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孩子,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姬族都不具有的华贵,还有抿唇时那稍纵即逝的暴戾气息——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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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上有一种痴狂,更有一种绝望。
神蕊微微皱眉,看到地上的孩子动了动,对方被缚在身后的手突然松开——他的手心里竟然捧着一朵西番莲,黑色的花瓣,白色的花蕊。
传说中早已经灭绝的黑水晶西番莲!
“你就是姬魅夜?”终于,神蕊冷冷地开了口。
他轻柔的、仔细的用舌尖勾勒出她的唇形,然后浅浅的探入,带着羞涩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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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你就在城楼之上,不得出去。”说完,神蕊同皇上一同走了出去。
雨一直下个不停,此时,那孩子跪在白玉的石阶之上,头发铺开在地面上,遮住了他憔悴的面容,而他的双手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缠住,血丝沿着他的手腕滴落,染红了身下的雨水。
神乐站在台上,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那个身影,早已泣不成声。
“可惜了,这里不能常住。”神乐有些可惜地说道,院子里布置精巧,在之前她倒是没有想到他还是这般细心的人。
“无碍,以后我们去了北国,我将我们的小屋外面全部种满了花草,比这儿还好看几十倍。”他将她微微冰凉的手放入手心,“乐儿,我们去三生石那里吧。”
“找到了?”
两人对婚礼礼节都不懂,最后还是问了房东,打算按照大泱的习俗举办。
他站在厅中,将那张喜字贴了一次又一次,生怕歪了一点点,就连烛台也非得摆成一条直线。他脸上流露出来的认真,让她不禁一笑。
“不过是个装饰吧,何必这么严苛呢?”
只那小娘子身体似乎极其的差,看起来虚弱无力。那少年便会安静地坐在她身边,拿着从路边摘来的花编成花环或者是戒指套在她的手腕和手指上,哄她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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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几日,神乐两人告别了商队,为了怕暴露路线,两人告知商队说要去西域,打算从这边出发。
这下,倒是让她的脸红起来,“现下刚到了大泱,等稳定了些吧。”
“我急了。”他撑起手,坐了起来,环着她的腰,“刚才带路的商头说,再行十日,就可以到达漓州。据说那儿有一个寺庙,前面有一块三生石,凡是在上面刻了名字的男女,都能约定三生。”唇温柔地贴着她的脖子,他细细地吻着,“倒不如,我们就在那里成亲吧。”
“嗯。”她点了点头,应和着他。
“你……你也太狠了,还把自己给伤了!”她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握着他的手,看着马车渐渐的进入了大泱的国土。
他瞧在眼里,将头乖乖地枕在她腿上,手指缠着她的发丝道:“乐儿,可是心疼为夫了?”
她眼角一抽,低头看着他,灿烂地笑了起来,随即脸色一变,“本来还挺担心的,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倒是轻松得狠,赶紧把你的头挪开。”怎么会不心疼?看到他跪在宫门外,全身都是雨水,面色苍白的样子,那种心疼,似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君上?你何时见到君上了?”
“前不久。”他语气很平淡,不过提到那家伙的名字他还是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那家伙很烦人,像一个疯子一样。然后我将他打了一顿,那家伙总算是安静了。”
“你打了他?”
在踏出南疆土地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喜悦。整个人犹如重生一般。
只是他的伤远比想象中的严重,五脏六腑也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马车在颠簸,他们乔装成了一般的小夫妻,跟在商队后面。
呵……私奔?她倒不认为两人能私奔到多远,公主殿下出走,一旦事情被宣扬了出去,南疆必然大乱……笑容在她娇美的脸上漾开。
为了不被人发现,他们不敢骑原来的灵鸟,只在半路召唤了一只灵鸟,把他们送到了沧澜江边。
在路上,他们换了粗布衣服,因为眼瞳颜色太引人注目,这期间她不得不使用灵力把眼瞳变成黑色。
想到此处,她突然惊醒,自己如果还在这里,定然会被发现是同伙。
回头看着那一直亮着烛火的屋子,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她转身就走,只是走到回廊处,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神乐应该不会就这样同姬魅夜待到天亮,即便是有她看守,也是极不安全的。
“乐儿。”他终究是睁开了眼睛,只是没有先前那般明亮,声音也虚弱无力,让人心碎、心疼。
可他偏偏挤出一丝笑容,“我为你找到了黑水晶西番莲,这样,你可以嫁给了我,我不要你……不要你嫁给笙澜。”他反手握着她,将她的手放在唇边,一点点地吻着,痴迷的、眷恋的。
“我不会嫁给笙澜的。”她低头,回吻着他,“我说过,此生为卿而生,我如何能嫁与他人?”
