!”

“哎呀,就玩两天,不用啦!”

唐糖飞快跑到街对面,生怕唐陆反悔把自己抓回来。

我背了一个专门装宠物的书包,包的外面有一块透明塑料,宠物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刘黑心多聪明,一眼看出父亲意思。

他跪着从炕头的灶膛里拽出一个实心儿箱子,沉甸甸!

他激动地拂去箱子上的柴灰,脸色却不禁和柴灰一样的黑了。

刘老头浑身发颤,如同触电似的,浑浊的眼泪呼天抢地从眼眶中顺着蜡黄色抽搐的脸蛋滚落。

“爹!爹!”

刘黑心晃**着胖大的身躯趴在爹的炕前,可他发现自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很是尴尬。

但死这事,谁能预料得到呢,很多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人们管这叫喜寿。

可如果你能看见自己的死期呢?

炕上的刘老头吓得屎尿齐流,是他提出的安乐死,他现在又怕了,像一个知道医生要给自己打针的小孩子。

刘黑心黑了脸,看着**翻来覆去把脸拧成苦瓜样的爹,心中说不出的酸楚。

刘老头最后对儿子做了一个手势,挥掌在脖子处一抹,示意他去找我姑姑来,了断自己。

“钱没了你自己还能赚,爹死了,这辈子就再没有第二个,你得想好。”

可刘老头的晚年并不幸福。

他得了一种怪病,不疼不痒,就是浑身发麻,日夜不断。

好像每一处血管密密麻麻塞满了排长队头挨屁股的蚂蚁,倒腾着细细短短的小脚;又好似黑白电视里的雪花闪闪, 一片一片数十亿片从头到脚摇滚、翻涌。

“我就是把厂子给出了,还有一箱子钱留着给我儿。”

父亲一生的积蓄远不止一个煤场那么简单。

“ 爹 。 ”

他父亲从前开过一个煤场,挣过不少钱,底下就刘黑心一个独子。

原本他打算将厂子转给刘黑心,可刘黑心好吃懒做,只想花钱,不想挣,不是做买卖的料,于是刘老头便将厂子转给手下,没给刘黑心留下一分股。

刘黑心一天天睁着眼从天亮盼天黑,就等着接手父亲的场,谁知道刘老头给自己闹了这一出,恼羞成怒的他在父亲的老房里大闹,摔盘子摔碗,拆凳子拆桌。

她全身每一处非常模样都代表着一个跟损寿有关的故事。

姑姑只有一条半腿,满脸都是深沟褶皱,好像一个放久了枯萎的黄苹果,如果我不说,没人会觉得她的年龄低于八十岁。

可实际上,她只有五十出头。

“挺精神的。”

“你姑姑会害我吗……”唐糖终于忍不住发问。

长时间跟随唐陆,也见过不少奇怪的东西,她自然相信鬼神之说。

“你别低头看,什么也没有,放心。”我深吸口气,接着手机亮光,向下看,唐糖的脚正踩在姑姑的手上! “是什么啊,你快告诉我。”

“没什么,就是块木头,来,放松。”

我弯下腰,双手捧住她的脚,缓缓挪开,又从腐朽的门板上扣下一块木渣,在唐糖眼前晃了晃,她这才淡定下来。两个人被黑暗的大河无声无息吞没,窗外传来庙会游乐场上打击感强烈的DJ音乐,好像有人在你耳朵里敲鼓一样。二人并肩屈膝而坐,放轻呼吸,听听外面的音乐,转移屋内压抑恐怖的气氛。

没想到唐糖也执拗起来。

把头一扭,噘嘴道:“哼,有人爱搭不理的,谁知道让不让出去 ”

“我做主了,”我望向唐陆,“他不说话就是默认。”

她挣的钱不算少,怎么也得有大几十万,按理说她完全能够让自己过上比这好得多的生活。

可她现在走了,那些钱又去哪里了呢。

她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呢—

此话一出,两个人都尴尬地说不出话来,我只好拉着唐糖坐下。

天色更添墨蓝,屋子里很快就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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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惊魂不定的模样,我心中想到:不然就让老太太再守一晚,我带唐糖出去睡。

可我再回头时,那老太太竟已不见,不知什么时候回家去了。

我犹豫不定,一时拿不下主意,唐糖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道:

唐糖闻言,两串泪珠滚下,她忙抓住我的手,眼神可怜。

“我不——”

