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怕道士,主要是林总的个人意愿,我们还是要尊重的。
朗冶将一碗汤饮尽,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倚在沙发里:“这桩事总算了结,我再也不用每天来伺候你这只猫了。”
我愤怒地瞪他一眼:“滚,从此我们友尽。”
我心说这不废话么,任你问谁谁都不愿意把自己的记忆交出去,尤其是有关于自己谈了九年的男朋友,于是不太高兴道:“你这样做,算不算违背了陈自臻的遗愿啊?”
朗冶不以为意道:“管他呢,反正陈自臻这会已经死了,违背他的遗愿他也不知道。”
我:“……”
我“哦”了一声,神智依然有点不清醒,挠着头发走进厨房:“有什么吃的?”
朗冶跟进来,掀开火上炖着的锅,一阵水蒸气争先恐后地弥漫而出,夹杂鱼汤的浓香:“我试着熬了个鱼汤,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还会做饭!”
可文兰真的彻底死了吗?忘川水封住的,是人们那些不愿意忘却的记忆,文兰为下一世的自己保留了这份记忆,她到底是想让自己永生永世地恨他,还是给自己留一个机会,想要听他亲口忏悔?
可惜,这些问题,永远不会再有答案了。
从这个梦中醒来的时候,天色全黑,我睡过了整整一个白日,起床之后才发现肖铉已经离开,朗冶坐在吧台里,像模像样地拿了我常用的老式账本,算今日的收益。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对了,你们面试过的糕点师是谁啊?什么学历的,本科以下的我可不想要啊。”
朗冶说:“新东方厨师烹饪大学西方甜品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专业对口,小姑娘手艺挺好的,长得也挺好的,脾气也挺好的,最重要还是个女的,能够有效防止办公室恋情的发生,肖师傅深谋远虑,层层把关筛选出来的这一个,简直360°无死角。”
我默不作声的喝汤,犹豫了好大一会,道:“那个……肖铉他……今儿对我告白来着……”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来,神色茫然,伸出的手却剧烈颤抖,一个名字含在唇齿之间,犹如唤醒一个沉睡的人一样,轻轻柔柔:“文兰?”
“文兰。”
“文兰……”
朗冶嬉皮笑脸道:“开个玩笑,别激动嘛亲爱的,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还得仰仗你呢你说是不是。”
我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你爱找谁找谁去,敢踏进我家店门一步,我非把你的狼皮剥下来贱卖。”
朗冶装模作样的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你这么凶残,你爸妈知道吗?”
“活着的人更重要,不是么?”朗冶拿了个汤勺给我盛了碗汤推过来,“世人都以为孟婆汤的功能是消除记忆,但其实人有三魂七魄,每次死亡,都有一缕生魂随之消亡,那才是这一世全部的记忆。而孟婆汤的真正功能是留住这缕魂,保存前世记忆。文兰死的时候,选择保留了自己的记忆,现在的林南歌做了同样的决定。她既然不想忘记,那就随她吧,这毕竟是她的经历。”
我正想反驳他,朗冶又忽然挑了下眉:“反正洗掉她的记忆得动用法术,动用法术就有可能招来替天行道的和尚道士,要干你干,反正我是不干。”
我:……
朗冶白我一眼:“你还真以为这几百年我都自己叫外卖吃的啊。”
我嘿嘿了两声,看着他把汤盛好端出去,又问:“林总没事吧。”
朗冶说:“我问过她了,她不愿意把这个记忆交出去。”
我清咳了一声,他扭头看我,站起身来:“饿了么?”
我老老实实地点点头,问他:“肖铉呢?”
朗冶道:“辞职了,下午的时候跟我一起面试了几个来应聘的糕点师,选中一个,做了个工作交接就收拾东西走了。”
朗冶停住筷子,眼角闪过一丝冷厉的光:“什么?”
这才是他前生最大的执念,最不能消解的心魔,他的家人、他的父母妻子在南洋给他报了平安,可文兰却独自惨死在陈府别院的门口,她穿着远行的衣服,应该是与他的家人们一同出国避难,却被人杀死在避难启程的地方。
那个凶手的名字,那个凶手的用意,都昭然若揭。
陈自臻和文兰一样死在了滨海,他的灵魂被自己的执念禁锢在文兰去世的地方,为自己赎了长达百年的罪,最终还是没有原谅自己。他说文兰已经死了,这世上无人能有资格替她说原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