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微微刺痛,让若云醒了过来,睁开眼眸,看到一个熟悉的侧影。整齐而简单的发髻,白皙精致的脸庞,还有一身刺目的红衣。
“贱人。”待看清眼前的女子之后,若云挣扎着又要破口大骂。
“啪!”然而,她的尾音还没有喊完,对方一个耳光扇了过来,马车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惊得珈蓝慌忙侧身进来,正看到路乐乐认真地将银针一一插在头发上,面无表情。
然而汮兮却抓着她不放,路乐乐心里突然一急,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用力将汮兮推开!
这一次,汮兮再也没有站稳,真的是重重倒了下去,摔在了一地的花盆之上。
哗啦!一地的花盆发出破碎的声音,而更巧的是,汮兮的头刚好碰到了碎了的陶瓷,当即,鲜血从她额头溢了出来。
看到两人如此亲密,路乐乐笑了笑,后退一步,同两个亲密的人保持了一些距离,眼里更是多了几分厌恶之色。
她不想他碰她,更不想他碰到孩子!要知道,姬魅夜,他已经选择了汮兮。
手里顿时一空,她决绝地甩开了他的手,抬头,对上了她厌恶和冰冷的眼神。
这个姿势格外诡异,且充满讽刺。
他竟然将两个人接住了……
姬魅夜,你知不知道你只能选择一个!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刚刚还亲昵地拉着汮兮?!
她只想到,伤了他怎么办?伤了他怎么办
这一场爱情她输了,输得血本无归,体无完肤,甚至连尊严都没有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唯有的就是这个孩子,所以……
那一刻,她甚至有些绝望,因为她身后亦是那些盆栽,摔下去,必然会闪到腰。
路乐乐惊讶地看着珈蓝,等着它继续说下去。
“你不明白一千年前发生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明白。但是,作为一个旁人,我有时候看世界比你们清楚。你会责备殿下在处理你和汮兮的事情上不公平,或者是有背叛的嫌疑。但是,让殿下喜欢上你,本来就是花清语的一个圈套,但是殿下明明知道还是掉了进去。他经历过很多我们所没有经历过的痛苦和非人的折磨,他宁肯负天下,也不愿意天下负他。但是,娃娃,相信我,有一天你会明白,殿下的确是负了天下,但是,却从来没有负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而且,那个人不是汮兮!”
“可是,我已经恨他了。”路乐乐笑了笑,没有再看珈蓝。
“谢谢你。”汮兮冲路乐乐感激地笑道,然后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却不想脚下有花盆,身子又是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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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毫无法防备的重量压过来,路乐乐完全就无法站稳,汮兮压在怀里,她感到整个人都往后仰。
小二点点头,路乐乐起身,而汮兮也跟着起来,可能是因为体质太弱,汮兮的唇色有些发白,出现了贫血的症状,眼前一黑就朝前面倒去。
“小心。”路乐乐本能地将对方拉住,汮兮双手忙抓住她的衣衫,才稳住。
“抱歉。我刚才有些头晕。”注意到自己的手不小心放在了路乐乐的胸前,汮兮当即脸红了起来。
“路姑娘,我看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一个人?难道是因为我这张脸长得太大众了?呵呵。”路乐乐自嘲地笑了笑。
“不是,是姑娘的眼神和气质。”汮兮如实说道,一双含水眸子一直注视着路乐乐,心里不由得感叹太像了。
果然,这个看起来十分虚弱的女子,此时一身素白的衣衫站在这里,没有任何装饰也觉得她气质高雅,她脸上的笑容也让人觉得亲切大方。
“你也知道西番莲?”路乐乐脸上露出一番惊愕之色。
“是的。”汮兮蹲在路乐乐身边,纤纤玉指拂过身前的一朵西番莲,“以前看过很多,但是后面都凋零了。这些西番莲都是从西域来的,香味有些特别。”
他笑了笑,这么多年,她还是像当年那样,处处为别人着想。
“殿下,我也想去那个花店,想采一些玫瑰花,给您做一些玫瑰糕。”她脸又是一红,征得他同意后,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的手,撑着伞走向对面的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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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选择了路乐乐,将背叛誓言,也会背叛自己千年来的信念,放弃亡灵,从而不管是他还是那些骷髅军团,甚至是珈蓝都会被千年的期限瞬间毁灭掉。
