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看,脸色当即变得惨白,“这是谁给你弄的?凤息?”
“嗯,他明明系的是红绳,可是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浑蛋,那凤息果真有问题。乐乐,这不是一般的绳子,这在南疆叫作血蛊,那绳子也不是普通的绳子,是由血制成的,如今他系在了你的手腕上,血渗入你的皮肤,就如同你和他之间系上了一条线,不管你在哪里,他都能感应到你。”
一种前所未有的恶寒突然袭上心头,她脑子里再次想起了凤息的那句话:有了它,我不怕再也找不到你了。寒气丝丝缕缕地钻入体内,在心间聚集。
“若云,我们别坐马车吧,还是下车走走。”
马车在城里转了半圈,便已接近中午,路乐乐借口有些饿,选了一家客栈前去吃东西。那里是她和君上约好会面的地方。
然而,她来的目的不是这个。
君上的手悄悄地伸了过来,放在了她冰冷的手背上,然后握紧。
(第三册 完)
“夫人!”耳边响起了若云的声音,路乐乐恍然醒了过来,然而,抬头看去,凤息大人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模糊而孤寂的背影,走在圣湖的石阶之上。
“你发什么呆啊,赶紧走吧。”若云一把拽住路乐乐,就往月重宫下面走,然而走了两步她却突然好奇地回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冷啊?”
“啊?我也不知道。”路乐乐挤出一个笑容。
果真,汮兮颤颤地跪在那里,目光却求救般地看向姬魅夜,病态的脸上,浮起一丝楚楚可怜,摆出了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路乐乐干脆收回了目光,松开刚才紧握的拳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她倒是要看看,姬魅夜,会怎么做。
睫毛掩饰了瞳孔里的痛和酸楚,她终于明白了,为何有这么多的玫瑰。
袖中的手赫然握紧,指尖也慢慢变凉。
路乐乐强忍着某种恨意,唇角勾起一丝浅笑,直直地注视着汮兮,带着轻蔑。
汮兮在她的直视下,之前还笑颜如花的脸,当即浮上了一层惨白,甚至,她娇弱的身体不由得晃了晃。
一曲完毕,路乐乐紧抿着唇,思绪有些飘忽。曲子太过深情,让她不由得联想起了过去的种种,酸甜苦涩。
真是弹得一首好曲子啊。
女子起身,绕过了古筝,轻轻地掀开了珍珠帘子,柔声道:“殿……”
此时,她前面放着一张古筝,白玉般的手指行云流水般地拂过琴弦,优美的曲调低低地传来。
像女子娇羞地诉说情怀,更像女子在爱人身边深情地耳语,那样的温柔,那样的深切。
原来,刚才进了小楼听到的则是这个女子的琴声。
爱一个人,不就是希望他好吗?
她低头笑了笑,看着藏在厚重狐裘下的小腹。
我有豆豆,也很好。
君上也跟了上去,坐在了她旁边。在坐下之前,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像是在给她打气。
她冲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的,他冷落她,他恨她,是因为当初她做得那么绝。
那双,金色眼瞳,在她进屋子开始,都不曾落在她脸上片刻。
心痛席卷而来,她生生逼回眼中的泪水,挤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手也轻轻地抚摸着肚子。豆豆,看到了吧,你爸爸,还是一个很记仇而且让人头疼的家伙呢。
以后,你可千万别学他,不然我揍你。
呼吸在那一刻凝滞,路乐乐的整颗心都在狂乱地跳动。到后来她才知道,那样狂乱心跳的,可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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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共同拥有一颗心,心跳的节拍,都是一致的。
她慢慢地朝那个人走去。
豆豆,快点啊,喊爸爸,不然我揍你。果真,肚子里的小东西,非常爽快地踢了她一脚。
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中,那个人穿着一身雪白的袍子,边角和领口绣着红色的曼珠沙华,腰间一条红色的雪绸,旖旎地落在雪白的毛毯上。
屋子里黑漆漆的,窗户关得很严实,没有任何光线能透进来,唯有房间的角落几个夜明珠发着微弱的光,能看得清里面简单却处处显示着华贵的摆设。
无论再暗,在进门的那刻,她依然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曾深爱过也曾深恨过的人。
袖中的手,悄然地放在肚子上,她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泪雾。往日那种刻骨铭心的恨,那无法忘记的痛,竟然在这一刻全都复活了,尽管有些酸涩,却还是那样的甜。
凤息的呼吸微微一滞,手上的动作也僵了片刻,然后拉起路乐乐的手,将一根红色的细线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咦,祭司大人,这是什么?”路乐乐抬起手腕,看着那条和平常无异的线,好奇地问道。
“今天你要逛集市,人多嘈杂,我又不能同你一起去。”他垂下眸子,目光怔怔地落在红线上,嘴角勾起一丝苦涩,“有了它,我不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这里。”君上伸手去推门,路乐乐条件反射地将他的手甩开,然后后退一步,站到了君上后面。
她低头快速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衣衫,并将自己耳边的头发小心地拢在后面。
“君上。”在进门的那一刻,她突然拉住对方,红着脸道:“我今天的穿着是不是很糟糕?”
