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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知晓真相(第2页)

那三日,在小船上,他就一直坐在小桌子上,拿着笔将自己能记得的东西一一记下来,而她则恭谨地坐在一边,安静地替他研磨。江风袭来,撩起了宣纸,让墨香在两人之间缭绕。

岸边不时传来女子悠扬的歌声,这里地属江南,渔家女子长得俊俏,性格直爽,每每有船经过他们的小船,看到上面坐着一位面容清美的公子时,不少女子都会扔出曲调,句句生情。

而他亦会放下手里的笔,抬起眼睛然后落在路乐乐身上,浅浅一笑,低头继续写着。

路乐乐扭头看向身边的泱未然,他脸色仍旧苍白,湛蓝色的眼眸比先前更模糊,已经映照不出她的影子了。然而他脸上还是有淡淡的笑容,虽然苦涩,但他一直坚强地站在那里。

这是他生命最后的第七日。

昨夜,他忘记了莫管家,已经不记得那个胖乎乎的照顾了他二十一年的管家了。

“等等。”似乎感觉到她要做什么,“乐乐,本王的手札在哪儿?本王想起了什么,将笔墨给我。”说着,他果真挣扎起来,朝桌子边摸索去,“礼儿说,她怕红色,像血一样,白色好看。咳咳……”

写到一半,他突然剧烈咳嗽,随即一把扯住了路乐乐,质问道:“本王记起来了,礼儿死了,是不是?”

这是泱未然的第六日,他的记忆从与花葬礼的初识,到相处,到离别,再到彻底地想起她已经死了……就是这样一个反反复复的过程,在脑中里不断回放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彻夜痛苦无眠。

莫管家羽见离开之后,路乐乐换了马车,重新买了两个利索的丫头和一个车夫,将泱未然眼眸遮住扮成进京考试却突然患了眼疾的书生,而自己自然是他的小书童。

落日时分,马车进入古朴的柳城。

此时正值六月,两岸垂柳,路乐乐找了一家离青楼很近的客栈入住,然而,刚入房,泱未然就吐了一口血。

“嗯,我这就去安排,一路上,月重宫的人都会在周围保护你们的。”羽见听到路乐乐这个提议似乎没有丝毫惊讶。

“月重宫?”路乐乐有些惊讶。

“嗯,只要小小姐您是按照王爷留下的地图离开,那么路上只要不被姬魅夜发现,就不会有任何危险。”路乐乐恍然大悟,在失去记忆之前,泱未然的确是安排好了一切。

“啊?”路乐乐惊了一跳,看了看泱未然,然后跳下马车,将羽见拉到一边。

“是不是姬魅夜找上来了?”

“我看有些像,如果是这样,那他就查出我们的路线了。你和王爷可能都有危险。”

“上马车?要去哪里?”

“我们回南疆。”她将他衣服上的褶皱抚平。

“那礼儿呢?礼儿去了哪里?”他声音无比虚弱,然而难掩焦躁。

门外,莫管家亦是掩面痛哭,而羽见则默默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

年轻俊美的男子坐在镜子前,苍白的脸上看起来仍旧很是虚弱,修长秀美的手紧紧地捏着一张丝巾,指尖反复地摩擦着上面的几个字——花葬礼。

而她,因为情蛊,而爱上过他……

泪水打湿了他的面颊,她抽噎着坐在地上,等待着天亮。

就这样吧,此夜之后,她路乐乐就是他泱未然忘记的人,而他泱未然也曾是她过去错爱的人。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怀里的人,因为沐春风,身体依旧温热柔软。青丝沾着汗水贴在脸上,眼眸紧闭,睫毛低垂,嘴角的血迹依旧存在,皮肤下隐隐可见仍在肆虐的毒素。

紧紧抱着他,她已经哭不出声,只是紧紧地抱着。

路乐乐点了点头,泪水入口,又咸又苦。她也知道,他不能爱她,爱了她,就等于他们两个人都负了花葬礼。

“乐乐,其实你爱的人应该是……”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三枚银针同时飞入了他脑后的穴位——他眼瞳猛地放大,血从脑后涌出,旋即晕倒在她怀里。