而路乐乐,亦不肯选择他。
伸出手,将汮兮轻轻拉住,“要出发了。”
“殿下。”汮兮走了过来,美丽的脸上还有一丝惊慌,似乎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到了。
“汮兮。”他打量着这张非常熟悉的脸,曾经的一千年,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痛苦的记忆,看到她被火慢慢吞噬。
她在一千年前,就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在他被囚在月重宫的时候,不顾生死来救他。在他最为低落的时候,默默地守在他身边,为他唱歌,最后还为了他而死。
低头看去,他的手指在阳光下显得比平时还苍白了几分,不,应该是灰白了几分。
他将手稍微抬高,平放在眼前,张开修长如玉的手指,透过五指,他看到路乐乐果真走进了那家花店,正蹲下身子停在一株红色的西番莲前面。
他收回手,脸色特别难看,却没有走过去。
“西番莲?”珈蓝愣了一下。
“是啊。”路乐乐点了点头,跨出了门,“以前有人说要送我西番莲的。”他还说,多么希望,和她一起看到南疆的西番莲重新盛开啊。
可是他已经不在,而她能否踏上南疆还是一个未知数。
“路乐乐,你要去哪里?!”终于,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路乐乐步子顿时一滞,袖中的手下意识地握紧。
周遭的空气顿时压迫起来,所有的人都屏住不敢呼吸,就连汮兮都被姬魅夜突来的举动给吓得脸色惨白。
此时的他,一脸盛怒,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隐隐可见那些蓝色的血管,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面映着肃杀和难言的痛楚,死死地绞着门口的女子,放在桌子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变白泛青。
穿过西院,门外已经候着几辆马车。
路乐乐步子微微一滞,回头看着珈蓝,“我们是要去南疆了吗?”
“嗯。”珈蓝点了点头,撑着伞将路乐乐扶着上了马车。
为了不让殿下看到自己的窘迫和难过,汮兮平缓地放下勺子,开始注意观察那女子的表情,并想在姬魅夜身上找到某种她想知道的讯息。
淡淡的清香传来,有些酸,却闻到一股甘甜之味,刚才那股恶心头晕感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唇角向左扬起,她微微眯眼,然后抬眸看向街道对面那家小小的盆栽铺,遂起身,走了出去。
半晌,殿下招呼了人,在那人耳边说了什么。
很快的,那个人便端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碗朝红衣女子那桌走去。
“夫人,这是冰镇酸梅汁,有去火开胃的效果。”
看着她身前的筷子尚未动过,他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珈蓝说她这几日都很少进食,许多东西不过是看看,便皱着眉头不肯吃。
汮兮也注意到了那个红衣服的女子,然后偷偷地观察起殿下的神色。
其实,在殿下坐在她身前时,殿下像是故意背对着那红衣女子,然而坐下来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发现殿下目光一直看向那个地方。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若非是因为路乐乐的原因,她和那些暗人至今还会被关着,而方才路乐乐对她说的那一席话,也让她改变了许多。现在路乐乐和姬魅夜的关系突然闹僵,那汮兮又突然回来,接下来的事情恐怕比预想中的要难办。
看了一眼汮兮,若云哼了一声,自顾自地点了些东西吃起来。
菜刚上来,路乐乐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刚才强压下去的呕吐感觉突然涌了上来,觉得有些头晕眼花的,脸上当即浮现出汗水。
“不用这么劳累的。”
“无碍,这是我愿意为殿下做的。”汮兮红着脸将头埋得更低。
一直面色平静的路乐乐也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早上吃的那些东西当即在胃里翻涌,忙别开头想转移注意,却看到若云冷笑地看着她。
“殿下您还记得以前我为您做的玫瑰雪莲糕吗?不知道在大泱有没有这样的糕点?”
