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站着的那家伙看着白猿被缠绕,愈发得意地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维持了片刻,他便惊奇地“咦”了一声。
就见缠绕在白猿身上的那些树根就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全都退了回去。白猿的身子原本淹没在了树海之中,此刻又渐了渐露了出来。白猿手里拿着那两个葫芦将身周的那些树根全都逼退,身子从那些根系的缠绕下渐渐显露出来。
山壁上那人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恨得牙齿紧咬,手不断地拍打着石壁。只是他似乎没有什么对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猿将那些树根逼退。白猿手中的两个黑葫芦可是对付这些树根的宝贝,他双手挥舞着将那些树根逼退。白猿身处于半空中,身子全靠那些树根的托举才能不落下去,此刻那些树根纷纷退开,他的身子又直直地落了下去。
那树根伸在石缸上方,每隔片刻便会有一滴**掉下来,落进石缸中。那**颜色灰黄,十分混浊,至于那灰黄色,白猿倒觉得是映射的火焰的颜色。白猿想要看清那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可惜距离太远,实在无法细看。
他的身子又朝外探了探,双手扳住了身后石壁上的一块岩石。此刻他的身子几乎全悬于洞外,全靠手掌在用力,正要再探看这洞穴中还有其他什么古怪的地方,就听身后突然传来“嘿嘿”一声冷笑。
白猿只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瞧,却是大吃一惊。就见在自己身后的石壁上,自己刚才所处的洞穴上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这人身子紧贴于石壁上,双目冷冷地看着白猿。
就见从这石洞的洞底到洞顶的十几丈的洞壁上,分布着大大小小一百多个这样的石缸。它们的分布很有规律,洞底放的最多,大概有二十多个,而且放在那里的石缸都是这山洞中最大的石缸。那缸样式最大,火苗也最为旺盛明亮。这二十多个缸均匀地分布在洞底,绕了那洞底一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光圈。
在离地面两丈高的洞壁上,又分布了一圈样式要小一些的石缸。这些石缸与地面上的那些大缸样式相同,只是要小许多,那里的火苗也弱了些,只是因为这一圈石缸的数量要比底下那一层多几个,所以这光圈的亮度并不比下面差。
顺着洞壁往上,这石壁上依次排开了六个光圈,白猿所在这一层却是第四层了,这六个光圈将这巨大的石洞照得明亮起来。看着这些,白猿感到十分惊诧,不知道这一切又是如何弄出来的。
说起那些树尸,白猿就感到一阵恶心。就在他的眼前,密密麻麻的树根所组成的网上,到处都挂着死尸。这些死尸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想来多半是这些诡异的树根从外面掳来的。刚才在外面的时候,白猿已经见过这样一具死尸,样子实在是恐怖至极,而此刻在他的面前,同样的死尸竟然有许多具。不只如此,这树上挂着的不只有人的尸体。白猿看到,许多其他动物的尸体也挂在上面。牛、羊、虎等,什么动物的尸体都有,甚至连飞鸟和虫子的尸体也被缠绕在了那树根上。这里简直就是所有活物的冥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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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看着这无数的死尸,那种恶心的感觉更加强烈了。他忍着那股想吐的冲动,把那些死尸又仔细看了一遍。果不出所料,在这些密密麻麻的根系中,几乎包括了这森林中所有活物的死尸,却唯独没有一种动物的尸体,那就是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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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觉得他又看到了让人恐怖的东西。那些尸油中燃烧着的灯芯,好像并不是普通的灯芯。刚才他怎么没有注意到呢?那,那明明就是死人的头发!