好像我要卖了她似的。

“可我只认你这一条命——”老太太说。

二人对望,泪如涌下。

“白事就不要办了吧,我回去联系殡仪馆,明天火化。”老太太交代完姑姑的后事,转身离开, “今晚你们救在这儿守一宿。” 唐糖低声惊呼,显然她没想到自己也要跟着守夜。

老太太看着老伴儿疼得嗓子都哑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无奈之下,她在姑姑门前跪了一天,姑姑这才出面,让老头安详地去了。因此老太太极其感激姑姑,每日来往,给她送吃送喝,成了姑姑唯一的朋友。

至于我姑姑,为别人送了一生的终,见过多少人饱受病痛折磨,没成想自己却栽入病魔手中。

身染黄疸,体虚无力,连床都下不了,举目无亲的她,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一生,岂料老太太毫不嫌弃,日夜照顾她。

我没理她,哭声却小了下来。

“白事就不要办了,明天去火化,把骨灰倒在香炉里,你姑姑说的。”

我收声,看着眼前面色平淡的老太太,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把姑姑后事了解得门清。

“你——”

我咬着后槽牙,被这刻薄的老太太在人前羞辱得气愤不已。

我一把夺过木棍,将姑姑的尸体挑落下来,放在门板上。

我一时语塞。

我还真不知道姑姑什么时候得了黄疸。

这种病很奇怪,患者浑身发黄,到了一定阶段,皮肤会不停地掉黄粉,令人望而生畏,可怕的是,黄疸具有传染性。

一股大力抓住我的胳膊,好像被钳子拧住了一样,我吃惊地回头, 一个一米五多的老婆婆,满脸棕色的老年斑,头发银灰,小眼儿,软趴趴的鼻子,如同被一拳打扁了的面人一般。

她一手钳制住我,硬生生地把我拉到她身后。

“你干嘛不让我碰我姑?”

唐糖亦然,她固然知道店里离不开自己,但她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爱玩是天性,怎能压抑得住。

我无计可施,清官难断家务事,正欲带着老三四处走走,躲个清静。

唐陆轻咳一声,朝我递个眼神,看看妹妹,又望望窗外。

同情和亲情交相作用,让我为面前这个并不常在一起的亲人泪流满面。

身后唐糖被吓得面色惨白如白纸,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小屋中的动静很快惹得外面围了一圈人。

姑姑上吊了——

我大喊一声,不顾唐糖阻拦,疯狂撞门,由于门板年久失修,只三两下,户枢便被撞烂,大门向屋内倒去。

出现一只穿着黑布鞋的小脚,旁边还有一只飘**的裤腿。

姑姑忌讳在佛庙旁大声喊,我便轻轻走上前敲门。

连敲几下都没人回应,一对木门紧闭,我稍稍用力,发现门被反锁了。

我来到窗户旁,那扇玻璃年头已久,雾蒙蒙的,加上天色已黑,勉强看见屋中的情况。

家境充裕的才会选择安乐死,普通人不敢轻易动这个念头。

也有例外,病人实在痛苦的,家里又没钱,或者治病开销太大,拖累全家,姑姑也会少收些钱。

我一边给唐糖讲, 一边带着她朝庙门那边走去。

不过一个人被病魔缠身,长时间忍受煎熬,没有丝毫治愈的希望,那么反倒不如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我姑姑年轻的时候,曾经因为自杀时被一个行脚僧救下,经过大师开导后,在门下学得了一点皮毛——损寿之术。靠这点技艺,她立了一个隐匿的招牌,凡是家里有病人的,家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可以来找她结束病人的痛苦。所谓损寿之术,即为给他人减寿。

长久以来,增福增寿代表美满,而减寿被认为是阴德不足。

“啊?那你姑姑——会不会不好相处啊?”

“没关系的,没人敢靠近她,主要是因为她的工作。”

姑姑的工作极其特殊,简单来说就是,把那些生不如死的人送去黄泉。

两个人玩了一大天,筋疲力尽,唐糖忽然问道:

“咱们就这么出来了,晚上住哪里呀?”

“放心吧,我早想好了,住我姑姑家。”

首先要防止自己被撞,开车的时候躲着点人,注意不要撞到四周的围栏。

其次是撞人,由于碰碰车不会加速,所以,直接用车头去怼人家的车屁股或者车身,一般是没有冲击力的。

我琢磨出来的方法,是和另一辆车并排相驶,趁其不备,突然转向,接着车头转向的力道,撞向另一辆车,车上的人不飞出去也得甩离座位。

“我哥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一天就想着那本破书。安明还是你最好,嘿嘿,带我出来玩。”

唐糖抱着我扎气球给她赢来的白熊,望着碰碰车道:“我们去玩吧。”

“你会开吗?”

