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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折 生如夏花(第1页)

江快雪疲乏地道:“哦,我只是想到人多热闹的地方走一走,不愿整天待在空宅子里。”

赵扶风叹了口气:“还在做噩梦吗?你知道自己瘦了多少?有些事情,要慢慢忘记。”

江快雪停下脚步,盯着他的眼睛:“忘记?除非我死。”

他靠着她的胸膛,温柔地说着呓语:“自从见到你,我就颠倒日夜,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吃饭为你,睡觉为你,拔剑为你,只为重新见到你。可你是子归先生的宝贝孙女,养在深闺里的快雪姑娘,想远远地看你一眼,都那么难。”

“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快雪。你是我的,只是我的。”

连秀人的手垂了下来,紧紧地攥着锦褥的长流苏。由始至终,她都维持着这种溺水者的姿势。

“我不可以?”徐辉夜贴着她的脸,笑道:“不可以么?”他眼眸深黑,眼底看不到感情的波动,却有着暗夜般的神秘魅力,越是靠近越是夺人。

连秀人全身发抖,不知所措。他低下头,轻轻吮着她嘴唇,浅啜深饮,令她忘却身外。在她伸出纤巧舌尖想要回应时,他忽然松手,看着她微微汗湿的绯红面颊,不语。

连秀人难堪地闭紧了眼睛:“是,自从那年陪姑娘去姑苏,在虎丘遇到公子,我就不曾忘记你。我从来没有想过,姑娘会留你住在家里,我……”

连秀人隐忍地叹了口气,挽起徐辉夜的袖子,却见本已结痂的伤口又迸裂开来。她咬着嘴唇:“赵公子跟我的伤都好得七七八八了。你若总是这样作践自己,就算我天天来换药,也是枉然。”

徐辉夜摸摸她的脸,拨弄着她的耳坠子:“怎么,你心疼了?”

连秀人料不到他酒后竟是如此轻佻,直起身道:“请公子自重。若不是姑娘吩咐我照顾你,我才不会……”声音猝然止住,他伸手一带,她立脚不住,竟跌在他身上。

江快雪怔住,眼波似结了冰的湖水,慢慢道:“要你这样天天陪着我,其实是我小孩子脾气,跟你撒娇呢。你放心走好了,我懂得照顾自己。”

赵扶风苦笑:“你都不问一问我为什么走吗?”

江快雪冷笑:“你既然说要走,我问与不问,又有什么要紧?”她个性骄傲,不管如何不舍,不会黏人,更不会求人。

寂寞的人,会以为时间是荒漠,永远都走不出去。相爱的人,总觉得时间如逝水,再留恋也遮挽不住。而驾驭太阳、驱策四季的羲和大神,从不曾停下也不曾加快他冷酷的脚步。

夏天已经来临。

寂寞午后,舞花庭院,徐辉夜的醉意已经有了十分。他靠在软榻上,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握着剑,漫不经心地划着。剑光白练一般飞舞,削落满架蔷薇如雨。

赵扶风温言劝慰:“龙杀已经全灭,以连家的影响都不能追索出他们动手的缘由,你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江快雪一字字道:“我有生之年,无一日忘记这仇恨。”

“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离开?”

一朵被揉碎的蔷薇从榻上跌落到地上。枝头初放的纯白,片刻间零落成泥,犹有细细香气,如她哀伤而卑微的爱。

寿安坊官巷的花市,集中了临安顶尖的饰品和衣裳铺子,《梦粱录》中形容为“极尽工巧、前所罕有者,悉皆有之”。

赵扶风陪江快雪走在市中,困惑地道:“快雪,你不是要买衣衫么?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她感觉到他的手轻柔地抚过自己的头发,他的声音低沉:“我何尝不是,醒着梦着都是你。”

连秀人怔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欢喜得快要窒息。

徐辉夜解开她的衣衫,印下无数吻痕,深如蔷薇浅如樱。他的气息有如秋天的树林,充满颓败的清味。

察觉他肋上的伤口也渗出血来,她不敢再挣扎,恳求道:“你的伤……”

徐辉夜眼睛发红,满布血丝,捏着她的下颌道:“哼,口是心非的女人。”

她涨红了脸,低声道:“我不挣扎,是怕加重你的伤势……不代表你可以轻薄我。”

赵扶风突然握住她的手,不容她挣脱:“你放心,我找到底也迦就回来。”

“你知道底也迦?”江快雪愕然,“那只是古书里虚无缥缈的记载,即便真的找到,也未必能解寒鸦之毒。况且拂林国远在天边,我……只怕等不到你。”

连秀人拿着绷带和金创药走进来,为徐辉夜换药。他并不配合,大剌剌地躺着,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她又和赵扶风出去了么?”

连秀人低声道:“是,姑娘想买衣衫,赵公子陪她去寿安坊了。”

徐辉夜的手紧握成拳——他希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爱情,果然抽出了芽,开出了花,却让神刀门的愣头青摘到了——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淡淡道:“原来你还是会说话的,我以为你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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