厢房外面,有歌女在唱着:

“乐乐……”他语不成句。

“未然,泱未然。你听着……”她捧着他的脸,“如果我没有中情蛊,我也会喜欢上你的。”

他浅色的眸子转了转,最后抬手摸向她的脸,手指停在她眼睛处——因为他看不到她的眼睛在哪里,他看不到她眼底的认真,但是他能感觉到。

为了避开姬魅夜,他们弃马车改成了水路,而且,不是直接前往南疆,而是掉头朝西城赶去,据说那里湿毒泛滥,伏尸遍野,即便是姬魅夜可能也无法估计到他们会赶往那里。

当时姬魅夜在路乐乐身上留下了味道,能够凭借她血液的味道找到她。当日,泱未然就拿出一本册子交给路乐乐,上面有关于月重宫几千年以来所制药剂的配方,上面有简单地介绍用药味掩盖血腥味的方法。

虽然效果不是很明显,路乐乐自己配了一下,倒是更有效一些,但药味常常让她也有些受不了。

“未然!”然而她笑不出声,反而跪在原地抱着气若游丝的泱未然放声大哭。

此时,她宁肯忘记自己是中了蛊毒而爱上了泱未然。因为,情蛊让她更觉得自己无比悲凉和绝望。她路乐乐不能控制自己的命运,被花清语安排弄到这个鬼地方,替代了花葬礼,成为了所谓的命定中人。然后又落入了姬魅夜精心设计的骗局之下。到现在,她竟然发现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掌握,像一个傀儡一样被姬魅夜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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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看到你一次次追随我而来,一次次地为我流泪。我骑在马上,看着你无助地望着我,拿着剑拼命追赶我,我就想过这个问题……到底是什么,牵引着你。”他慢慢地闭上眼睛,“直到我确认了那个婴儿是姬魅夜,我才知道,他早早给你下了南疆的情蛊,让你爱上我。”

路乐乐恍然大悟,用力地摁着胸口,依旧能感觉到那只所谓的虫子在心脏里钻游。她当然也知道情蛊是什么东西。在泱未然给她的那本月重宫的书上,就提到了南疆的五蠹,而这情蛊便是其中一种。

此刻,她终于明了为何当时几乎是一夜之间就那样在乎泱未然,看着他会莫名心痛和担忧。她也知道,为何一静下来,心里就有东西在引导着,强迫着她去思念泱未然。

伸手捡起地上的银针,她再也不忍心看到他如此痛苦下去,银针慢慢地探向了他的脖子。

“不!”他注意到了她企图,用力摁住她的手,“乐乐,不要给我施针,我还有话说……咳咳……”血不断地溢出,他强撑着,“如果不说,过了今晚。我便没有机会了,我便永远都想不起来了。”

“好,你说。”她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银针。

啪!琴弦突然断裂,琴声戛然而止,银色的弦划过他的手指,露出点点殷红。随即,他整个身子往前倾斜,一口鲜血喷洒在她的衣服上。

古琴掉落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路乐乐上前跪在地上,将泱未然扶住,然后扣住他的筋脉,此时,他全身血液已经完全混乱,面色通红,血液继续倒流到心口,毒素在体内翻卷,一口口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他难受地闭上眼,全身瑟瑟发抖,拳头紧握。

蕙兰绽然间,香粉扑衣襟。

折下一枝且化簪,入烟髻绿鬓。

待春日好,锦袋盛沉香,赠卿玉带下。

那琴声并不像他本人那样轻柔悠扬,而是铮铮地破空而出,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琴音在他指尖激越起来,竟如惊雷划破长空,照亮阴森的暗夜,然而听起来却满含哀伤的甜蜜,失而复得的狂喜,又似切切的安慰,又似不舍的离别。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他弹琴,心底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随着感情的聚集,他的眉微微凝了起来,眼眸半合,睫毛透着细碎的阴影在脸上,薄唇紧抿,手指拂动得飞快,带起的音律揽起了他胸前的缕缕发丝。

