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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壶口便冒出来一道颀长身影。及地站稳之后,贺兰宵感觉不太适应,难得露出有些懵懂的神情,问道:“为何放我出来了?”
他好好地在壶中歇了几天,如今正神采奕奕,将天不亮就开始赶路的樱招衬灰头土脸、满面菜色。
血枫林,相传乃蚩尤首级所化。
因黄帝与蚩尤那一战,太过惨烈,可谓血流成河,于是蚩尤被黄帝斩首之后,其首级便化为了一片满是怨气的血枫林。
林外鸟兽人迹皆无,河床沙砾一片干涸;林内蛮风瘴雨,群魔横行。到了夜里更是阴风飒然,危机四伏。莫说寻常人士根本无法踏足,就连化神期的修士意欲穿过血枫林,也要足足被剐下一层皮。
他不是贺兰宵!
樱招不自觉抬脚,后退了一步。
足跟才及地,面前的男人却瞬移到她身后,速度太快,她的背竟直直地贴上了他的胸膛。
将贺兰宵围住的枫叶被暴涨的魔气掀开,顷刻间便化为齑粉。
樱招握紧刑天抬头去看他,却看见,漫天飞舞的粉尘间,伸出一只大手将刀柄握住,而那把呼啸着要将人耳朵穿破的刀瞬间安静下来,乖得像没开过刃。
“贺兰宵?”她再次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没应,一双瞳孔剧烈地震动,被什么魇住了似的。
星河当中突然浮起一丝缥缈紫光,闪着雷电一般发出刺耳的噼啪声。与此同时,贺兰宵的身躯竟不受控制地直直地浮向半空。
怎么回事?
她又一骨碌爬起来,伸手将插在一旁的刑天横在腿上,冲着贺兰宵说道:“给你看个好东西吧。”
“什么好东西?”他很配合地问道。
樱招神神秘秘地一笑,将剑柄上的剑穗摘下,拎着那根剑穗在眼前晃了晃,也不知施了个什么术法,那颗闪烁着漂亮星光的宝珠,顿时变得光华璀璨。
虽然也不知道她究竟用什么方式杀的,而且她的记忆被莫名其妙地抽走了。但以现在的她来说,她更舍不得的人,是贺兰宵。
“再休息一下吧,”贺兰宵将她重新摁到怀里,“我替你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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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上的魔气和那棵扶桑魔树味道一模一样!”樱招惊呼道。
贺兰宵不会向她反问什么“你确定”之类的话,他只是思索了片刻,突然福至心灵:“所以假如我和那棵树有什么关系,魔族那些人必定不想让我接近它。”
“不止如此,”樱招回忆起自己师父曾形容过的斩苍——一出世便让整个修真界闻风丧胆,强到逆天,但力量不知从何而来,“如若你真的是斩苍,那恐怕整个魔域都是你的力量源泉。他们害怕你,所以绝对不能让你回到魔域。”
“知道,”他揽在她肩上的手依旧没有放下来,甚至又将她拉近了一点,“扶桑树,连接三界,太阳栖息之地,光明诞生之处。”
“是,世人只知道这棵扶桑树是神树,”樱招的思路越来越清晰,语速也越来越快,“可是,倘若那棵树,不是神树,而是魔树呢?”
“原本就是连接三界之物,那应该无法用神魔来轻易定义吧?”贺兰宵顺着她的思路猜测,“毕竟也没有人真正见过。”
该要她面对的事情,躲不掉,她便只能沿着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即使前路如黑夜行船,不知水下究竟潜藏着多少邪祟。
但只要往前走,便一定能找到答案。
第二日,樱招便只身踏上了前往魔域的路,当然,是带着紫云壶一起。
“你坐过来点吧,这味道太难闻了。”她突然说道。
贺兰宵怔了怔,往她那边挪了一点,慢慢贴近。樱招嫌他磨叽,直接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埋首在他怀中深深嗅了一口,直到那股沁人木香钻进肺腑。
樱招刚要抬起头,冷不防被他一把搂住,双臂紧紧地抱上来,她只能继续埋首在他怀中不动弹。
“没有。”
“你们魔族的逻辑真的很奇怪,”樱招分析道,“既然要派兵监视你,那为何不放到魔域去养?在眼皮底下看着不是更好吗?现在弄得你不想当魔只想当人,除非……”
“除非他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因为无论我的想法是什么,到最后都不会被保留下来。”贺兰宵接过话头。
如果眼前的天空不是一片不祥的血色,身后没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倒真像坐在山谷中看风景一般悠然。
樱招将腿盘起,手肘撑住下巴,眺望着山谷尽头火红的枫叶,感叹道:“说不定,等不到你落到魔族手中,就得让你交代在这里了。”
这种蹩脚的玩笑却让贺兰宵笑出声来,他悄悄朝她坐近了一点,望着她映照着火红血光的眸子,笑着说道:“那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
樱招撑起一圈结界,将贺兰宵罩在身边。脚下是被她一剑劈出的深堑,堑中遍布的霸道灵力给了二人喘息之机。
“休息一下吧。”樱招提议道。
贺兰宵点点头。
换言之,是技能冷却时间有点长。
应当是少了那缕神魂的缘故。
近日来他的确使用了太多次魔气了。杀蚕妖、被搜魂,再加上进入血枫林之后不停地遇上那些难缠的魔兽,力量不济也正常。
