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情古怪的脸吸引了朗冶的目光,他坐直身子,问道:“怎么回事?”
我说:“正勾搭着任夏的那位……可能……就是你说的这个星航老总。”
朗冶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他是老头的长子?苏氏的继承人?他不是……刚刚和任夏出去了么?”
我心里一动,问道:“苏氏财阀?”
朗冶道:“宋秦就职的那家地产公司,就是苏氏财阀旗下的一个子公司,这是一个家族企业,基本上每个行业都插了一脚。”
我追问道:“那传媒业呢?”
我实在无言以对。
正纠结着,朗冶忽然推门而入,而且表情疲惫,一进门就仰在沙发里:“门口怎么回事?”
我端起手边的牛奶走过去,把杯子放在他手边:“苏谋早上给任夏搞出来的阵势,你要不要喝点牛奶?”
任夏道:“确定,我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她用符逼我现了原型,然后就把我的妖力封了。”
我再打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滑腻腻的犹如一条跗骨的毒蛇,沿着手心攀爬而上,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给朗冶打电话。”
任夏把手机收起来,瘫在座椅上,长舒了口气:“让他赶紧回来。”
我想我肯定脸色煞白,任夏看了看我,又在手机上打:“是个年轻女人,明面上的身份,是滨海台访谈节目主持人,这次我们策划的这档节目,她是台里推荐的第一位主持人。”
狐妖和道姑变成了同事,而且假如这位道姑顺利中选,狐妖还将是道姑的顶头上司……
任夏又道:“没有伤害我,只是给我下了一道符,把我体内的妖力封了起来。”
说完把手臂收回来,在他肩上推了一把,力道颇大,推的苏谋一个踉跄,她看着他站稳,真切的笑意漫过眼角,道:“到了那个限度,自然就不玩了。”
我扶着她转身,把她架到出租车上坐好,苏谋在路边站立不动,似乎是打算目送我们的样子,任夏一眼都不看他,反而摸出手机来,打了一行字给我看:“碰到了西陈的人。”
西陈……
任夏对他弯起眼睛,脸上做出笑的模样:“苏总的身价,想必并不是很在意这一件西装吧。”
苏谋道:“本来不是很在意,可若是你亲手洗了还回来,便得在意一下了。”
任夏挑起眉,惋惜道:“真可惜,我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会洗衣服。”
苏谋没有迎上去,反而直接折身往外走,门口那条芳香四溢的地毯还铺在那,晨风中发出浓郁的玫瑰花香味。任夏跟在他身后,推开门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惊讶地挑高了眉,明确地表现出她此刻的心情。
苏谋为她打开车门,任夏侧身坐进去,车子启动,平稳的滑出,留下一地的玫瑰花。夏弥来上班的时候看到,惊讶的合不拢嘴,进门劈头就问我:“明珠姐,门口那条花道是有人追你么?”
我无语:“不是追我的,是追你任夏姐的。”
我咳了一声,点头:“我看见你站这,以为我不用接了。”
苏谋道:“她有些不舒服,不要我送,一定要你来接,我要给她请私人医生,她也不愿意。”
我这才发现,任夏脸色有些苍白,她从来不化妆,然而今日却上了浓妆,青白的面色透过浓妆显现出来,在她盛极的容貌上先出颓败之色。
任夏和苏谋依然打的一片火热,精明的狐狸和狡诈的猎手,周旋的小心翼翼,却乐此不疲,让人很难分清他俩究竟是互相都别有用心,还是闲的蛋疼,拿对方当做生活的调剂品。
晚上七点半的时候,任夏打电话过来,说她在唐城会所门口,让我过去接她。
会所这个东西,都是和几十万上百万直接挂钩的,以苏谋的家底,带她到某个私人会所享受一下是件在正常不过的事,但是任夏却在会所门口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这让我很担心,他俩是不是闹翻了。
朗冶摇头:“打开头颅之才发现,癌细胞已经在他体内遍插红旗,根本没有办法下刀,只好再度缝合起来,用好药吊着命,能多活多久就活多久。”
我接口道:“而且昨天你推测,苏谋可能会在星航传媒里说得上话,但今天才知道,他可能就是星航传媒的老总。”
任夏真真正正的惊了,一脸风中凌乱的表情:“我听说,星航传媒是他们的老总一手组建的,只是在苏氏下面挂个名而已,两家业务并没有联系。”
任夏这一天果然没有回来,晚上九点多十点,苏谋开车把她送过来,两人互相告别,并且约定明天早上上班时,苏谋会过来接她,然后两人一起去台里签到。
我觉得,他们的关系虽然不是明确的情侣,但其实算得上是公开的秘密,明天两人还有一起去台里,摆明就是为了求黑。
她进门的时候朗冶已经睡了一整天,起来喝我炖好的鱼汤,听见任夏回来的动静,头也不回地打招呼:“哈喽啊地毯美人,今天玩得开心么?”
