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玄在脑海中寻思了好几圈,才突然转过味儿来。
他家少主,这次对西山小帝姬,是认真的!
青逸在司卿的病榻前守了三天三夜。天帝山的老大夫说司卿头三天比较危险,只要能平安度过这三天,便无大碍。于是,他生怕她身子再出什么状况,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就算晚上睡觉,也是趴在床边凑合眯一下,生怕她有意外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
怀中的人没有回音,青逸低头,只见她已经晕死在他怀里。
第二天天帝山上下就传遍了,天帝山少主青逸将一身是血的西山小帝姬抱回了寝殿,连夜找来天帝山最有名的几个神医,自从进了殿门便房门紧锁,三天三夜后才出来。
与此同时,东分山主出走,离开天帝山。
青逸本以为她会吓得在屋中乱窜,没想到开门看到的,竟是这样一番情景。此刻的她,冷静、成熟,这是便是西山帝姬应有的气势,临危不惧,视死如归。
“你—”他伸出手去想要帮她擦掉脸上的血迹,手抬了抬,却僵在半空,他此刻不敢碰她。
他怕碰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没想到面前的人儿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抱住了他:“吓死我了,我原以为你是觉得我不乖才在我屋里扔的黄鼬,我以为你不会来,还好你来了,真的吓死我了……”她说到最后,竟隐隐带了哭音。
随箱有一卡片,上书:祝永远快乐。落款“石头”。西山无人知石头是谁,遂送礼者身份成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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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卿脸红地在他怀里怀里点点头。
那时,他们对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憧憬,谁也未想到,最终的结局,会是那般。
他们那时还都太年轻,不懂得命运的手有多么残酷。有些长情,注定没有结果,有些分离,早在相遇那天便注定。
司卿再点了点头,道:“我还给你包了许多汤饺,你最喜欢吃的三鲜馅,我备了几百个放在冰窖里面冰着,你什么时候想吃我做的饭了,就拿几个出来蒸蒸,很简单。你经常忙起来就顾不上吃东西,这样对胃不好,按时吃饭,才能身体健康。”
青逸点头:“好,我按时吃饭。”
司卿琢磨了一会儿,再道:“最近天气转凉了,我觉得你的被子太薄了,就抽空给你缝了一条,但是只来得及缝完一半就交给你手下小仙娥继续缝了。我不太记得我别在被子上的针有没有取下来了,你盖得时候,先摸一摸。”
司卿见他恹恹的神情,捧起他的脸:“哎呀,你不要不开心,我回去探一下我母上大人的口风,只要她松口,我就通知你来提亲。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最好多攒点钱,聘礼至少得给我一百箱金子,外加一百箱银子,否则我不嫁。”
青逸原本还有些伤感,听她这一席话,不禁被逗笑了:“哪有人家聘礼送得这么俗的。”
司卿噘嘴:“我不管,我穷怕了。要不是为了银子,我也不会落进你们天帝山的狼窝。你要是不想让我以后因为缺钱再做傻事,便给我备齐零花钱。”
一日,青逸照常往司卿屋子里去同她用早膳,刚吃两口,便发现她神色与往常有异。青逸担心地询问道:“怎么了?”
司卿手指在衣角上卷卷:“我收到秋离的纸鹤,她从你的阵里闯了出来,来这儿迎我。约莫中午的时光,便要到了。”
一时间,青逸口中的佳肴如蜡般无味。他“哦”了一声:“你要走了?”
青逸敛了脸上笑意:“我喜欢的人,我自己会争取。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去欺负我看重的人。东分山主,你别敬酒不吃罚酒。”
东分山主半分不让步:“可是少主,你与她相识不过十余天,我们认识已有……”
不待她说完,青逸就冷冷地打断了她:“喜欢上一个人,一眼便够,十天已经很长了。有些人,只用看一眼,就知道想要永远在一起。”
司卿呆愣了片刻,猛地点点头:“有,你们家的灶台用得不顺手,我下午抽空画了张图纸,你找人按照这个重新布置一下。”
青逸的思维没有跟上司卿的跳跃程度,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又跑去厨房给他盛汤了。
司卿心情不错,一路小跑,一路哼着歌,看来跟人私定终身也不是什么难事嘛。而且她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搞定了西山地界最难搞定的天帝山少主。她很有成就感,她想,回头再有人来找秋离提亲,她可以好好地指点秋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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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逸震惊到失语。他原本日思夜想得睡不着,揣摩着怎么说才能让她明白他的心思,现在竟被她自己提出来了。青逸第一次觉得,这个神君的启蒙教育,做得还不错,让她在对别的事情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对男女之事倒颇有心得,看来,抽空他得去给神君他老人家道个谢。
司卿看他出神,还以为他不愿意,撇撇嘴:“如果你觉得有点勉强,也无妨。我知道我最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如果你愿意放秋离出来,我现在就收拾收拾回西山去……”
司卿一脸理所应当:“给你做饭吃,你好歹救我一命,我给你做顿饭吃当报答你啊。”他本来想责备司卿怎么伤刚好就乱跑,可是听着司卿好听的娃娃音,青逸感觉心都要化了。
他咽下了所有的话,抬手尝了口菜,司卿眨着眼望他:“好吃吗?”