珈蓝发出小小的嘘唏声,若云听到这个也惊诧地回头看向那汮兮。
要知道,这种糕点在南疆需皇族的人才能品尝,更别说大泱,现在在南疆也不多见。
路乐乐的手下意识地放在胸前,隔着衣服摸着那个小盒子,唇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突然赶回南疆?这句话说得真的贴切啊。
“身子还是不舒服?”姬魅夜听闻,看向汮兮,知道她身体只有三魂,自然受不了任何颠簸,“那还是随行配上大夫吧。”
她看着姬魅夜的眼神也非常温柔。像这样醉人的眼神,不管是谁,都会掉进去吧。
两人都是一身白衣,一人妖娆至极,一人清丽,就这么看去还真是一对儿让人羡慕的爱侣。
这一对儿人太好看了,刺得眼睛都在疼啊。路乐乐抿抿嘴,收回目光,将手轻轻地放在肚子上,看向客栈外人群熙攘的街道,注意到街边有一家花店,那里面竟然有西番莲,红色的花瓣,金色的花蕊,在阳光下非常漂亮。
竟然如此无礼?!汮兮一惊,越加疑惑地看着女子走进客栈,然后同蓝色头发的人坐在了靠近窗户边的桌子上,神色冷然地看向窗外。
殿下也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紧抿着唇,像是十分不高兴,静静地坐在了自己身边。
“殿下,您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汮兮将茶杯放下,重新倒了一杯递给姬魅夜,“这是碧螺,没想到在大泱还有这种茶。”
手里的茶水当即溅了出来,灼红了汮兮娇嫩的皮肤,那是一张非常精致漂亮的脸,也非常陌生,然而那淡然的眼神却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好像,时光回到了一千年前,那个女子笑着说:“汮兮,你过来看看,你说小夜会喜欢这个吗?”
手里的水明明是滚烫的,然而汮兮却觉得指尖冰凉刺痛。她不停地告诉自己,那个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阳光异常炎热,正是七月中旬酷暑难当的时候。路乐乐回头看着珈蓝脸上的汗水,回头将装着药膏的瓶子扔给了它。
蓝色的白玉瓶子,很小,握在手里,冰凉舒适。
珈蓝低头笑了笑,然后放在怀里,抬头看见路乐乐径直朝前面走去。
殿下?!她微微一愣,目光再度好奇地落在第一辆马车上,如果说殿下在第二辆马车上,那会是谁在第一辆马车上?
正当她疑惑不已的时候,看见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慢慢撑开,一个长相妖冶的面容分不清性别的蓝发人走了出来,它站在马车前,将手平放在马车前,与此同时,一只白玉般的手搭在它手上面。
仅仅是看到那一只手,汮兮端着茶的手便突然颤了一下,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从心里蔓延开来,当即让她坐立不安……
“好啊!那你就待在那里最好一辈子都别出来。”说罢,自己下了马车。半晌,若云才悻悻地起来,跟着她,进了小客栈。
“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幻影将热茶递给面色不是很好看的汮兮,关切地问道。
汮兮小抿了一口,看着门口的几辆马车,叹了一口气,“马车有点颠簸,路行得太急,身体有些承受不了。”
“是的。现在你可以说了,不过你要说快点,因为珈蓝要回来了。”
珈蓝返回马车的时候,看到路乐乐靠在软椅上快要睡着了,而若云则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敌意地看着路乐乐。
当时殿下安排若云在路乐乐身边,心里也是愧疚当日和路乐乐那般生气地吵架吧。其实,这个举动珈蓝不是十分支持,毕竟,怎么说若云和路乐乐都是泱未然的人,两人虽然有过节,然而如果联合起来,到时候又出什么岔子,它可不想将这南疆郡主放回去。
“为什么要听你的?”若云咬着牙,甚为委屈。
“两耳光足以让你清醒,所以,不用我再给你一耳光提醒为什么!”路乐乐身子往后一扬,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放在小腹上,闭眼休息。
刚才太用力了,感觉动了胎气。
扑哧!珈蓝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突然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便撑着伞走了出去。
“你敢打我?”待珈蓝离开之后,若云瞪着路乐乐大骂,“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她想反抗,然而全身使不上任何力气,虽然蛊毒似乎没有那般严重,然而周身的气力都像是被人给抽走了似的。
“想知道原因?”看着只剩下两人的马车,路乐乐身子往若云身前一倾,一个耳光又扇了过去,疼得若云有些无措,茫然地盯着路乐乐。
