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娄巴特拉得知此事后,担心屋大维娅的到来会使安东尼彻底摆脱自己的掌控,所以,她想趁他妻子还没到之前就把他骗走。这几天,女王吃得很少,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时不时落下的眼泪,也总要想办法让安东尼看在眼里。但每当他走近时,她又会马上抹去泪水,似乎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她的朋友们都说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还说她是因为爱他才日渐消瘦,假如他再这样无情的话,她准会在悲伤中死去。尽管安东尼急需妻子送来的生活物资,但他最后还是被情爱所征服。他答应了她的请求,追随克娄巴特拉回到了亚历山大里亚。
于是,新一轮的酒宴和狂欢开始了。月色正酣,此时正是享乐的最佳时刻,克娄巴特拉将自己打扮成女神伊西斯,安东尼换上了奥西里斯的服饰,而她的孩子们则扮演起了各路小神;天亮以后,他们又组织了一场狩猎探险,并在尼罗河上进行了一次短途旅行来消磨时光。克娄巴特拉想尽一切办法挽留着她的情人,而安东尼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向她示爱的机会。
一次,在安东尼举办的宴会上,他让人在一座高台上设立了两个黄金宝座,一个给女王,一个给他,而她的孩子们也都坐在台下的宝座上。安东尼让众人围拢过来,高声道:
“确实,好运总是与你相伴,即使来得迟了些,”女王微笑着说,“不过,我亲爱的安东尼,这世上哪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罗马将军笑了笑,似乎对这句奉承话很是满意,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女王眼中隐藏的那一丝光亮。
第二天,女王又举办了一场垂钓大赛。但在比赛开始前,克娄巴特拉叫来一名受过训练的潜水员,然后给他下达了一项秘密的指令。参赛者们才刚抛出鱼线,安东尼就发现自己的鱼线被拉动了。他用力一扯鱼线,一条大鱼就被他拽上了甲板。然而,他身边的人非但没有欢呼,反而爆发出一阵哄笑,因为他钓上来的那条鱼,只有在欧克辛海[21]才能找到,而且还是加了盐的。
就这样,安东尼被埃及女王的魅力所吸引。她以低沉美妙的嗓音,向他表达了自己的诉求;这位罗马将军彻底沦为了她的奴隶。他决定不再向帕提亚进军,而是坐上克娄巴特拉的驳船,一路航行至亚历山大里亚。在那里,他们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狂欢。
埃及女王担心她的情人对这种娱乐感到厌烦,因此,她总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若是白天,他们会一起去打猎或垂钓;到了晚上,他们就一边喝酒,一边掷骰子。当安东尼在城里闲逛时,她甚至不顾自己的女王身份,加入了他那“疯狂”的冒险,他们会随意走进一间小酒馆,与平民们一起喝酒说笑。尽管两人都是一副奴仆装扮,但几乎没有人会不认识他们。女王心想,既然安东尼这么听话,那让他吃点苦头也无妨。
克娄巴特拉喜欢垂钓。一天,她在皇家驳船上举办宴会,并邀请宾客们进行一场垂钓竞赛。安东尼把鱼线抛了出去,等了好半天,但什么也没钓上来,而在女王身旁,那一堆鱼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似乎在不断提醒着安东尼,让他意识到自己有多失败。
克娄巴特拉知道,如果恺撒和她的弟弟联合起来,她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埃及了,于是,她决定去见恺撒,亲自向他求情。然而,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因为他不肯在私底下跟她见面。不过,克娄巴特拉早就为自己的计划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她把自己紧紧裹在床单里,然后叫来管家,让他连夜把她送到恺撒的宴会大厅。大厅守卫见他只扛着一个包裹,也不怀疑,便放他进去了。就这样,克娄巴特拉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将军。恺撒被她逗得开怀大笑,于是叫她坐在身边,给他讲讲自己的故事——克娄巴特拉得胜了。她的嗓音低沉,极具**力,像是塞壬对疲惫的船员发出的低吟;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抗拒她的魅力。当黎明女神红着脸,来到恺撒身前时,他已经被这个女人征服了;他愿意满足克娄巴特拉提出的一切要求。