青逸点头:“好吃。”且不说这菜确实十分好吃,西山三青鸟一族的厨艺,本就六界第一,即使这菜不好吃,被司卿这一望,青逸心里也高兴得要冒泡了,不好吃也能变成好吃。
屋子里寂静一片,显然,除了她没有别人。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身后的门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了。
她知道黄鼬出现在这里一定不是巧合,然而她想不到为什么会有黄鼬,想不到是谁想整她。她的第一个反应是害怕,可害怕过后,又鼓足了勇气。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怕是没有用的,只能硬着头皮靠自己。于是,她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往上招呼。
当她一拳拳地打到快要力竭的时候,忽而听到门后传来他的声音,一瞬间,她找到了安全感。这是一种只要他在了,她就不怕的感觉。
被她抱怨了一句的青逸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生气,反而显得十分激动:“好了好了,还知道吵嘴就是没出大事儿。”
青逸揪着她问了许久,又找了好些大夫来给她把脉,确认她无大碍之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些天他守在司卿身边,天帝山的公务堆积成了小山,青逸将屋内屋外的仙娥仙童仔仔细细嘱咐了一遍,才起身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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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瞬移至司卿的小院,沉默地看着那上面结界。很好,这是东分山主的手笔,什么时候他手下的人如此没大没小了,敢擅自动他的人!
他手指轻轻一挥,一道青光闪过,门上的锁应声而落,他刚要跨进院子,就被一个清丽的人影挡住。
“少主不可。”一个女子闪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第四天一早,司卿的眼皮终于动了动,他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又很不好意思地放开。
“头疼不疼?哪里不舒服?喝不喝水?”
青逸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司卿刚醒,本来脑子就蒙,被他这样一问脑子就更蒙了,嘟囔了一句:“你怎么比我母上还婆妈……”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少主风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形势,定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了。一夜之间,街头巷尾传出了很多夸张的故事,其中一个版本便是东分山主心系少主久矣,无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少主最近宠上了西山小帝姬,东分山主为情所伤,负气出走。
叶玄是最受青逸器重的手下之一,以善于揣度青逸的心思而著称,由于人极聪明,所以人送外号“叶人精”。这天青逸突然找到他,跟他说,外面那些流言,该整肃就整肃一下,东分山主是犯了错误被罢免,赶出了天帝山,永世不得返回。
刚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叶玄是愣了片刻的。毕竟,东分山主这些年喜欢少主,已经是天帝山内部公开的秘密。本来早几千年,还经常有媒婆来给少主说亲,东分山主看不过眼去,就四下散布流言说少主生活不检点、风流成性,把那些来说亲的媒婆都吓了回去。这几千年,少主不仅对这些流言毫不在意,还说年轻时应以正事为主,多修行,没有说亲的也好,这次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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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逸一愣,本举在半空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唉,威风不过半秒,她终究是小孩心性。
“别怕,我找人给你治伤。”
说罢,青逸广袖轻轻一挥,小院的门被震开。
青逸刚要冲进去,却见司卿静静立在门后,他一开门就对上了她澄澈的眼。
看得出来,她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威风凛凛,好似一位杀神,身上的衣服破得没剩下一块好布,很多地方渗出了血,她手中拎着一只断了气的黄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他在温泉池边望了她一眼,便认定了她。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只有这一眼的光景。一眼这么短,一瞬而过;一眼却又那么长,长到一眼万年。
《西山经》记载,女帝司卿于一万岁头上继承大统,又一万岁,与青家三少联姻,大喜之日,锣鼓喧天,热闹非常。夫妻对拜之时,忽有魔界使者来访,称魔界护法为司卿女帝送来新婚贺礼。浩浩****,送礼的队伍排了几百米长,盛礼物的箱子有两千口整,堆满大殿。众人开箱,发现竟是一千箱黄金,外加一千箱白银,不由得哂笑魔界未免太俗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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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逸失笑:“就算你不嘱咐,你缝的被子,我也得先摸一摸有没有针忘在上面才能放心盖。”
司卿又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我都嘱咐完了。我跟你说了这么多话,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
青逸将面前的人儿搂到怀里,用下巴使劲蹭了蹭她的额头:“等着我去娶你。”
青逸点头应了:“我记下了,还有别的要嘱咐的吗?”
