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不动了,”朱老七苦笑了一声道,“而且我也不想再握刀。”
“你的仇不报了?”
“如果我说,我一直就没有把你当做仇人,你信吗?”
“我不知道,”梁丘道,“但我知道冲儿是识记的天才。”
“看来芥川南宥是幸运的,他选对了人。”
在梁丘老伯为倒在地上的人解迷药之毒时,郭让走到朱老七身旁将他扶起。
刀自头部一直劈到左腮,钟堃的脸上又多了一道伤,但那道伤永远不会像他左脸上的伤口一样结成疤,因为他死在了冲儿的那一刀之下。死人的伤口,是不会结疤的。
最惊讶的并不是临死之前的钟堃,而是郭让,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孩子,这么快就领悟到了归海流的武学。
芥川南宥在冲儿面前把归海流的刀法演练了十遍,一边演练一边念着心法。
他把刀扔给了冲儿!
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要一把刀有何用?而且是同他的身形极不相称的刀,那把刀几乎与冲儿的身高差不多。
可就是那个孩子和那样的刀,要了钟堃的命!
马走了,郭让没有回头,只是在马背上喊了句:记得我的好酒!
接下来的镖似乎变得无比轻松,因为郭让只需要把唐不悔的翡翠,送到八台山即可。这样的镖他不知道走过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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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把镖亲自送到才能安心,既然酒癫不在,那么他就不会把他的镖丢在这里。
“不必了,”梁丘指着不远处说,“接镖的人不是来了吗?”
郭让寻着梁丘手指的方位看去,那里果然有一个人,一边摇晃着步子,一边还喝着葫芦里的酒。
“有道士的地方就有武当,既然道士来了,那么武当也就到了。剩下的路,就让我和那位道人同行吧。”
听了梁丘老伯的话后朱老七才突然想起,酒癫第一次进到风平寨的时候说过,他在等一个要死的人。只有最老的人才是最接近死亡的人,梁丘已经足够老了,所以他才是要死的人。原来酒癫要等的人并不是郭让,而是梁丘。
郭让这趟镖的路线是经过武当的,这是他刻意挑选的路线,因为他的使命不仅是唐不悔的镖,还有绝妙山庄里一位画师的镖。那位画师的镖是一童一叟,正是携带着天书的梁丘老伯和冲儿。
“不等那位唐公子了吗?”梁丘问。
“他会追来的。”郭让回答。
“你们走吧,”梁丘老伯道,“我和冲儿留下。”
朱老七笑了,眼泪却流了出来。
朱恨天?他都快忘了自己叫朱恨天了,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他的名字。
“很久都没有人这样称呼我了,”朱老七道,“我以为世人早已忘记了朱恨天,而只记得朱老七。”
郭让交不出天书,也不能说出它的真实下落,因为一旦说了,钟堃更不会放过冲儿。
在他无计可施的时候,梁丘老伯却做出了让郭让震惊的举动。
梁丘老伯突然抽出了武士刀,挥向钟堃。
“我割了你的耳朵,瞎了你一只眼,这也不算仇吗?”
“你的确割了我的耳朵,也弄瞎了我的眼,”朱老七道,“可你没有杀我,你两次都可以杀我的,但你没有。你对于我而言,有残体之仇,却也有不杀之恩!”
“能把恩仇看得如此分明的人,也只有你朱恨天了!”郭让道。
“为何不杀了我?”郭让问。
“我何尝不想杀了你,”朱老七面色苍白,看了看他那只断掉的手臂说道,“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你还有左手,左手一样可以握刀。”
其实他不必演练十遍的,因为在第一遍的时候,冲儿就已经将所有的心法和刀法牢记于心。
将来这个孩子,无论是善还是恶,都会惊诧世人!郭让这样想着。
“你怎么知道冲儿一定就能接住那把刀,并杀了钟堃?”郭让问梁丘道。
“归海流——豚鱼跃!”
这是芥川南宥的刀法!只见冲儿如豚鱼一样高高跃起,一刀劈在了钟堃的头部。
如果冲儿不是孩子,如果使出这一刀的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钟堃的头颅都会被生生斜劈成两截。
郭让摇头笑了声,然后上了马。马是朱老七的马,因为郭让的马已经被芥川斩杀了。
郭让双腿蹬了马鞍,马迈开了步子。
“有句心里话我从来没有和人讲过,”朱老七对着郭让的背影喊着,马停了,朱老七继续说道,“你是我最恨的人!可也是我最敬的人……”
“跟着他的确比跟着我们镖队安全多了,”郭让道,“他看似一个疯疯癫癫的酒鬼,实则是一个大智大勇之人。”
世人之知酒癫之“酒”,却不懂酒癫之“癫”。
“我陪你等他回来。”郭让说。
“为何?”郭让惊讶地问。
“你已经把我们送到了地方。”
“可这里距离武当还很远。”
“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郭让说,“重要的是,无论是朱老七还是朱恨天,都是响当当的一条汉子!等走完了这趟镖,我会再来一次你的风平寨,到那时还要劳烦你再备一桌酒。”
“我会备好酒席等你,”朱老七笑了一声道,“而且不再是有毒的酒。”
重新收拾好了镖车,镖队还要继续赶路。
从他挥刀的姿势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确是不会用刀的,一个不会用刀的人,又怎威胁得住钟堃?他的刀只是多余的刀。
可很快钟堃就发现他错了,因为那一刀并不是为了杀他而挥过来的一刀。
在钟堃被那一刀分神的刹那,冲儿挣脱出了他的手掌,与此同时,武士刀也脱离了梁丘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