院子里种着腊梅,入冬后,枝头冒出点点绯红,犹如女子唇间的绛红,妖娆美艳。小楼的隔壁不知道是不是君上故意为之,竟然是青楼,站在园中,竟能听到歌伶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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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了小院子,他们便踩着木质的楼梯上楼,才发现,腊梅的后面竟然种了一院子的玫瑰。玫瑰?路乐乐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抬头瞪了一眼旁边笑嘻嘻的君上,小声道:“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玫瑰,故意气我的吧?”
不过,以他的身份和地位,要这般让步,已经让她感激万分。
毕竟以后还会和这家伙相处很久很久很久,路乐乐笑了笑,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任由他将另外一只手放在她的腰上,将她抱下了车。
肚子里有豆豆,马车这么高,她可不敢跳下来。
为了怕路乐乐担忧,君上并没有将这个真相告诉她。
“我不是害怕他会伤害我。”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我只是怕看到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君上再度拉起了她的手,认真道:“乐乐,总要面对的。下车吧,他就在楼上。”
路乐乐抽回了手,撩起了马车的帘子,看着外面熙攘的人群,“君上,小夜是不是就在附近?”
“再过两条街就到了。”考虑到路乐乐的安全,他故意将会面安排在了城外但是依旧繁华的小镇上。
“我突然有些怕了。”
“夫人,您记错了,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您同君上去了地宫。”他轻声提醒道,眸子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路乐乐尴尬一笑,不过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意思就是凤息大人同意我出去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耽搁您的时间了。”
“等等。”凤息走到路乐乐身前,抬手将她披风上的帽子为她戴上,“夫人,外面天冷,不可逗留时间太长,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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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如何能破解?”
“这个我不清楚,加之凤息灵力如此强大,我想,这个血蛊恐怕暂时无人能解。但是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说着,他冲路乐乐笑了笑,酒瞳色的眉眼里写满了笑意。
因为那青王世子对若云的纠缠,路乐乐很快找到机会离开了客栈,找到了君上。
“这几日凤息可有为难你?”君上将她抱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当即焦急地开口问道。
“没有,只是将我盯得有些紧了,人也越发奇怪。还有,君上,你帮我看看,这个破玩意儿是什么东西?”路乐乐忙将手腕放在君上面前,让他看了看。
“夫人,你手上的红线是什么?烫伤了吗?”上了马车,若云拉起路乐乐系了红绳的手问道。
“只是红绳,不是烫……”话卡住了,路乐乐惊讶地发现,那条红绳不在了,反而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条红色的印迹,远远看去,像是一条血痕。
那红绳,竟然植入了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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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因为汮兮啊。
虽然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在来之前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此时亲眼看到,她还是有一种站起来想走的冲动。
特别是看到汮兮这副模样,她恨不得撕下汮兮的脸皮,露出她的真容。
“神……神乐殿下。”突然,汮兮双腿一屈,看似娇弱不堪的她突然跪在地上,给她行礼。
是啊,如果路乐乐恢复了神乐的身份,汮兮就必须向其行此大礼。而且,要得到了公主的许可,汮兮方才能起身。
路乐乐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想看看汮兮到底要做什么。想跪她,做面子给姬魅夜看?那就跪吧!跪那么一百年,她路乐乐都受得起。
汮兮声音戛然而止,路乐乐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汮兮眼中闪过的惊骇和惧怕。
帘子从汮兮的手里滑落,发出沙沙的声音,路乐乐没有丝毫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何恍如隔世,她至今都记得,被汮兮背叛时的那种深深的痛恨、那种眼睛被挖出来般的疼。
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偷偷瞄向身边那个人,发现他正半合着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帘子里面的那个女子,唇边的笑容,也多了一分她极少见到的温柔之色。