司卿想了想:“还有,把你手下的嘴管严一些,要是我母上知道我们私定终身,她第一个冲过来把你的皮扒了。”
青逸点头:“你放心,天帝山和西山其他处消息一向不互通。流言蜚语再多,也就在我天帝山附近传传。我保证西山的人,半句都不知道。”
司卿点头:“毕竟老在你这里住着也不合适。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青逸垂了垂眼,放下了筷子。他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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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隐隐传来的小调,青逸嘴角轻提,唤来了叶玄,将图纸递给他:“把小厨房按照这个布置翻修,材料拣好的用,不用给我省钱。哦,对了,从厨房到我书房和卧室,沿路全部修上廊桥,最好雕花设计,外有飞燕,这样既透光又不暴晒,雨天还可以防止雨水飞溅。”
叶玄接过图纸,脑袋有些木,呵呵,从厨房到书房和卧室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方向,按照少主的标准修上廊桥,这一大笔银子……他腹诽道,宠老婆,还真是得有钱。
自小厨房被修缮一新之后,司卿一身本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虽然之前她浇花花死,磨砚砚漏,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然而去了厨房后,从未出过一次岔子,不禁让青逸感叹道知人善任的必要性:一块厨房里的金子,放在寝殿里打扫,就是炸药。
司卿话还没说完,就被青逸拥进了怀里,他埋首在她的颈间嗅了嗅,道:“我愿意。”
“哈?”司卿的脑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你愿意什么?放秋离出来?”
青逸伸手摸摸她圆鼓鼓的小脸:“我愿意一辈子只和你一个人双修,还有什么问题吗?”
司卿长舒了一口气:“你喜欢就好。毕竟你以后要吃一辈子。”
青逸夹菜的手顿了一下:“一……辈子?”啥?他没听错吧。
司卿敛了敛手,突然换上了一副一本正经的神色:“嗯,这件事,我得跟你商量一下,神君原来教导我们说,像我们这种有名望人家的姑娘,一生只能和一个男子双修,既然我们已经双修了,那这辈子,恐怕都要一起双修了。我觉得和你一起双修的感觉不差,回头你准备准备,我去和我娘亲说……”
他这个人虽然婆妈,虽然事多,但是司卿打心底里相信,这世上,没有什么他搞不定的事情。
那天在门内,他和东分山主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司卿从不是个矫情的人,她想,既然他们两情相悦,他又不在乎西山三青鸟族的门规,那他们还拖什么?赶紧把事情说清楚,办正事啊。
青逸埋头在书房,等他再抬头时,已经满天繁星了。他放下笔,转转肩,准备去看看司卿伤情如何了。看到满桌的饭菜时,他愣了一下:“这是?”
司卿看着青逸离开的背影,有些感慨。
前几天她的日子也算过得无忧无虑,照例白天给青逸浇花,下午给青逸研磨,然后晚上跟着青逸修行。直到十天后,司卿和青逸在山顶修行完,筋疲力尽地回屋,她累得直打瞌睡,只想闷在被子里好好睡一觉,然而一只脚刚迈进屋中,便登时全身一紧—屋中有种奇怪的味道。虽然她没心没肺惯了,可是面对危险有一种来自本能的警觉,这个味道不对,她心中一揪,这是黄鼬的味道。而且凭她的直觉,她屋里这只黄鼬,有不下千年的修为。
她虽活了五千岁,然而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二次见到黄鼬,一瞬间脑子有些蒙。
青逸眉头一斜,东分山主,这是何意?”
东分山主也是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她倾心青逸多年,却从未得他半点青眼,是以见得这些日子,青逸对司卿照顾有加,她分外嫉妒,便想了个法子要司卿吃点苦。她想将司卿在院子中困上个把时辰,等司卿被折磨得半死不活了,再解开结界,到时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青逸对这个女子如此上心,司卿进院子半炷香都不到的工夫,他便赶了过来。
然而此刻她除了硬着头皮瞎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是西山的人,西山女帝一向自恃是洪荒前的神仙,血统至高无上,为了不玷污纯洁的血统,三青鸟一族从不与外族联姻,少主我、我实在不忍心看您一腔真心付诸东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