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御花园,又换了一名宫女。
那宫女领着他兜兜转转的,可算是到了宫内御用酒坊。
酒坊清冷,只植一棵梅树,与周遭威严富丽格格不入。
宫女见他在一棵梅树前踌躇不前,不禁问道。
林霁模样的夏还寒道:“并无不妥,我只是在想,这雪中冷梅酿酒,倒是极好。”
宫女捂嘴笑道:“大人果然是酒痴,时时刻刻想着的都是酿酒。”
夏还寒也不等他那句可说完,直接就挂了传音。
他被几个侍卫领着,到了内殿,又移交给了几个宫女,七拐八拐的,才走到御花园。
正值寒冬,花园早已是肃杀一片。
“你也太笨了,你自己找啥,你让人来带你去呀!”夏还寒满脸都是怒其不争。
“这……”鸿雁不解,“这他们怎么可能会带我进去?”
“你化作我的模样,混进去。”夏还寒无语提醒着。
夏还寒道:“为师的本事,还用和你细说吗?”
“行行行,不说不说。”书霁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毕竟她的手艺,还是她家夫子传授的。
“遭了!”
良久,许是反应过来什么,书霁突然有些激动,“不过夫子你的意思是?这寒冬,与皇宫和曲苑流觞都有关系?”
她一激动,周身气力猛涨,那一方小小的葫芦天地,被她搞的翻江倒海。
“你淡定些。”夏还寒一把按住了腰间的酒葫芦,低声道,“你是要把这酒葫芦,掀翻吗?”
林霁仔细回想了些,仍然一头雾水,“夫子,我也不知为何,比如说曲苑流觞,我也没遇见过。想是夫子本事大些,我们寻常人应当是看不出来的。”
“你可不是寻常人。”夏还寒道,“你在这世间见过数百年春华秋实,早已非凡人之躯,可为师去过那曲苑流觞,里面都是凡人,不应当你会发现不了。还有这皇宫,为师先前套话,依那宫女之言,这宫中季节转化,一如往常。”
“难道说,只有我看不出来?”书霁问道。
他手中拿着煮酒的伙计,却似在发呆,半晌都不曾碰一下那酒炉里的佳酿。
只听得他轻声道:“如今整个人间天寒地冻已数百年,可这皇宫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仿佛自成一方天地。”
“什么?”书霁困惑道,“怎么可能?这皇宫已经寒冷了几百年,怎会有繁花似锦四季分明?夫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后 庭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铜墙铁壁般,连只飞鸟,都逃不出去。
逃不出,却能进。
鸿雁就那样被安排去做了苦力。
“夫子,可是有不妥?”
“有。”
夏还寒此刻正在这酒坊陋室内,端坐着。
夏还寒又道:“梅花酿酒,最是清冷绵延,因其凌霜傲雪,盛放于百花之后,饮之,能感春花之浪漫,夏花之绚烂,秋花之独立疏离。”
宫女像是有所感,恍然道:“难怪御花园春夏秋盛放之花,先生却只独爱以梅入酒。”
夏还寒眼中挂上了浅浅的笑,却并未再与她寒暄,宫女也是个知趣的,除了领路,再无一言。
可这肃杀背后,依旧能窥得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金风玉露。
夏还寒随手摘了一朵红梅,枝头白雪坠落,正巧落在他的衣裳上。
“大人可是觉得有些不妥?”
“对呀!”鸿雁受夏还寒提点,瞬间醍醐灌顶,“大人果然是大人!我懂了!”
夏还寒颇感欣慰,“那就好,你自己先把握着,我还有事,先不管你了。”
“可……”
夏还寒猛得想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起身,酒葫芦撞到了一旁的炉子,差点把葫芦里的书霁撞傻了。
一想到她此刻正在自己的酒壶里躲着,书霁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怕是关系匪浅。”夏还寒道。
“夫子你会酿酒吗?别到时候露馅了。”书霁有些担忧。
“其实,为师也没看出皇宫的不同,若非寒梅气息指引,我也无法分辨。”
“连夫子也看不出来?”书霁突然觉得自己也不算废物。
“嗯。”
她虽不常来宫中,可平素所见所感,皆与极寒天气,息息相关,不可能存在什么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可夏还寒的话,她一向深信不疑。
“是寒梅告诉我的。”夏还寒道,“为师有些好奇,为何你,瞧不见这些变化。”
“可找着了?”夏还寒千里传音道。
“大人您别说,我还真……没找着。”
鸿雁在后 庭内晃晃悠悠飞了十来圈,硬是找不着夏还寒所说的曲苑流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