路乐乐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珈蓝正抱着手臂像一只蝙蝠一样倒挂在屋顶之上,蓝色的头发宛若水草一样飘来飘去,不过一夜,它之前轮廓秀丽的脸看上去似乎又多了一分英气。
“珈蓝。”看着它像摆钟一样晃来晃去,路乐乐都为它觉得头晕。
话刚落,珈蓝突然像失去挂钩一样,一个倒栽葱给砸在了地上,房顶都跟着晃了晃。
而若云则坐在角落,双眼愤恨地盯着路乐乐,一只手捂着通红的脸。
“娃娃,你怎么了?”珈蓝憋住笑,小声问道。
“没事,只是手痒了,活动活动筋骨,练练手劲儿。”
珈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或许你不知道,殿下他眼睛曾经看不到,他也曾经什么都不懂,甚至容易精神错乱,然而他一直在找一条回去的路。”
路乐乐手抓住帘子,背对着珈蓝,身子微微一僵,然后默默地进了马车,坐在若云身边。
帘子放了下来,珈蓝侧身坐在了车外,不时地透过帘子看向路乐乐,却因为马车的晃动一直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知道,她拿出了银针,正在替若云施针。
路乐乐睨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路姑娘,对不起,刚才我……”看到路乐乐脸色不好看地走了,汮兮恍然意识到什么,忙上前将路乐乐的衣服拉住,“刚才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看到汮兮美丽的脸和真挚的道歉,路乐乐心里更是难过,像被人用刀狠狠地剐过一样,恶心和疼痛瞬间将她掩盖得无法呼吸。肚子竟然有些不适起来,酸涩呕吐的感觉再度席卷而来……
“殿下?”汮兮脸色顿时苍白,楚楚可怜地望着姬魅夜。
路乐乐赶快站稳,然后本能地推开汮兮,将姬魅夜放在腰间的手厌恶地拿开。
汮兮忙抓住姬魅夜的手,身子几乎是瘫软在了他怀里,头靠在他肩头大口地喘着气。
“啊!”汮兮似乎也没有料到,当即吓得尖叫了起来,这声音瞬间惊动了他人。
路乐乐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闪过,在她们落地的一瞬,突然伸手抱住了她们。
淡淡的香味,熟悉的怀抱,他的手搂住她的腰肢,而汮兮则靠在她身上。
刚才珈蓝跟上来知道她心情不好,且它对花的香味十分过敏,也不敢靠近。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而来,若是以前,她大不了摔下,手会撑着减少一点重力。
然而,此时,她的手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放在小腹之上,根本就挪不开。
路乐乐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她怎么会在意呢?她不是汮兮,也无法替代汮兮,更无法掩饰汮兮曾经为姬魅夜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的事实。敢问多少女子会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而选择自焚。
当年姬魅夜被驱逐,她无法知晓发生了什么。然而她知道,他亦是痛苦的,自己的故土,一千年都无法踏入,那种感觉,的确是觉得被天下都负了,被天下都抛弃了。
刚才她转身出门的时候,仅仅是看着她的背影,汮兮都惶恐地以为真的是那个女子。
可是她死了,并且据说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生生世世不得回来。
“谬赞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赞扬我有气质。”路乐乐抬手招呼来小二,“将这些西番莲都给我送到马车里吧。”
“哦。”路乐乐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唇角掠过一丝淡笑。
“看你的样子像是十分喜欢它们,如果喜欢可以将它们买下,我看这店里也挺多的。”
“好提议。”路乐乐表示赞同,如墨的眼瞳却异常平静,看上去深不见底,让汮兮不由得惊讶。
汮兮来的时候,路乐乐正看着那些西番莲,盯着那殷红的花瓣出神。
“据说有些西番莲的香味会让人安神,但是有些会让人出现幻觉。”身后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响起,路乐乐惊觉回头,看到汮兮正站在她身后。
据珈蓝说,汮兮和花清语都曾是月重宫的侍月女神,被教民尊称为大人,而侍月女神也是要身份高贵灵力强大的女子担当。
“我当真以为鬼姬殿下会停多久呢,看来,等到汮兮一来,他就迫不及待了。”说罢,她笑了笑,又看了看后面的几辆马车,“你说,我是不是该坐后面的马车,要坐前面,岂不是抢了身份?”