当然,埃及国王托勒密十三世怎么可能不经斗争便屈服于恺撒的威压。因此,罗马军队在接下来的九个月内一直在对反叛军进行镇压。最后,埃及军队在一场惨烈的战役中遭受重创,而国王也在此次战役中阵亡。
恺撒以罗马帝国的名义,将埃及交到了克娄巴特拉手上,并将她许配给了王位继承人,即战死国王的弟弟;但作为恺撒的盟友,克娄巴特拉才是真正掌权的人。两人乘上镀金的驳船,在四百艘船的护航下,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皇室巡游,沿着尼罗河一直到了埃塞俄比亚。后来,恺撒被召回罗马,但他不舍得与这位美丽的女子分别,于是邀请克娄巴特拉与他一起回国。克娄巴特拉追随着恺撒的脚步,直到恺撒死后,她才回到埃及。
他们在萨摩斯岛逗留了许多天。为了响应安东尼的号召,许多小国的国王都来到这里,举办各种宴会和娱乐活动。终于,安东尼被罗马大军迫近的消息所鼓舞,开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然而,他不顾所有长官的建议,最终决定在海上,而不是陆上作战。克娄巴特拉为安东尼提供了六十艘战船,以及二十万塔兰同[23]黄金来协助他,并希望他在海上与敌人交战——安东尼对她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旧秩序退场,让位给新秩序,
神以不同的方式成就自我。
不论在哪个时代,哪个国家,都是如此;古埃及自然也不例外。法老们退了位;波斯人来了又走;而现在,这片土地上,又出现了一位陌生的统治者。虽然这个来自马其顿的异邦人,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继承了这片领土,但他仍然记得古代埃及的无上荣耀。在他的统治下,埃及的国家实力得到了空前的提升,并在政治地位上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以罗马帝国及东方唯一的特使的名义,在此命令你向埃及、利比亚、塞浦路斯和下叙利亚等国,向王后克娄巴特拉宣誓效忠。从今以后,她将以女王的身份管理这些国家,并与她的儿子恺撒里昂共同统治。由于她的伟大和力量,她将被赋予‘后中之王’的称号。至于她的儿子亚历山大,将以罗马的名义统治亚美尼亚、美狄亚和帕提亚;她的儿子托勒密将成为腓尼基、叙利亚和奇里乞亚的统治者。他们二人必成为‘万王之王’。你要尊重他们,就像尊重我一样。”
就这样,安东尼把罗马人在东方四处征战得来的领土拱手让了出去。
与此同时,屋大维娅也回到了罗马。她的哥哥屋大维·恺撒对安东尼的行为感到愤怒,于是将此事上报元老院,并对他和克娄巴特拉进行了一番评说。元老院仔细考量他的提议后,对埃及发动了战争。安东尼决定应战,并率领八百艘战船向爱奥尼亚海的萨摩斯岛驶去。他原本打算让克娄巴特拉留下,可她却苦苦哀求,说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他。安东尼同意了,于是带着她一起出海了。
安东尼对自己受到的愚弄感到愤怒,但克娄巴特拉走到他身边,很快就平息了他的怒火。“把垂钓和优雅的艺术留给爱好和平的埃及人吧,”她说,“你要在武器和战斗中寻求荣耀,去吧,我亲爱的安东尼,没有人能成为你的对手。”
安东尼在离开罗马后,与皇帝屋大维·恺撒[22]发生了矛盾。他现在才得知,原来他的妻子富尔维娅已经被迫逃离了这个国家。安东尼这才幡然醒悟。他内心的责任驱使着他,让他离开埃及去寻找他的妻子。然而,就在他启程的那天,传来了他妻子去世的消息。安东尼立即掉转船头,往意大利驶去。后来,安东尼与屋大维·恺撒和解,并与屋大维的妹妹屋大维娅结为夫妻。屋大维娅是一个善良、高贵的女人,容貌也生得俊俏。因此,曾经有人预言,这场将罗马帝国一分为二的战争,将在两人结合的那一刻平息下来。