她记得这首曲子,在解剖大楼的对面是音乐系的教学楼,每个周二的晚上,是对面的古筝课,而每次音乐系的教授都会谈这一首曲子——《长相守》。

“泱未然,小女子路乐乐,很高兴认识你。”她微微欠身,行了一个礼,亦微笑着。

“那日乐乐你唱了一曲勿忘我,今日可有其他曲子?”他挑眉微笑,将她拉到他身前的位置上,两人相视而坐,这样,他就会一直看到前面那一点点晕红。

“有是有,不过,然公子,这里可是需要配乐的。往日我可是瞧见你房内有一把古琴都蒙了灰,不知,你能弹否?”

他也不明白,为何此时会对礼儿说对不起。为何此时会如此想念她,心里会无比愧疚……

对不起。他再次低喃。

门被推开,他慌忙抬头,在黑暗中,一抹晕染的红色渐渐靠近,朝他缓缓走来——那是他一生中,在他生命尽头唯一想得起,看得到的颜色了。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眼底闪过一抹陌生的惊艳。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她是路乐乐,今天会不会不是这种光景。

“你穿红色的衣服,好漂亮。”他轻声说道,声音在风中显得那般无力和轻柔,如暖暖的春风,“像南疆传说中红色的西番莲。千年来,白色的粉色的西番莲居多,而最为罕见的是黑白花瓣和纯红色的西番莲。而我独独认为,红色的最好看。那样的热烈,那样的明媚。”

“未然,你等等我。”路乐乐起身,忙奔回自己的房间,将那件红色的衣衫穿上,镜子中的自己,已经比半个月前消瘦了许多,苍白的脸孔,唯有那双早就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眸有些神色。

“不行,这样你会熬不过去的。那是蚀骨之痛,你承受不了的。”

“我能承受。”他坚定地说道,血丝从嘴角慢慢溢出,“我所不能承受的是将身边的人忘掉,是一夜之间,忘记了所有的人,是一夜之间,世界一片黑暗。如果有时间,我宁肯在这种痛苦之中再看看你们,再将你们记得更久一些。”

路乐乐低下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哼!这么快就离开了吗?”他幽幽地站起来,抬头看向远方,“知道今晚本宫要去找他们,白日就带着路乐乐离开了?可是那又如何?除非路乐乐今晚就跨越了沧澜江,不然她此生都别想逃离本宫。”

路乐乐,你竟然还是要跟泱未然离开!是因为蛊毒的作用,还是你自己就想跟她离开?

你的心里,明明有我,可为何一剑下来,你竟然如此恨我?

“未然,这是最后一次毒发了。书上说会万毒聚心,血液会倒流到心脏,你一旦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恐怕……所以,我想让你睡一觉,这样就不会痛了。没事,我一直都在。”

“是不是,明早醒来,我什么都看不到了,也什么都不记得了?然后,连你也会忘记吗?”他紧紧地握着她,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板,不肯松开丝毫。

她身子一僵,眼角酸痛难忍,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刚才那位漂亮的胡姬还要表演。熄了灯是在营造一种氛围,等我扶你回了厢房,我命他们将灯点上。”她搀扶着他,鼻息间是他独有的墨香味,发丝扫过她的眼角,将泪痕擦去。

回头,看到羽见抱着剑站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

这让路乐乐想起当时羽见跪在她身前,请她为泱未然留下一子嗣,然而她没有做到。

“我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了?”他无助地抬起脸,看向路乐乐。灯火下,路乐乐看到他苍白的脸泛起一丝紫色,心里顿时不安,知道这最后一次毒发就要开始了。

他已经忘记了羽见,接下来的那个人应该会是她路乐乐。接下来的七日,他心里只有最思念的那个人,随着死亡的临近,他的思念就如毒素一样啃噬着他整个人,最后在绝望中死去。

今夜之后,在剩下的六个日子里,他泱未然的生命中,只剩下花葬礼三个字。

“是吗?”路乐乐回头,看向那女子,也突然觉得那女子是在看自己,“这个……应该还是在看你。”

“然公子,时候不早了,还是休息吧。”羽见走了上来在泱未然耳边小声说道。

“你是……”泱未然手里的扇子颤了一下,听着这陌生的声音,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影子,顺势警惕地握住路乐乐的手,将她带到身侧,回头看向羽见,“阁下是?”