“还有海盗船啊!那个好恐怖。”

“马上就去。”

“碰碰车碰碰车!我想玩碰碰车!”

“谁不让你出去了,宠物店是你自己开的,你出去一天,店就得关一天,咱们就没饭吃一天。

反正你随便。”

唐陆抄着手,也不拒绝,亦不答应,连我看了这半死不活的态度都跟着生气。

走到最前头,吃一碗飘着葱花的馄饨。

两个人坐在小棚子里,唐糖被汤汁烫得直喘粗气,目光却被身后的游乐园紧紧把住。

“旋转木马!我要坐!”

“气死了气死了,谁叫你吃那么多的!”

我笑着对唐糖道:

“别气了,我教你怎么吃最合适。”

唐糖眼露凶光,看见什么都想吃。

花生豆吃一个,摇摇头,不行这个坏了。

糖炒栗子,拿一个,撇着嘴,这什么啊,还没熟呢。

我们从村南一路杀过去。

到处都是人挤人,我只得轻轻拽着她的衣角,还能感受到背后的老三在焦躁地挠门。

这条街上卖的东西最杂,小零食,花生豆,坚果,水果,还有风味小吃,唐糖看花了眼,哪个都想要。

村子北头有两座庙,在一条街的东西两边对立,一座送子娘娘庙,一座是金身佛庙。

三月里赶庙会,半个村子整日整夜热闹一个月,卖衣服的,卖吃喝的,还有一座移动的游乐场,各种孩子们的玩具,马戏团,歌舞团。白天歌声震**到五里开外,夜晚金色的灯火辉煌,说不尽的热闹非凡。

我们在中午赶到村子里,村外一条省道被堵得严严实实,蚂蚁也爬不动。

唐糖好久没有出去玩过了。

她一直在赌气,刚开始不理唐陆,后来也不跟我说话。

到最后,唐糖不洗头不洗脸,不梳妆打扮,不换衣服,不吃饭。

将老三装起来,我便飞快跟上唐糖。

老家每逢阴历三月便要办庙会。

也不算是老家,是我姑姑住的村子,这次回去玩一趟,顺便看看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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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遗憾的是,他再不能醒过来,彻底变成了植物人,只是身体变成了中年模样。

这个结局,是屋里的三个人都不愿看到的。

尤其是刘黑心,为了得到保险箱的密码,他至少还要再在父亲床前服侍三十年。

姑姑忙跪下来,朝着黑液连磕响头,然后将箱子扶正,双手捧着那坨黑液,好似捏住了一团柔软的年糕,要把它放回盒子中。

就当姑姑以为有惊无险时,那团黑液忽然疯狂扭动起来,姑姑和刘老头的身体周围散发出一阵妖异的黑色光芒,连空气都为之扭曲。姑姑原本发着油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好似一颗苹果的水分在几秒内蒸发,表面变得皱皱巴巴。

连同她的手臂也变成两截干枯的老树枝,依然捧着那坨黑液。

刘老头一旦死了,不告诉刘黑心密码,就再没人能打开。

可这项仪式一旦开始,除非施术者亲自结束,否则会触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姑姑一个没留神,被刘黑心的大肚子连人带盒掀翻在地。

姑姑此时已经做好准备,她将筷子从黑布底下伸进箱子,双手结印,很快,从黑布上浮起一阵淡淡的青烟,分作两条“银蛇”,踏着空气蹒跚而至,将两人紧紧缠绕。

仪式开始。

刘老头顿时放松下来,手心朝天,两个黄浊的眼球直往上翻。

“爹——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您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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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头紧张得几乎室息,牙齿跌咬着舌根,哪儿还能说话,他有气无力地抬起三根手指头,指着炕头下面。

姑姑没有跟他多说话,从背后的裕裤里掏出一个古铜色的四方盒子,有篮球般大小,六面雕着复杂的花纹, 一只长有三个角的恶龙盘旋在四壁,利爪深深地嵌入盒子内壁。

刘黑心失魂落魄地进了内屋,扶着墙,面目悲痛不忍心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姑姑的用一块黑布将雕龙盒盖起来,用一根黄铜筷子的大头在刘老头的手心上刮了刮,又反过来在自己手背剐蹭两下,双手合十,虎口横卡筷子,嘴中念念有词。

刘黑心掏出自己扮过千百遍的可怜相,跪在地上,双眼红肿,两排大牙将嘴唇咬得死死的。

姑姑叹口气,背上办事用的家伙朝刘老头的家去了。

一般人都是怕死的。

生不如死!