在这期间,叙利亚遭到了帕提亚人的入侵,安东尼再次出兵对侵略者进行镇压。尽管损失了大量兵力,但他还是赢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得胜后,他来到了叙利亚海岸一个叫“白色村庄”的地方,然后派人到埃及去请克娄巴特拉前来与他会合。她刚到不久,就传来消息说,安东尼的夫人屋大维娅正带着物资、钱财和军队往这边赶来。
“显然,这种耐心活儿不是你的强项,”女王说,“女人能做到的事情,你却做不到。”
安东尼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不喜欢听到别人的嘲讽。他悄悄吩咐手下的船员潜入水中,把已经钓上来的鱼,钩在他的鱼线上。接着,他使劲拉拽钓竿,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我的好运来了,”安东尼说,“即使是美艳的克娄巴特拉也不会有如此出色的表现。”说完,他又钓上来一条鱼。
短短几个月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克娄巴特拉无法忍受其他人与她一同挥舞权杖,于是,埃及再次陷入了战争和动乱中。罗马帝国派出安东尼——恺撒的好友,前往小亚细亚与敌军作战。到达奇里乞亚[20]后,他向克娄巴特拉发出信函,要追究她作为统治者的责任。他一连写了三封信,却没有一封得到回复。当克娄巴特拉再次现身时,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卑微的乞求者,而是一位庄严的女王。
克娄巴特拉坐在一条华丽的白色驳船上,镀金的船尾,紫色的船帆,纯银的船桨——随着笛子、音管和诗琴的旋律——轻轻地拍击着水面。他们沿着赛德努斯河往安东尼的营地驶去。她斜倚在一顶金丝帐篷下,两旁的男孩用金饰的鸵鸟羽毛为她扇风,美丽的少女则打扮成仙女和水妖,站在舷墙边上。甲板上铺满了馥郁的鲜花,一股淡淡的香气从黄金炉中传出,随着微风,飘**在两岸。安东尼得知她要来,便派人去请她来营地参加晚宴。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邀请安东尼到船上赴宴,出于礼貌,他便去了。
克娄巴特拉举办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盛宴。昂贵的食材和精致的餐品让人目不暇接,上等的酒水更是无限量供应。安东尼用餐的时候,船上一边演奏着轻柔的音乐,一边有美貌的女仆在他身旁轻快地走动。然而,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还是女王对灯光的巧妙设计:无数的枝条从船顶上垂下来,在树叶之间,点缀着一道道闪亮的灯光,有方形的、圆形的,还有各种各样的形状。绚烂的光彩让人眼花缭乱,他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灯光表演。
然而,他的时代也即将接近尾声,就像一束明媚的阳光,在东方天空绚烂的光影与色彩中,逐渐暗淡下来。一位王后端坐于宝座之上;她不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但在国王光辉的笼罩下,却只能被冷落、忽视和遗忘。然而,这位女王不仅明艳、高贵,而且拥有帝王般的气质,即使到了今天,世人仍在为她存在的价值而争论不休。她是埃及的最后一任法老,可是她的光芒却远胜于她的前辈,正如埃及君王比其他国家的统治者更为耀眼一样。
这就是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16]。她年轻的时候,便展现出了钢铁般的意志,而令她享誉世界的奢华情调,也在此时初露头角。她的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按照当时的法律,她必须嫁给她的弟弟[17],与他一同统治埃及。然而,她性格强势,不允许任何人与她作对。两人之间很快起了争执。于是,克娄巴特拉和她的追随者逃到了叙利亚。
那时,罗马帝国是世界的主宰,他们甚至宣称自己拥有埃及这片领土的统治权。因此,当尤利乌斯·恺撒[18]决定远征帕提亚,将罗马帝国的版图向东扩张时,他决定先行进驻亚历山大里亚[19],并为这个四分五裂的国家带来新的秩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