恐怖的事情并未到此为止,白猿的眼睛甚至看到了头发下面那让人生怖的死人脑袋。那个脑袋应该是个胖子的脑袋,虽然他生前也许不是这样的,但是在尸油长时间的浸泡下,竟肿胀起来。那家伙的脸像两个圆球一样鼓了起来,他的嘴巴大张着,似乎正在发出惊恐之极的尖叫。这石缸里的尸油在缓缓地流动,这种流动几乎难以察觉,它们都缓缓地朝那家伙的嘴巴里流去。
这景象是多么的恐怖,又是多么的诡异,白猿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当见到这石洞中的巨大树根时他已震惊万分,而此刻看到这些又让他惊骇非常。
白猿先不去管他,他快速地跑到岩壁下面的石缸旁边,他倒要看看石缸中到底是些什么东西。先前他已看过,这地面上的石缸是这山洞中最大的,此刻跑到近前才发现这石缸比原先感觉的还要大,少说也有战鼓那样大,一个人是绝对抱不住的。
石缸中盛着树根上滴落下来的**,盛了满满的一缸。石缸中间插着一支手腕粗细的灯芯,灯芯上的火苗十分旺盛。如此看来,这石缸中盛的倒像是灯油。白猿伸出手指在那灯油中沾了一下。这灯油离火焰甚近,竟是有些烫手。白猿把手缩了回来,用舌尖在手指上轻舔了一下,一股腥臭迅速蹿进了白猿的喉咙。他猛地朝地上吐了一口,伸手在草地上抹了一把。这东西太臭了。
他不再看那石缸,又回头看那株巨大的根系,看着那些根系在石洞上方组成密密的根网,还有那些根网中被缠绕进去的无数尸体。他抬头看着石缸上方正滴着灯油的树根,一滴灰黄的灯油滴了下来。
过了有半炷香的时间,白猿才算是大概看清了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他仍然无法找到一个词来形容,虽然“诡异”“壮观”,甚至“腐烂”这些词都曾在白猿的心里出现过,但它们都只是表现了这景象的一个特质,而想要一个词来概括这眼前的景象怎么样,还真是无法找到,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表达白猿看过这里的一切后的感受,那就是恶心。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景象呢。整个山腹似乎都要被掏空了,这被掏空的山腹里是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石洞,这十几丈还只是白猿大概估算出来的,因为在这石洞上方的洞顶上,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根,它们把这洞顶遮住了,而如果没有这些树根,石洞不知道还要往上延伸多少。
那些树根都十分粗壮,最粗的像水桶一样,细一些的大概也有腕口粗细,它们都在洞顶上方紧紧纠缠在一起,样子极其诡异。再加上洞顶上方光线昏暗,远远看去竟如一条条怪异的蛇体。
好在这山洞中密布着层层根网,只下落了有七八尺的距离,他又被根网裹住,树根又再次缠绕过来。不过这次白猿却不惊慌,像先前一样,他借着手上的葫芦又安然地落到了下一层根网上。如此这般,白猿突破了七八层根网的阻拦,竟是安然落到了地面上。
地面上的土壤极是松软,上面长满了一层细细的矮草。白猿站在地上,抬头看了看那岩壁。刚才他所处的岩壁离地有十几丈的距离,此刻抬头再看,却早已被层层根网给挡住了,看不见先前那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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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正惊诧于此,那人却冷笑道:“嘿嘿,下去吧。”伸脚一踹,一下踹在了白猿脑门儿上。白猿的身子此刻孤悬于外,全靠手掌发力才能稳住身子,被他这一脚踹下来,身子哪还能稳住。
就见他的身子从石壁上掉落下来,直直地朝下面落去。白猿所在的地方离地有十几丈的距离,若落下去非摔得粉身碎骨不可,但这石洞中可是密布着一层层的根网,它们又怎么能让白猿从容地掉下去呢?