那女子的琴声并没有因他们的进来而有丝毫的停歇,看来刚才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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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刚才进来,看到他的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来的目的。
铮——悦耳的琴声再度传来,路乐乐抬起头,才发现屋子并非她想得那样小。刚才一进来,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倒忘记了仔细看看屋子里的摆设。
原来在他们面前,还有一张珍珠帘子,帘子的后面像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身形消瘦,衣服清淡如云,因为隔着帘子,无法看清她的容貌。
脑子里顿时轰然一片空白,路乐乐觉得周遭的东西都嗡嗡作响,一时间根本就无法从凤息刚才的那句话里反应过来。
什么叫,我不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大泱的未央街上,那个清美出尘的男子满脸担忧地跑了过来,拉住她的手说过:我真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即便到这个时候,他爱上了其他的女子,可也终究是因为他封锁了曾经痛苦的记忆。
如果是重头来过,她还是希望,小夜不要回想起过去那些不堪的往事。
现在的他,优雅地靠在铺着华贵狐裘的椅子上,安好如初。
孩子轻轻地动了动,不是很厉害,倒是让她想起曾经有一个婴儿,头乖乖地靠在她怀里。似乎,就是这个动作吧。
正要开口,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优雅的琴声,便见到姬魅夜轻轻抬起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尴尬地笑了笑,她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看到了吗?豆豆,你的爸爸,是我见过在这世间上,最美、最妖的人儿。
“啊,错了。”他红唇轻勾,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本宫记错了,应该唤你一声神乐殿下。”
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魅惑,却带着让人心痛的冷漠和疏离,甚至于……
精致的侧脸,优美且柔和的线条,从额头到脖子,每一处都完美到让人惊叹的地步。
那低垂着的睫毛轻颤,如玫瑰般的红唇勾起时,带着让人窒息的妖邪和魅惑。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抬起眸子,淡淡地看过来,薄唇轻启,“路乐乐,你迟到了。”
原来,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看着他的一个侧影,你所有的痛苦的思念都会化为甘甜。
豆豆,看到了吗?那个人就是你的爸爸。
豆豆,快点,快点喊爸爸。
她平时不爱妆容,可现在要面对着那个人的时候,竟后悔自己没有好生打扮一番。
心里渴望的是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啊。
扶着门的手一僵,君上注意到她脸上的酡红,心里一酸,却是笑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谁都没有你好看。”
“这可不关我的事,虽然这个地方是我选的,可是这小楼可不是我的。其实这儿真不错,隔壁的姑娘可真是漂亮啊。”
“那你赶紧过去看你的漂亮姑娘吧。”
“哪行啊,我得守着你。再说了,那些姑娘可都没有你好看。”酒瞳色的眼瞳深深地凝望着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路乐乐发现,君上竟然没有笑。
“谢谢。”她笑了笑,发现君上的手,并没有因为下了车而放开,便咳嗽提醒道:“你的爪子可以移开了。”
“昨日这里下了雨,我还是扶你进去吧。”说着,他一手牵着她,一手硬是扶着她的腰,将她带进了院子。
三楼的虚开窗户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在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窗口处便倚着一个人影。看到这一幕,那人慢慢地合上了窗户。
她的目光落在马车外的这个男子身上——他叫君上,是掌握地狱灵魂的君主,红发,眼瞳是纯正的酒红色,笑起来有些轻佻。好色,但有一种在其他人身上看不到的东西——那种并非地狱才有的黑暗,在他身上反而让人觉得阳光四射,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似乎眼瞳里都含着阳光。
看到美女便双眼发直发光,君上这个色狼特征演绎得非常好。
对君上,她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然而,他却是在这个时候愿意帮助她的人,虽然,他提出了比较苛刻的条件。
“怕?不用怕,我一定会护你安全的。更何况现在的姬魅夜也不能把你怎么样,这里虽然不在皇城之内,但是离月重宫也不远。当年圣湖是他的坟墓,如今比他先前待的地方还近,那他的灵力就更会受到限制。”
准确点,应该是用虚弱来形容吧。
圣湖一日不打开,封印在他身上的诅咒就会存在一日,越是靠近圣湖,圣湖的灵力和瘴气就像一把刀一样,越会削弱他的灵力,直到他体无完肤,最后灰飞湮灭——这也便是他当年被迫离开南疆的真实原因。
他的声音轻柔如风,扫在脸上,带着墨香。修长的手指将她风帽上的白色狐毛理顺,然后又将披风的带子认真地系了一番。不过只一屈指,那带子便在他手指下形成了一朵别致的蝴蝶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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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里面穿的是大红色的衣衫,像束花一样的高领,遮住了雪白的脖子,而外面披着的则是白色的狐裘。初冬,红与白,极致的颜色交织出极致的视觉感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