虽然这条巨蟒随即便被樱招一剑轰了个粉碎,但贺兰宵那条臂膀却破了个碗大的洞。鲜血不停地流,绣满了避尘真言的衣物已经完全不起作用。樱招一边碎碎念一边替他修补好身体,洗净他满身血污时,她突然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自愈的速度变慢了,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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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量在流失。”
这话说得过于孩子气了。他明明也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斩苍,但还是固执地与斩苍进行割席。樱招好像懂他的意思,但此时此刻她也说不出更为宽慰的话语,只好默不作声地继续前行。
自暴露身份以来,贺兰宵便不再食用压制魔气的丹药。好在他的魔气并不似一般的魔族,给人不舒服的感觉,相反,他释放出的魔气充满着一股清新木香,再加上他本身自有的冷桃味,樱招闻着竟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她如今对这种熟悉感已经见怪不怪了,肯定很没有悬念的又是与斩苍有关。
往后退开一步,樱招刚好看到他悻悻地将手垂在身侧。
他方才似乎想要扶她一把。
“什么?”贺兰宵问。
他用不上她教他的苍梧山功法了,在血枫林内,那些筑基期的功法太过浅薄,对上残暴的凶兽们也只是送死,只有绝对的力量压制才能将其击溃。
她应当要早些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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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便扬长而去。
樱招发现,自己对贺兰宵是魔这件事已经越来越淡然了。
起初当她看到他用魔气徒手斩杀掉一只凶兽时,还很是别扭,提着剑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夸他好。
伫立在池畔的灯笼将光笼在他身上,显出蜜糖般的色泽。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他不经意抬眼看过来时,心脏竟然一阵紧缩。
足够在她内心掀起一场风暴的那双眼,透着直白的、毫不遮掩的迷恋。
不知道贺兰宵在找回最后一缕神魂之后会是什么情形,是会变回斩苍,还是会变成魔族那些人手中的傀儡,这些都不好说。
只是三年了,最后一缕神魂迟迟拿不回来不说,他竟开始好奇自己的身世。
这绝不是元老院愿意看到的走向。
这次是樱招自己送上门来找死,元老院没道理再留她一条性命。
少顷,他见太簇并未理他,又问道:“扶桑木砍回来了?”
太簇:“嗯,你这边需要多久?”
“一晚上吧。”
“大祭司,”太簇对着他幽幽一笑,缓缓提醒,“请慎言。”
“不说就不说咯,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回应的话语却在头顶上响起。
刀锋下的身影凭空消失,太簇回身一看,却见那虚昴正斜斜地倚靠在房梁上,一条腿支起,一条腿垂下,姿态甚为闲适地对着空气晃了晃:“你杀不了我的,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明白吗?”
重重帷幕后绕进来一道身影,银发蓝眼,左耳戴着一个精巧坠子。他看了一眼水镜当中的情形,皱着眉头问道:“她还是进去了?”
“樱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答话的魔族懒洋洋往榻上一靠,正是魔族元老院大祭司虚昴,“这么明晃晃地告诉她魔域不欢迎她,她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踏进来呀。”
“费这么大劲儿把她拦在琅琊台外,叫我说,斩苍的神魂反正在她身上,她要是死在里面,不是正好?那缕神魂无处可依,自然会回到正主身上。”见到太簇依旧没有回话,虚昴突然冲着他笑了笑,“还是说,你在担心她?”
“是有这回事,”贺兰宵点点头,“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因为那些魔物等级太低。”
仙门历练弟子时人为设置的秘境,对魔物等级与数量皆有要求,一切在可控范围之内,哪像现在,太阳自身后渐渐下沉,两人的影子被映射在枫林边缘,便再也进不去,像是被生生吞没。
笔直的枫树在这一刻扭曲得像鬼手,冲天的邪气不再遮掩,直冲人面门。枫林活了过来,随着尖锐的风声一起,顷刻间便暴涨至二人脚下。
樱招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背后飘浮着快乐的蒸汽和发光的粉尘。
此时的樱招白衣乌发,耀目到不敢逼视,抱在怀里却柔软得像月下粼粼的湖水,碰一碰就会**起水波。
“当奴隶就可以陪你一辈子吗?”他这样问着,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满身魔性烟消云散,仿佛又变回了她的乖徒儿,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该佯装受辱来平衡一下她的恶趣味。
樱招看着他,顿时有些恼火:“放你出来自然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贺兰宵这才四处张望了一番,看着面前似有群魔在低吟的血枫林,一脸凝重:“这里是……魔域吗?”