听闻此话,神蕊亦是一怔,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姬魅夜展现出来的灵力,恐怕南疆没有几人能够抵御。
在姬族中,他虽然不得宠,然而他的母妃却是姬王爷一生中最宠信的女人。
她有着别人都羡慕的身份,却没有别人的自由,甚至哪怕是属于自己的一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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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有多少人能一辈子与你相濡以沫?
“小夜。”**的人,紧闭着双眸,脸色惨白,双唇干裂脱皮,手腕还有被银丝勒住留下的血痕。
“小夜。”握着他冰凉的手,她近乎泣不成声。汮兮说,他的眼睛刚好,然而现在受了刺激,又有些模糊不清,如今他昏迷了好几日了,别说是药,就是水也未进一滴。
含着苦涩的药,她的舌尖撬开了他的唇,将药灌入。
雨水溅落在脸上,她低着头,进入了王府的后门,一切都无声无息。
“殿下,你先进去吧。”汮兮也穿着黑色的衣服,“实在是不该让您冒险出来,但是,世子殿下已经病了七日,若再这样下去,恐怕性命不保,汮兮才请求您出来。”
神乐咬了咬唇,感激地看了一眼汮兮。
天空连续阴霾,南疆遇到了百年来下得时间最长的大雨,连续七日,天空阴沉沉的,像是预示着什么事情要发生。
而玉玲宫,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囚笼。她不能见任何人!
那一晚,她不知道母后和姬魅夜之间发生了什么。
神蕊咬着牙,颤抖地吩咐道:“将世子殿下送回白府。即日开始,若再有闲杂人等闯入皇宫,格杀勿论!”最后几个字,冰冷无情,让在远处的神乐,双腿一软,跌跪在地上。
格杀勿论?!
这说明,母后和父皇已经否认了姬魅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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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跑到园中,门口就站着一个紫色的身影。
“母后……”神乐站在雨中,凄然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雨水一点点的将他的眼睑下那金色的月牙图形慢慢冲散,宛若金色的泪水一样划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颚,直到最后一抹金粉从他脸上冲落,露出了一个闪着蓝色妖异光芒的泪痣。
神蕊脸色顿时一白,眼里的骇然变成了惊恐,随即踉跄得几乎站不稳。
她的丈夫也同她一样表现出了同样的惊惧之色,两人面面相觑,相互握着的手慢慢变凉。
那孩子一听,动了动身子,然后吃力地抬起头。
大雨落下,冲洗着他苍白的脸、光洁漂亮的额头、黛色的画眉、如丝的凤眼、墨色的眼瞳,白笋般线条完美的鼻翼,还有微微发白却异常好看的薄唇。
这竟然是一张比女子还要漂亮的脸,那斜挑的凤目夹着痛苦,然而眉宇间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妖孽之气。
那被缚住的手,有些扭曲地放在身前,细长的手指弯曲,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神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其身后的师崖,他碧蓝色的眼眸依然平静,然而眼瞳却比平日深了几分,凝视着姬魅夜。
这个孩子……就是乐儿喜欢的人吗?