不等珈蓝尴尬着回话,她已经掀开帘子进了马车,而在看到里面的情景的时候,她还是惊得后退了一步——马车里面,若云竟然在,虽然脸色疲惫,紧闭着眼睛,然而衣衫和头发没有像那日那样凌乱,全身干净,一如她初见她的时候。
“殿下说,怕你路上无趣,至少她能陪你说个话。”珈蓝无奈地耸耸肩,然后低着头在路乐乐耳边说:“虽然我很高兴你放弃了殿下,但是,乐乐,我不希望你恨殿下。”
“出发了?”汮兮微微一愣,看着远处的路乐乐,“殿下,您稍等一下吧。”
“为何?”他惊诧地看着她。
“那个女子叫路乐乐吗?”她声音很轻,脸上的笑容温和舒心,“她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西番莲。这些西番莲倒像是从西域运输而来的,而我们再往前,恐怕再也见不到西番莲的影子了。她心情似乎不太好,看起来也很体弱,若是她喜欢,就让她多看看。”
她言语很少,多年来,都是这样站在他身边望着他微笑,让他觉得安心。
而她也总能洞察他的心思。这样的女子,这样肯为他付出的女子,世间难得,他于是给了她一个誓言,因为汮兮是值得的吧。
他又回头看着那花店里的女子。她是花清语的陷阱,就是要让他喜欢上她,然后再将汮兮送回来,做一个两难的抉择。
他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西番莲,不知为何,就是从心底厌恶。这是所谓的生命和希望之花,代表的是高贵和圣洁。
依稀间,他似乎记得在南疆曾有很多西番莲,曾一度是南疆的国花,然而他却讨厌至极。
他钟爱曼珠沙华,它代表着死亡,代表着彼岸,代表着生死永不相见。
路乐乐,你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了泱未然?你果真对那个人念念不忘啊!他自然记得,那日从未央街回来,她手里拿着一株西番莲,说是泱未然送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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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乐乐!”姬魅夜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他跨步想要追上去,然而在感到那刺目的阳光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然后感到手指开始麻木,指尖竟然毫无知觉。
路乐乐并没有回头,而是继续往前走。
珈蓝看大事不妙,这样下去殿下定然会走火入魔,赶紧拦住路乐乐,“娃娃,你是要去哪里啊?”
“我想去对面的花店。我刚刚看到那里有西番莲。”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哀伤。
这突来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惊住了,似乎根本就没有料到路乐乐会有这个反应,不管是若云、珈蓝、幻影、汮兮还是姬魅夜都无法猜到。
珈蓝偷偷看了一眼脸色瞬间转青的殿下,忙跟上路乐乐,“娃娃,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里空气不是很好罢了。”路乐乐笑了笑,继续往外走。
手里的勺子差点跌落,汮兮只觉得血液瞬间凝固,抬眸看了一眼幻影才发现她脸色也瞬间变白,这才更加确定那小二的确说的是夫人。
可是,会是谁的夫人呢?
为何,殿下会亲自让人给那女子送去酸梅汁呢?就连自己说饿了,最后却也是幻影帮她安排的,殿下只字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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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双常年冰凉的眸子下面似乎隐藏着许多她看不见,和看不懂的东西。
比如此时,殿下竟然做了一个咬唇的动作,似乎挣扎着要做什么,然而内心却又十分矛盾。
“娃娃……”珈蓝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上前拉住她的手,“你怎么了?”
路乐乐抬手摁住额头,不着痕迹地躲开了珈蓝的手,避开自己的脉搏以免被它摸到,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孩子的事情。
听闻珈蓝的声音,坐在旁边的姬魅夜也回过头来,刚好看到路乐乐的侧脸,心里微微一紧,她似乎又瘦了一些。
“怪不得!原来,你果然如我所说,被抛弃了。”若云探过头来,压着声音在路乐乐耳边讥笑道。
“是的。”路乐乐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的处境可能不好过。今天中午这一餐或许就是最后一餐,你能吃就多吃点,撑死的总比饿死的好。”
若云被路乐乐的话给噎住,满是恨意和不甘地瞪着路乐乐。她自然知道路乐乐的话中之意。
她的背影很娇小,红色的衣衫宛若天边的彩云一样,拂过木质地板,让它不由得想起千年前它偷偷混入月重宫,看到的那惊世绝艳的“飞天舞”。
脚下方寸,却可踏云上青天……
一千年后完全失去记忆的她,还记得这飞天舞吗?