朗冶摇头:“虽然老头近几年没有改遗嘱的打算,但他续弦的儿子近几年在苏氏董事会里做的风生水起,刚刚被提拔执行董事,管理地产这一块,挺受宠的样子。这样长此以往,就算苏谋继承了苏氏财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得是个烧油的灯,之前外界传闻苏家的长子和父亲关系淡薄,没想到居然是真的,更没想到居然淡薄成这个样子。”
我说:“星航在传媒界不是挺重要的么?或许人家只是打算敌动我不动。”
朗冶道:“苏氏财阀在各个行业都有涉猎,传媒虽然是块肥肉,但并不是非吃不可,假如老头改了遗嘱,苏谋肯定要从有利的一方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到时候,放弃一个星航,换来苏氏的大权在握,对于那位续弦来说,显然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我嘴角一抽,默默地给他俩关上门,继续看店。不一会苏谋走出来,骚情的浅蓝色衬衫白色裤子帆布鞋,搭上随意又有形的纯黑色头发,小开标准装扮,简直浑身上下都在叫嚣,人傻钱多速来勾搭。
人傻钱多倚在我的吧台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对我示意了一下:“可以吗?”很绅士的动作,搭配他不羁散漫的眼神,有一种“他其实是在注视你”和“他其实没有看到你”两种情绪交杂起来的,巨大的矛盾美感。
我摇头:“不可以。”
我说:“昨晚他们一起吃的饭。”
朗冶倒抽一口冷气:“昨晚他父亲上手术台,生死未卜,他居然……”
我点头,道:“这些豪门的恩怨,实在是太难理解了,难道他这么胸有成竹,是因为知道老头不会改遗嘱?”
朗冶睁开眼,奇怪的看着我:“你今天怎么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传媒也有,叫星航传媒好像,在苏氏所有的子公司里,还是个很不错的公司,听说是老头的长子在管,管的有声有色。”
竟然……果然……难怪……
任夏,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何止是有本事,你简直太有本事了!
朗冶道:“我没吃东西,你给我烤个面包出来,今天免班,我得休息一下,多少年没做过这样的大手术了。”
我随口问道:“昨天似乎听说你们院长主的刀?谁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动你们院长?”
朗冶道:“苏氏财阀的董事长,做的脑瘤手术。他家人实在是刻薄,老头这么危险的情况,做手术其实等于变相的加速死亡了,医院说的那么清楚,还是非要做。上手术台的时候才知道,老头的遗嘱没改呢,财产和权位都留给亡妻的儿子了,续弦不愿意,非要他改了遗嘱才能死。”
夏弥一脸失望,深深地叹了口气:“姐,你怎么还没男朋友呢?”
我惊悚的看着她。
夏弥继续失望:“你说你长这么漂亮,脾气又好,还有间店开着,这条件都找不着男朋友,那我怎么办啊?还是你条件太高,所以才找不着的?姐,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上点心吧,别一天到晚想着玩了。”
朗冶那边一片杂乱的声音,急匆匆的脚步声,大声喊人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在医院,我心里往下沉了沉,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见他说:“明珠,我在出急诊,一会给你打回去。”说完干脆利落的掐断了电话。
我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同样打字回复:“你打算怎么办?”
任夏道:“我没有妖力了,但她还会画幅,我好像应该逃,但是我的节目组今天刚刚成立,我舍不得。”
我说:“你确定是西陈的人吗?”
中国的道术有四大分支,分别是主攻击的茅山道派,主修仙的灵宝道派,主符箓的清微道派和主修心的净明道派。这四个分支中逐渐衍伸出道术的四大家族,虽然以家族为称,可名下子弟倒是姓氏各异,并不拘泥于一家一姓。而西陈正是四大家族之一,主符箓的清微道派。
南毛北马,东季西陈。
西陈已经出现了。
苏谋笑意深了深,忽然探身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那声音压的足够低,可能是不太想让我听到,然而任夏就靠在我身上,这个距离如果还听不见,就太愧对猫素以灵敏著称的听觉。
他说:“任夏,欲擒故纵也要有个限度,嗯?”
任夏在他的脸离开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同样压低了声音:“可是我还没玩够呢。”
我大吃一惊,心里霎时笼上不详的预感。
任夏挽上我的手臂,和苏谋道别,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我的手臂上,简直把那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我在她腰上脱了一下,给她一个借力,让她可以从容的离开。
苏谋把披在任夏肩上的西装拉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洗好还给我,好好休息。”
朗冶不在,我打了一辆出租过去,司机师傅听见我要去唐城,而且还是坐出租车去唐城,一路上都在用惊异的眼神看我,我在他的眼神里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熬到目的地,还没下车就看见任夏穿了一袭溜光水滑的晚礼服,外面披了一件西装,正倚在苏谋身上,仰头和他说着什么。
我让司机师傅等我一会,下车黑着脸过去,咬牙切齿地打招呼:“真巧啊你们也在啊。”
苏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不是专门来接她的么?”
我说:“这等于是苏谋名下的产业了?他昨天还有兴致请你在雅德吃饭,今天又搞了个玫瑰地毯,你说,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并不关心他爸的死活?就算他改了遗嘱,把财产全留给续弦,人家也不在乎。”
任夏道:“这个我倒不在乎,我就是比较害怕,万一将来他被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给消灭了怎么办,我在他身上积攒的人情,岂不就半途而废了么。”
她很认真地苦恼了好大一会,忽然恍然大悟:“我真是想多了,等他弟弟有能力消灭他的时候,我早就在滨海台安身立命了,那时候还管他这么多作甚。”
地毯美人很矜持地点点头:“还好吧,一般般。”
朗冶道:“苏谋的父亲今天上手术台,做一场基本上是必死无疑的手术。”
任夏惊讶地看着他:“你参加的那场手术,患者是苏谋他爹?那手术最后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我忧心忡忡道:“那你说要不要给任夏提个醒,让她以后小心别和苏谋走那么近,免得他家出事之后不幸落难。”
朗冶“嗤”地笑了一声:“她和苏谋走得近,届时落难的就不知道是哪一个了。”
我们对任夏真是有着高度一致的评价,不愧是彼此有着共同语言的妖。
苏谋愣了一下,把烟收回去,再没搭理我。
泡妞嘛,又不是追女朋友,把妞泡上就行了,犯不着讨好她的朋友。
不多时,任夏换了身衣服出来,很随意的妆扮,很明显没怎么花心思搭配,虽然狐狸精天生就是衣架子,但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