在莫管家和羽见看来,他们俩像相敬如宾的小夫妻。然而,当她看到他的手札上写着花葬礼的名字时,她知道泱未然仅仅当她是朋友。

为了不让两人的气氛再度尴尬,她亦总是强颜欢笑,装作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前的事情一样,甚至也干脆扮成公子哥,摇着他亲自提笔的扇子与他相随,偶尔还和他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而他总会认真地听着,随后得知是玩笑,也会亲昵地捏捏她的鼻子,自己笑出声,那张脸美得有些刺目,这种时刻心脏里那只无形的虫子总是啃咬得她喘不过气来。

刚躲开不久的珈蓝突然从月色下急速飞回来,然后恭谨地落在姬魅夜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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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听到珈蓝落地的声音,他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漠和邪气。

那样平和淡然的笑容让她也会忘记了,他们是在逃亡。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青丝如墨散落在风中,身后干净清澈的江面倒映着他清美的脸,犹如画中的谪仙。

关于她,他和花葬礼的事情,他们都闭口不谈,而她也想着让自己忘记,这几日以平和的心态陪在他身边,也算是对他的弥补。

路乐乐当时站在旁边,看着莫管家悄然退出了房间,然后站在楼道处偷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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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记忆力在急剧恶化,忘记了泱莫辰,也忘记了他的三千男宠,对于南疆的事情,他也只是模糊记得。

第五日,这个过程又会持续,只是,让他更痛苦的是,她死去的那部分更为清晰,并且抢占了他记忆的一半……到最后,他的记忆甚至会出现她死去的情景。

这便是可怕的一月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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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两个丫头吓得站在外面不敢进来,路乐乐也省心,让她们找了热水,便吩咐她们下去。

“乐丫头。”泱未然轻轻咳嗽着,“我们还有几日到南疆?我听见礼儿在京城不在南疆呢?”

他又开始胡乱说话,路乐乐没有吱声,认真地将银针消毒。

“如果这样,我也不必太警惕,不然反而会引起注意。”说着,她上了马车,继续朝江南那边前去。

这一次,她会按照地图前去所谓三生石所在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和溯月他们联系上,跨越沧澜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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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乐乐咬唇沉吟了片刻,“我现在给你一个方子,上面是能医治和控制湿毒的药方。你立马派几个人连夜赶到前面的小镇,然后从他们那里出发,带着药方一直往南,行百余村庄,一路发放药材,最后再让百余人带着药方朝东南、西南、西北方向送药材,解除湿毒。”

“他们前行百余村庄,解了湿毒,姬魅夜一定以为是我们。必然追去,然而大家分散离开,又会扰乱他们的注意力。”

说着,路乐乐拿出今早重新写的药方递给了羽见,“还有,我们四人前行必然会引人注意,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将带泱未然单独乔装离开。”

“嗯……小小姐她已经在南疆了,我们很快就看得到她了。”他的神智已经出现了紊乱,记忆因为只有花葬礼,片段都是参差不齐的,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

“哎,那早些上路吧。”他拉住她,像一个孩子一样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只是到了楼梯,还是由羽见将他背下去,放在马车上。

“小小姐,昨夜,前面的小镇上亦出现了湿毒,而且到处都开满了曼珠沙华,据说还有些人的坟被挖开,新死的人尸体也莫名消失了。”

他们的逃亡,白日几乎是毫不停歇,晚上则留在每个小镇人气最旺和阳气最为聚集的地方。

姬魅夜毕竟是被诅咒的人,他和他手下的人都喜静,惧怕阳光和阳气多的地方。所以,泱未然选择了留宿在青楼。

这是他们逃离的第三日。夜很深,路乐乐已经习惯了在青楼留宿,此时,她正同泱未然坐在人群中,堂上,一漂亮的胡姬带着面纱,踩着鼓点富有节拍地扭动着腰肢,双眼生媚,柔情缱绻,目光不时地投向这边,风情万种地落在泱未然身上。