待看清她的面容之后,眼眸不由得一闪,然后回头看向路乐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这里恐怕没有。”
“那让幻影找些素材,明儿我为殿下做玫瑰糕吧。许久没做,可能有些生疏了。”
“嗯。”汮兮点点头,脸颊绯红,小声地说道:“殿下我饿了。”
那一声我饿了,带着点羞涩,带着点撒娇,酥软入骨。
“你喜欢吃什么?”姬魅夜的声音很轻,轻得快要听不到。
西番莲啊……西番莲……南疆的西番莲。
“殿下,突然起程赶回南疆,刚才路途有些颠簸,大人身子薄弱,所以刚才属下才恳请车队停下,稍作休息。”客栈气氛有些诡异,幻影先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大,倒是刚好能让路乐乐听到。那些西番莲格外漂亮,远远可以闻到一些淡淡的香味。
坐在窗台的路乐乐还是第一次如此近地听到汮兮说话,温柔如水,而且格外好听。
不由得回过头来多看了她一眼,才发现她眉宇和花清语相似,不同的是花清语有一种艳丽的美,而妹妹则像一朵洁净的百合,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倒还真是无法想象,心机颇深、手段毒辣的花清语竟然有这样一个妹妹。
红衣女子由蓝色头发的人搀扶下来,她后面跟着一个粉衣女子,面容秀丽,但是看起来似乎很不高兴,盯着红衣女子的眼神带着隐隐的敌意。
而先下了马车的殿下竟然一直撑着伞站在原处,并没有走过来,等到那红衣女子下了马车之后,他才侧过头看向那女子。
然而女子却并没有看殿下,而是径直朝客栈这边走来。
那种感觉好似溺水前,又一个大浪打来,让她呼吸顿时一滞,双眸盯着那出来的人不敢眨眼。
红色的纱裙宛若烈日下迎风而绽的蔷薇,如墨的发丝高高束起,几缕落在耳际,让那张脸显得格外白皙宛若瓷器。
线条优美的下颚、如凝脂的红唇、琼鼻,还有一双宛若宝石般漆黑的大眼睛,抬眸看来,刚好与汮兮四目相对。
“大人,殿下是急着要带您回南疆才这般赶的。”幻影小声在她耳边笑着说道。
汮兮一听,脸顿时一红,羞涩地瞪了一眼幻影,不好意思地将目光投向外面,落在了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
“幻影,为何殿下会准备这么多马车,今早也一直没有看见他,他是不是在第一辆马车上?”话一落,第二辆马车突然开了,然后一身雪色袍子的人从上面走了下来,银发金瞳,面容在伞的阴影下有些模糊。
“娃娃,马车要先在这里停一下。”珈蓝掀开帘子将她扶起来。
“哦,就到中午了?”路乐乐看了看马车外的客栈,冷冷地看向若云,“起来吧,窝在那里有什么意思。”
“谁让你好心?”若云撇开头。
“花葬礼,你……”
“我叫路乐乐。”没等若云将话说完,路乐乐冷冷地打断了她。
“路乐乐?!”
“那我告诉你!这一耳光,是为未然扇你的。你作为南疆的郡主,不顾自己的身份,任性地在战乱时间私自从南疆跑出来,最后被擒,成了威胁南疆的人质。在这战争迫在眉睫的关键时刻,南疆郡主被擒,将会让多少战士的战斗情绪受到影响,而因为救你,将会死多少人?你对得住当日冒着生命危险送你和溯月回国的未然吗?”
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眸慢慢地垂了下去,手紧紧地捂住脸,泪水悄然从眼眶中落下。
“第二,是我给你的,因为到现在你还认识不到你的处境,认识不到你该做什么!至于之前我们的过节,若你放不开,以后自然可以找我算账。只是现在,你必须要听我的!”
“啧啧。”路乐乐咂咂嘴,头皮都发麻。
“娃娃?你醒了?”珈蓝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额头,然后走过来,将路乐乐扶起,“你醒了就好了。先洗漱一番,我带你出去。”
“哦?”路乐乐扬眉,倒没有多问,吃了些它准备的早餐,也就跟着它出了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