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语道:“贵山庄有一个物什,或许有启智还魂之功。”
“何物?”
“异兽之卵。”
江月白一行三人下山那日,是杜鹤轩送的。
晨光熹微,透过茂密的树枝打在一行人的身上。出了重岩瀑,又走了五里,江月白终于对杜鹤轩说:“杜公子,留步吧。这些天承蒙照顾,待何时去往姑苏,请一定光临妙音山庄。”
江月白因一心牵挂师兄病情,神情哀伤。杜鹤轩见状,暗叹一声,几欲张口,却又咽了回去。
渡厄翁轻叹一声:“你这师兄体魄无损,可保性命无虞。但心神已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就算恢复清明,估计他的余生,也与三岁孩童无异了。”
江月白大惊:“如何会这样?”
渡厄翁眼中也掠过一丝疑惑:“我在这孩子的发根处,嗅出了幽元散的味道。这种**发源于唐门,可以用来催眠、施展幻术,若下猛剂可致人失心甚至死亡。后来唐门中的一个男丁因滥用这药而致一良家女子身亡,偏巧女子家族有些势力,逼得唐门将这逆子扫地出门,并销毁了全部幽元散。这药便从此绝迹。”
看着他的侧颜,江月白没来由的想起了一句唱词: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对了,我们来时在重岩瀑下碰见的那个女子,是何来历?”
杜鹤轩反应过来:“噢,你说芳姑。这倒有些故事了。她和她相公原本都是芥子帮的帮众,她相公在那场大战中受了重伤,送到这来的时候已经不治了。奈何她不肯相信,痛哭跪求。祖师于心不忍,便象征性地给他看了诊用了药,以慰家属。谁知待再次告知她病人已不治身亡时,她一反常态,怒骂我们治死了她相公,纠集了一帮乌合之众在神秀峰上设灵堂、拉大旗,闹了好几天。直闹得其他帮派的人实在看不下去,联合着把他们轰下了山。这芳姑便堕了魔障,患了疯病,整日里到处说‘渡厄翁死啦’,偶尔还会伤人。师祖无法,就把她留在了神秀峰,安排人日日给她配药、施针。”
“不不,”杜鹤轩否认,“百草门确实拥有过一枚兽卵。但多年前就被师祖送上了犟山,至今由武当保管。师祖说‘此物非善类,留着它易招祸事,干脆把这烫手山芋丢给恍惚老道,叫他们凑成一窝罢了……’”
一语点醒江月白,她再没听他后面讲了什么。好一会儿,杜鹤轩问她:“我与江师姐讲的这些,你可都晓得了?”
江月白忙答:“晓得了。多谢杜公子直言相告,我一定小心行事。”
“神秀峰不比你们江南,夜寒甚重,江师姐要多穿些免得着凉。”身上忽然被披了一件衣服,就见白日那杜鹤轩坐在了身旁。
“多谢。”
“师祖既然亲自接手孔师兄,他的病便不会有大碍。想来你们倒还幸运,师祖虽始终坚持治病救人要亲力亲为,但毕竟上了年纪,近年亲自接手的病人越发少了。尤其年初那一场……大战,半个武林的伤员都抬上了神秀峰。百草门上下足足忙了三个月,这会儿才算刚刚偷出闲来。”
……
那从罅隙中散落中州的异兽之卵,传说中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神秘力量。可是谁也不曾亲身证实过。
“听闻百草门有獬豸之卵,难不成你们曾经用它救过人?”
江月白见他欲语还休,便问:“杜公子有何交代?不妨明言。”
他思量良久,将她拉到一旁:“有一件事,师祖本不愿告诉你。可见你如此担忧,也罢,我便对你讲了吧。但究竟是否有用,我便说不准了。”
江月白奇之:“究竟何事?”
江月白百思不解:“师兄怎么会中这种毒……百草门可有解药?”
渡厄翁摇了摇头:“这种药已经匿迹了数十年,且不说原本就没有解药,就算是有,也早都寻不见了。”
江月白一颗心登时跌落谷底。
江月白由衷佩服:“老前辈心善之至,当真令世人汗颜。”
转眼过了三日,在渡厄翁的精心治疗下,那孔予怀已然可以睁眼,饮食不拒。可仍是咿咿呀呀,不通人事。江月白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然而却被渡厄翁叫到了一旁:“小江,我要和你说些情况,你得做好准备。”
江月白随他出来:“前辈但说无妨。”
杜鹤轩拱手:“生老病死自有天命,江师姐也莫太执着。”
两厢作别,江月白带着壑松,拉上了孔予怀,一路往苏州去了。
江月白当然知道他说的那大战是什么,她二师姐箫如慕也是因那大战受了重创,不治身亡。
“只望老前辈妙手回春,救我师哥活命。我江月白终生感念百草门大德。”
杜鹤轩笑了一下:“不要这样说。来一个就说这样一番重话,怕是神秀峰都载不动了。”说罢,侧脸看着她。这杜鹤轩生得一副好模样,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一头如风长发高高束起,在黑夜里一笑,有如身边划过了一颗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