刘黑心找遍了他认识的所有医院诊所,哭求人家给自己可怜的老父亲治病。

“医生,我求求您,救救我老爹啊?什么?治不好?那我求求您治好我参的嘴!他老人家还没有留遗言呀!”

唐糖破涕为笑:“———二——三!”

“快溜快溜!”唐糖从椅子上跳下来,拉开门就要往外跑。

“哎,收拾收拾东西呀!”

刘黑心肥嘟的光头立刻没了光泽。

“我又不是不给您养老,我就是看您这盘子碗儿的太破,你又舍不得换,我帮你置换一套。”

自此以后,刘黑心更加豪横,肚子长了一圈又一圈,好像他早已把那一箱子钱吞进肚子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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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你今儿不给我个交代,我把你房上的瓦都掀了!你还是人吗!”

刘老头坐在炕上,靠着墙头,卷了一根纸烟,半眯着眼说道:

她经手送走的人, 一共不超过十几二十个。正常来讲,是不会变得如此狼狈的。

原因就是她曾在送走刘黑心的父亲时,出了变故。

刘黑心是姑姑村里的恶霸,长着一身肥膘,终日无所事事,就在村子里外招徕酒肉朋友,混吃混喝。

“你放心吧,我姑姑是好人,不会害人的。”

“那你给我讲讲你姑姑的故事行吗——”

姑姑是个传奇人物。

就算两个人又怎样,和一个死样狰狞恐怖的吊死尸同处一室,难免会产生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幻想,尽管她是我姑姑。

“你睡得着吗?”

唐糖轻声问道。

“啊——”唐糖尖叫,我问她怎么了,她却叫我不要动。

“我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了——你快看看。”

唐糖神经崩得很紧,以致于她的脚踩到那样不知名的物体后,甚至忘了挪开,仍贴在上面。

我拉着唐糖起身去找灯的开关,可绕着小屋的四壁走了两三圈,上下摸索,始终找不到。

无奈,我打开手机灯光,向上看去,原来姑姑的屋子里根本就没有电灯,她这间屋子没有通电。

我从来不知道姑姑艰苦到这种程度。

“算了,我跟你守一晚,你拉着我的手,别松开好不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心里热汗直蹿,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嗯好吧,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趁机占你便宜的——”

“要不然我给你在附近找个宾馆,你实在害怕这里的话。”我双手握着她手心,轻轻抚弄。

“我害怕,别让我一个人——”

是啊,唐糖只是想出来玩一趟,偏被我带入这滩浑水。

这时我才想起唐糖来,刚才光想姑姑,竟忘了她。

唐糖的小脸吓得都没血色了,离姑姑的尸体远远的背过身。

“要不让这小姑娘跟我回家睡一宿,看她怕得要死。”老太太背着手问道。

我懂了。

“唐糖,我带你出去玩两天,去我老家,逛庙会。”

我拍拍她的肩膀。

“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你这么做值得吗,我阳寿尽了。”

姑姑对老太太道,心中泛起波澜,她有些明白眼睁睁送走亲人的那些人为何嘶嚎痛哭,为何垂危将死之人在离世前暴起挣扎。他们都有在人间割舍不下的情感。

她以为自己死过一次,看透了人间生离死别,可这一刻,她动摇了。

老太太给姑姑叫恩人。

她老头子在年前得了一种怪病,浑身长鱼鳞一样的角质,疼痛非常,皮肤下还渗出浊黄粘稠带着臭味的**。

百日床前无孝子,很快,他的儿子们便再不给他掏钱治病,也治不好,只是每天三顿饭送来,然后匆匆离去。

“看什么看,家里没死过人?这么热闹的庙,让你们看死人的?晦不晦气?”

老太太叉着腰将门外的人——赶跑,转过来盯着姑姑身旁痛哭流涕的我。

“你姑姑活了一辈子,就赚你这么一个孝子,也值了。”

也是,姑姑一个人过得不容易,也不会用电子产品,她得了病也没法通知我。

“小伙子?干嘛?说得黄疸就怕了?”