白猿的身子刚离开石壁,紧接着而来的一道根网就拦住了白猿的身子,那道根网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树根,它们感觉到有活物落了下来,便都涌了过来。这些树根便像先前在洞穴里见到的那样,缠上白猿的身子,开始争先恐后地伸出细小的根系,想要钻入白猿的皮肉。
不知道石缸里放了些什么东西,竟使那火焰如此明亮,况且那些石缸都处在光秃的洞壁上,若非攀岩而上,人根本无法靠近。看那些石缸的样子,一定十分沉重,若想从地面弄上来放到这十几丈高的洞壁上,绝非易事。
白猿将身子从洞穴中又探出稍许,远远看了看离此最近的那个石缸。那石缸样子古扑,上面也没什么花纹雕饰,倒像是从一整块岩石上硬凿出来的。看了半天,白猿注意到,在这每一个石缸的上方约五尺处,都有一支粗壮而扭结的树根伸在那里,白猿盯着看了半天,才看出些门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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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将这些死尸几乎看了个遍,竟然没有一具蛇的尸体。在这样的森林里,蛇可以说是随处可见,唯独这里却见不到。再加上刚才在外面的青石板上所见到的大蛇刻像,以及在外面分布的密密麻麻的蛇王果树,看来这个地方真和那死掉的蛇王有关。
那些死尸的死状都极其恐怖,白猿不想再看他们。刚才在外面见到的那具树尸,曾经攻击过白猿,不知道这里的这些树尸会不会攻击他。他朝四周看了看,又见到一件新奇的事。只见在离自己所在的洞穴大概有一丈远的距离上,岩壁上伸出去一块两尺来宽的石台,一个一尺来高的石缸放在石台上。
那石缸中一簇不大的火苗正跳动着,将周围照得明亮起来。白猿在洞穴中爬行时就觉奇怪,不知这山腹中如何会有光亮。从洞穴中爬出来后,就被这眼前的景象给镇住了,一时间倒忘了这个。此刻看到这石缸,他才又想起来。那石缸中的光亮不算太强,却可以照到白猿的身边。这样一个小小的石缸自然是无法将这巨大的石洞照亮,但是十个、二十个、一百个就可以。
白猿一步步地朝后退去,他要远离这些既恐怖又恶心的东西,即使再多看它们一眼他也做不到。他要离这些石缸远远的。这石洞中间的地方要暗许多,毕竟密密麻麻的根网遮挡了许多光线。白猿站在了根网下面,那根巨大的树根就在眼前,它从这石洞顶上一直伸展下来,直插入这石洞底部的泥土中,它的表皮是那样的粗糙,粗糙得就像要裂开一样。但白猿知道,这的确是支粗壮的树根,许多细小的根系从主根上伸出来,伸到了四周的岩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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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记得,在这树根插入地面之前,有一节肿大起来的地方,那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想起这个,白猿探头朝树根底部看了看,这一看却又让他大感意外,那树根的底部又伸出许多细小的根系,将一个物事包裹得紧紧的。那东西是一个完全没有开口的巨大石缸。
他猛地跪在地上干呕起来,他突然明白石缸中盛的是什么了。那树根上滴下来的,是从那些尸体上一点点炼化下来的尸油,这些尸油不断地滴下来竟盛了满满的一缸,而自己刚才竟然还把尸油放到了嘴里。想到这些就能让人忍不住呕吐,更别说放到嘴里了。
白猿趴在地上,一遍遍地抠着自己的喉咙,虽然此刻什么也吐不出来,可他仍不断地抠着。他觉得只有这样不断地重复下去他才能安心,他才能止住自己想呕吐的感觉。
在地上趴了有半个多时辰,白猿才靠着石缸壁缓缓站了起来。刚才那一阵的干呕使他有些虚脱,他扶着石缸的边沿不断地喘息着,要想忘掉那恶心的感觉。想要稳定心神、恢复体力,他可要等一会儿了。
这些粗壮的树根都是从一根犹如虬龙一样巨大的主根上发出来的,那主根十分粗壮,远远看去两三个人也抱不过来。那树根直直地插入洞底的土壤中。就在那树根钻入泥土之前,似乎由于极强的阻力被挡了一下,那根系入土前的一节变得十分肿大,而就在这肿大的根系中似乎还包有什么东西,只是离那里太远了,白猿无法看清楚。
这根巨大的树根从树顶直探到石洞的底部,它可不是一根独根直入土中就完了,在这巨大的树根粗糙的表面上,又生出许多稍细些的根系,刚才洞顶上密密麻麻的根系便是从这条主根上生出来的。这些稍细些的根系也相互扭结在一起,它们相互撑持着向外延伸,伸到这石洞四周的洞壁上。在这些石洞的壁上开有许多一两尺宽的洞穴,那些根系都伸到了洞穴中,不断向外延伸,而其中一根便伸进了白猿所在的这个洞穴之中。
到了这里白猿算是找到了这些树藤,不,是树根的主根。那外面生出的所有细小树根都是从这根主根上生出来的,而这根主根才是制造外面那些树尸的罪魁祸首。白猿自己也差点儿被那些树根弄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