“王爷,你别动,我给你梳头。”身后男装的女子轻声哄道,然后用白玉簪子小心翼翼地将他头发挽好。

“你是新来的丫头?”男子微微回头,看向身前的女子。

“嗯。”路乐乐点了点头,然后扶着他,“已经好了,我们赶紧上马车吧。”

明日,一月相思完全进入了大脑,他除了花葬礼什么都不记得了。

“未然,我会带你回南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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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能像这样抱着他。这也是路乐乐认识泱未然以来,第一次能这样抱着他痛哭。

“泱未然……泱未然啊……”她念着这个名字,失声痛哭。

他因为怕辜负自己的十年之约,而不敢爱她。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喜欢不代表爱……然而,他能奢望什么,此时,她能亲口在他忘记一切之前说出此番话,他还有什么遗憾的。

“对不起……我多么希望接下来的几日,我的脑海里是你。可是……”他无力地收回了手,“可是,乐乐,我不能爱你啊。”他不是不爱她,而是不能爱她。

他欠了花葬礼,欠了太多太多。他纵然是男子,却也不能忘情负义。

姬魅夜,你到底要怎样?凭什么操控着我的情感?!你凭什么啊?!

她就是如此可悲,可悲到了,连自己爱上谁都不能控制。

胸口一片黏糊,泱未然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之下抽搐,那张第一次她看见曾惊得心跳停滞的清美容颜此时因为痛苦而扭曲起来,殷红的血变成了褐色,从他嘴角溢出。皮肤下那些紫色的毒素在穿梭,像一条条可怕的虫子贯穿了他的身体,在里面肆意游动。

她也疑惑过,也觉得这段感情不可思议,然而从来没想到,竟然是姬魅夜给她下了情蛊。

也难怪,这几日,她对他的感情淡了下来。因为情蛊的引子要就死去,情蛊自然会随之而消亡。

情蛊?情蛊?哈哈……她突然想仰天大笑!姬魅夜,你竟然向我下情蛊,是要以此来要挟我吗?是要用泱未然来交换条件吗?

他苍白的手指放在她胸口,声音一颤,浅色的眸子看向她,问道:“咳咳……乐乐,如果你没有中姬魅夜的情蛊,还会如此待我吗?”

“情蛊?”手里的银针突然一松,她声音哽咽在喉间,“你说了我中了情蛊?”

“在我回南疆的时候,祭司大人说,我此生将遇到最大的劫难,无法逃脱。”到如今,他再不说,再不弄明白,他就已经没有机会再说这一番话了,“然后我遇到了你。其实,乐乐,我知道的,你讨厌我的,我那样对你,将对礼儿的误会都转移在你身上,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他低头一笑,头无力地靠在她肩头,眼前的红色已经淡淡散去,黑暗席卷而来。

路乐乐抱着他,泪如雨下,知道他疼得厉害。甚至可以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看到那蓝色的毒在他血管中肆意横行。

他喘着气,大口大口呼吸,眼底有一种惊恐,湛蓝色的眼眸一片灰暗,汗水染湿了他的青丝,沾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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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双飞游,月缺亦月圆。

许君一世情,与君长相守,待至奈何桥,

此生已无憾。来世两相忘,莫忘蕙兰香,莫忘莫忘。

“出城,本宫自然能找到她。”他坐在珈蓝背上,拿出玉笛,冷冷地笑了起来,“而且,她会回来找本宫的。”

天空中,死灵魂在空中飞舞,远古的笛声悠悠响起,凄美而惆怅。

路乐乐有些头晕,连日都坐在船上,她已经没有了欣赏江淮风景的雅兴,一个人趴在船头吐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横膝卧筝弦,指尖流音泄,铮铮然。

只惊琼枫落,拢袖归玉宇,施施然。

入君手,闲步走,笑语晏晏满溪楼。

他微微一愣,伸手往前一模,身前果真多了一把古琴,病态的脸上有一抹羞涩,“在下并不擅音律,若是献丑……乐乐你……”