“这里不用找的,谁都知道三生石在哪里。今晚我们成亲,自然要先将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他笑了笑,眼里流光溢彩,“只可惜那只是三生石,我可是要你的生生世世。”
她抬起头,他的发丝第一次被这般认真地绾起,显得英气勃勃,左眼下面的那粒蓝色的泪痣染着阳光,妩媚动人。
薄唇如凝滞,带着魅惑的色彩,随后轻轻的低下,覆盖在她的双唇之上。
他回身拉住她,在她眉心上吻了吻道:“这可不一样,凡事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关于你的,我都在乎,哪怕是一个小细节,更何况,还是我们的婚礼。它很简单,但是每一个细节都是我亲自弄的。”
她点点头。由小到大,他就是一个不拘礼节的人,而这个婚礼,他第一次表现得这么认真和虔诚。
天色还早,他们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片喜庆的小院子,脸上漾开笑容。
随后两人又换了衣服,朝漓城赶去。
已经深秋,大泱的天气和南疆不同,干燥而寒冷。
两人在城内租了一间小房子,当日置办了一些小东西。
因为乔装打扮,两人穿着打扮极其朴素,一路上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商队只是偶尔注意到这对小夫妻感情甚好,形影不离的。那男子容貌很是清秀,只是眉眼处流露出警惕,特别是商队偶尔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娘子时,他的脸变得比天气还快,不过,待她娘子吼他几句,便乖了起来。
那小娘子似乎特别喜欢花,马车经过的地方到处都有山花,那少年总会跳下马车摘那么好大一束花,送给她娘子,半天下来,他们的马车里堆满了各色花草。
“乐儿生气了?为夫哪句话让你不高兴了?”他摆出嬉皮笑脸的样子。
“你以前可没有这么油嘴滑舌,而且,为夫,为夫,那是要嫁娶之后才能用的称呼!”说罢,她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看你以前成天和君上打架,倒是学会了他的一些痞样儿。”
他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她的裙子里。半晌又悄悄抬起头,扯了扯神乐的手,“乐儿,我们何时成亲?”
这些年,从对姬魅夜纵容的态度上能看出,姬王爷并不是真的不管自己的儿子。
更何况,他是师崖唯一的弟子,如果师崖出面,再加上那孩子对乐儿的一片情深,说不定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遏制月重宫势力的扩展。
看着神乐消瘦的脸,神蕊叹了一口气,“皇上,我们先去看看那孩子,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嗯。”他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那家伙也不是省油的灯,打了一天一夜,才将他制伏,然后我们协议千年后再战一场。”
“什么?千年后?”
“嗯,因为他的真身被我毁了,据说要用一千年才能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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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伤到底是怎么弄的?”终于,她还是问了他。
“君上弄的。”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她会感到异常的劳累和疲惫。
看到她如此疲惫,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乐儿,听说在大泱的北部,有些国家全都是金发碧眼的人。到了那里,我们就不会再引人注目了。而且,那里有雪。”
她坐起身子,低头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他们是先潜入南域,再绕道进入大泱。
折身回去,推开了房门,她面露诧异,那屋里竟然空无一人,而清晨明明还有人影投在窗户上的。
走进去一看,是两个枕头!
“逃跑了吗?”汮兮的指甲掐进了手心,“姬魅夜,你竟然和神乐逃跑了。”
“乐儿,那我们离开吧,不要这南疆了,他们都不喜欢我们。”
“嗯。”她应了他,没有一丝迟疑。
那一夜,大雨到了清晨突然停了下来。汮兮抱着手臂看着慢慢放晴的天空,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心道:宫里的人该是发现了吧。
五年前那场相遇,已注定了是彼此的开始,为什么她要放弃?
继承人的责任是什么?就是保护南疆百姓的安定,而她做到了,为了他们同南域签订了千年的和平协议。
而现在,她凭什么要为了皇室那无尽的权力,压制三族和月重宫而放弃小夜?
看着他密长的睫毛虚弱地颤了颤,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该死的皇室血统,什么该死的责任,什么该死的继承人?
她算什么,这些年来,不过是母后需要的傀儡继承人。
此刻,她能相信,而且愿意帮助她的也只有汮兮了。
屋子里浓郁的药味格外的刺鼻,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衣衫头发全部被雨淋湿,她来不及脱去,匆匆地绕过屏风。
她只知道,那晚姬魅夜怎么都不肯离开,而祭司大人则一直站在他身边。
那一声声“乐儿”,响彻了整个宫门。
天空还在下着雨,神乐穿着黑色的披风,看着深睡在床榻上的那个“自己”,转身没入了雨夜之中。
而他以后再如此闯入,就已经是“闲杂人“,会被格杀勿论!
“父皇……”
“母后……”
“蕊儿,”皇上也赶了过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先让那孩子自愿回去才是真的,不然此时真的会闹开。”
神蕊自然也听说了姬魅夜的事情,方才师崖也因为那孩子专门找了她。
“怎么?蕊儿,你就自私到这个地步,当年你坚持选择自己的感情,不顾一切得到自己想要的。如今却要阻止自己的女儿选择幸福?”他那碧蓝色眼底十几年来,终于有了一点愤怒和讥笑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