老太太满脸鄙夷,蹒跚着走到墙角,抄起一根碗口粗的长棍,朝姑姑走去。

我揉着被掐疼的手,大声道。

“你是她侄子?你不知道她有黄疸?”

老太太反而一副尖酸嘴脸。

我哭泣抽搐着,正打算将姑姑抱下来, 一个老婆婆出面喊道:

“别碰她,不要命啦——”

我不理会那人,抬眼望向姑姑,面色仍然狰狞,没有异样,于是一味要将她抱下来。

姑姑穿了一身黑衣,双手死死掐着脖子,蜡黄的面皮如同枯死的松树皮,干枯而扭曲,腊肉般的皮肤中透出因为缺氧而呈现的深紫色。

酱紫色的舌头伸出嘴外一尺来长,混浊干瘪的眼球上停着一只苍蝇,被巨大的门板倒地声惊飞。

“姑姑——”

**没有姑姑,椅子上也没有。

空中有一只摇**的鞋子。

向上看,她单薄的身子悬在空中,四肢僵硬。

唐糖最喜欢听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又想听,又觉得一会儿见到本人会害怕,一会儿眼神中带光, 一会儿又踟躇不前。“你放心吧,我姑姑很和蔼的,就是吧,这术副作用挺大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唐糖见我卖关子,追着让我说清楚,我故意逗她,两个人打闹着来到庙门前。

送子娘娘庙旁边有一座小屋子,姑姑就住在里面,守着两座庙。

给他人减寿,更是罪大恶极,施术者心怀不善,往往会遭天诛。

即便心怀善意,施术者依旧会付出极大代价,给人减寿时,自己也会被折去相同的阳寿。

大师救下我姑姑,看她枕骨丰满,眉尾下垂,目光有神,一副高寿的面相,于是稍加开导,姑姑便自愿学习了这项技艺。只是姑姑开价太高,常人接受不了。

唐糖狠狠地拍桌子,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天花板,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下来。

我认识兄妹俩两个月,第一次见他们争吵起来。

唐陆怎能不心疼自己这个懂事又可爱的妹妹,只是他也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用现代一点的词汇描述,就是给别人实施安乐死。

在这片土地,安乐死是不合法的。

因此从未有人涉足这片区域。

姑姑一生无儿无女,孤家寡人,就连家里的亲戚也跟她断了关系。

唯独我和姑姑走得亲,尽管爸妈尤其反对。

所以我每次都是偷偷来看姑姑。

当然,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撞人家的力气越大,自己的车也会受到反作用力。

因此,在撞人之前,自己先要做好准备,让身体提前抬离座位,这样可以缓解碰撞时的反作用力。

我把诀窍都告诉唐糖,和她坐一辆车,连“杀”了四五局,到最后场上的人见了我们的车宁愿撞到围栏上,也不想被我撞一下。

“不会——”

开碰碰车也算是个技术活,会开的自然嗨到飞起,不会开的,被人撞来撞去,晕头转向。

我又是个爱玩的,开个碰碰车不在话下。

“那你快吃饭,吃完我带你去玩。”

唐糖从小就没玩过这些,她一直跟哥哥在一起。

用她现在的话描述唐陆,就是:

“好。”

“飞椅飞椅!那个刺激!”

“去。”

一人一串新疆羊肉串加一串烤大面筋。

一个脆皮的驴肉火烧,加焖子,加青椒。

两个人买一碗烤冷面, 一杯奶茶。

砂糖橘,吃一半,放回去一半,不行不行,酸。

两个人吃穿了一条街,转身来到小吃街,羊肉串摊子冒着青烟,往人鼻子里钻。

唐糖一张嘴数不过来有多少小吃摊,气得直拍自己肚子。

“一会儿你还去不去小吃街了?”我“警告”唐糖。

“可这些都好好吃。”

“我教你个办法,你假装尝吃的,哪个没吃过就吃一个,然后摇摇头,说不行,咱就走。”

我和唐糖无奈早早下车,徒步前往。

唐糖伸长脖子,连蹦带跳地眺望村子那边的庙会。

她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

在我眼里,唐陆是个铁石心肠的超理性派,唯独到了唐糖这里,打感情牌才是最有效的杀招。

“你就是不让我出去玩是不是!”

唐糖气愤又小心地从唐陆手里夺过古书,朝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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