“我从不取笑人的。”她玩味地笑道,“因为我习惯了偷笑。”

话语间,手下的古琴突然响了起来。路乐乐笑容当即凝滞,便见泱未然认真地坐在位置上,纤纤手指挑动着琴弦。

他笑了笑,想到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身子因为疼痛不时地颤抖着,好几次,钻心的疼痛就快让他晕厥过去,然而,他怕的就是,醒来,周围连这唯一的颜色都看不到。

他慢慢向她伸出手,拉住她的冰冷的手,学着她平日轻快的语气道:“路乐乐,在下泱未然,很高兴认识你。”真的很高兴认识了她,不是因为前世,不是因为她是命定中人,只是因为她是路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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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已经满足了。他没有喊她一声礼儿,而是将她当成路乐乐。

无尽的黑暗,让人窒息的痛苦,那些翻卷的记忆犹如潮水般将自己湮没。那年的飘雪,那个小女孩一身白色的狐裘站在他身前,拉住他的手,朝他偷偷一笑。

他蜷曲着身子,咬着唇忍受着毒发的痛苦。“礼儿……”他低声道,“对不起。”

“今晚毒发,你可不可以就在这里?”

“我会的,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会的。”她咬着唇,将泪水逼了回去。

“乐乐。”他笑了笑,有些苍白无力,模糊的视线中,她一袭白衣犹如空中的浮云,慢慢散去。心里顿时一惊,他惊慌地抓住她,想起初见时,她站在正王府的大厅里,一袭红衣,衣衫还有些凌乱,甚至头发上还沾着草屑,模样精致可爱,有些傻里傻气。

明天,他就忘记了她,也看不到她了。

他痛苦地垂下修长的睫毛,眼底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沉默了半晌,他抬起另外一只手,将路乐乐手里的银针轻轻拿掉,放在旁边,轻轻地说:“如果这样,请不要给我施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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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风在他体内让他身体保持着恒温,然而却无法控制住这最后一次毒发。泱未然坐在榻上,头发散开,脸色变得青紫,唇边隐隐有血丝,紧拧的眉显示着他此时正承受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手用力地握紧,他抽了一口气,遽尔大吐了一口血。一身白衣的路乐乐正低着头将银针排成一排,然后一根根地放在火苗上消毒,她的前方放着她自己配制的药汁,带着麻醉的效果想要减轻他此时的痛苦。

点点的火苗,沉静下来的暗,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情况了,抬起手,将路乐乐拉住,“乐乐……”他的声音透着一种悲凉,“你的针下去,我是不是会睡着?”

而路乐乐这个名字,这个他泱未然仅仅知道几天的名字就会再度被他遗忘,不留下一点痕迹。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忘记。”她柔声说道,然后将他扶住,“走,我带你回去。”

“为何,周围这么暗。让他们点上灯吧。”他小声提醒道,随着体内一月相思的侵入,他此时的视线已经不再模糊,而是慢慢陷入黑暗中。

“公子……我是……”羽见看了一眼路乐乐,再看向泱未然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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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公子,他是你的贴身护卫,羽见。”路乐乐将泱未然拉起来,“时间真的不早了,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他的手札已经写满了两本,一本是关于他目前害怕遗忘的事情,另一本则是关于生活琐碎。她没有仔细看,已经猜到他大致写了一些关于记忆中的花葬礼吧。

“路公子,你此时好像瞧了我很久了。”他轻轻的声音传来,在这喧闹的地方显得格外干净。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当即打断了她的回忆。她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哈大笑了三声,摇着手里的扇子说:“然公子,哪里是我看你啊,分明是台上的女子在看你呢。”

“哦,在看我吗?我感觉她是在看你。”泱未然笑着提醒道。

“殿下,泱未然他们已经出城了。”

“继续说。”他眸色此时在月光下变幻不定,听出了珈蓝还有下文。

“而且,我刚才在城外巡视了一番,并没有找他们的踪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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