“还早呢。”樱招知道他没去过魔域,不过此种枯败之景也的确看起来不似人界,也难怪他会产生误会,“这是血枫林,穿过去才有可能找到魔域入口。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自己下海藏秘境时,什么魔物都遇不到。”
樱招以前只在古籍上读到过血枫林的存在,但从未见过。
魔族花这么大的血本在此设置路障,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让她进到魔域了。
一望无际的枫林顶上血光冲天,林子里灯火尽灭,只有浓重的血腥味透过树枝的间隙直往外溢。樱招将刑天唤出,背在身后,又敲了敲腰间的紫云壶,解开禁制。
“樱招。”
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樱招梗着脖子扭过头,结结巴巴地问道:“斩……斩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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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粉尘四散开来,被叫到名字的人缓缓降落在地上,俯首将她望住。
奇怪。
他的眼神变了。
白日聊天晚上睡觉,权当解闷。只是奇怪的事情仍在继续发生。
魔域的入口分明在从极渊附近,樱招记得清清楚楚。但她循着记忆在那里转悠了足足有三日,却根本找不到当年她进入魔域的那条路。
不仅如此,那附近还多了一片满是魔物的血枫林,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阻挠她进入魔域一样。
他究竟怎么了?
樱招抬起手,飞身上去拉他,却被一股大力骤然弹开。她翻滚着身子借力点地站稳,方一抬头,便看见从星河中浮出的那道紫光直直地钻进了贺兰宵的心口。
狂风呼啸着将四周血色的枫叶席卷,血色海浪一般严严实实地圈住他的身躯。天空中忽然有什么东西鸣叫着破空而来,穿破浩瀚林海,直直地朝着贺兰宵飞过去,过路之处激起千层血浪。四周有魔气在隐隐暴动,地动山摇间,樱招看清楚,那是一柄长刀。
一颗一颗星星从中缓缓流泻而出,直到将脚下的山谷填平,铺成一条如梦似幻的星河。沐浴在水中的星星沉沉浮浮,闪着宝焰一般将血色驱散。
樱招扭头看向贺兰宵,正打算问他好不好看,却发现原本好好将她搂住的人像是失了魂一般,盯着星河一动不动。
“贺兰宵?”她叫了他一声。
说再多也没有用,怎么样都得先走出去。
樱招没再说话,闭上眼准备小憩一会儿。可是她看了太久的血枫林,现下她一闭上眼,眼眶里都是血色。
受不了,她要看点漂亮东西洗洗眼睛。
但这一切在得到验证之前,也只是猜测而已。而且,若他真的是斩苍,等到他恢复了记忆,还不一定怎么对她呢。
“我若真是斩苍,你会比现在要喜欢我吗?”贺兰宵有些自嘲地问道。
樱招愣了半晌,才答道:“应当不会吧,我不是都把他……杀了吗?”
“我见过,”樱招说,“那棵树,我曾经见过,刚好在刑天出世之地不远。”
那棵扶桑魔树,简直犹如传说中可供十个太阳栖息的扶桑神树的双生子一般,顶天立地,硕大无朋。枝干遮天蔽日、横贯天地,浩瀚的树身扎进泥土里,像是要把整个魔域踩在脚下。
更重要的是——
真是令人上瘾的味道,她觉得自己应当要头疼,却越闻越清醒。
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她瞪圆了眼睛连续闻了几口,突然想起来他身上的味道究竟熟悉在哪里。
樱招一把将他推开,顾不得去安抚他一脸错愕的神情,她先问道:“你知道扶桑树吗?”
“的确很有可能是这样,可还是没法解释为什么不把你接回魔域去。”樱招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这片血枫林八成是为了阻止你而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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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天空仍是一片血色,云朵像腐肉,一团一团铺开。身后火焰燃烧的哔剥声与焦臭味一起侵袭着五感,让樱招有些反胃。
“你放心,不就是独活嘛,反正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咯!”樱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转过头来看向他。
贺兰宵只是看着她笑,也没再变着法子提醒她要分清楚他和斩苍。
心头的焦躁突然被安抚,她深吸一口气,认真问道:“你真的从未去过魔域吗?”
二人就着那道深堑席地而坐,身边是安静伫立着的刑天,编织得乱七八糟的剑穗上,坠着一颗漂亮的珠子,里面像是装着一整片星河。
贺兰宵当她徒弟这三年,她极少碰到必须让刑天出鞘的危急情况,因此剑穗上那颗珠子,除了第一次她朝他拔剑,后来他都没仔细观察过。
他多看了几眼才收回目光。
由于贺兰宵力量减弱,原本不敢接近的魔兽们也如蝗虫一般试探着进犯,虽造不成致命伤害,但将灵气白白耗费在这些杂碎身上,还是让樱招烦躁万分。
挥舞着刑天连续释放了几次杀招,她才将四周环伺着的魔兽逼退。
而血枫林依旧看不到尽头。
但她现在无比确定的是,满心满意爱慕着她的人,是贺兰宵。
她有些沉溺了。
整理完毕之后,她将她这个再也不肯叫她“师父”的傻徒弟扔在了紫云壶中,自己回了房间收拾行李。
这么糟糕的消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异常镇定。
樱招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道:“以前有过类似的情况吗?”
贺兰宵仔细回想了一下,才开口:“我的力量并不是时常都处于充沛状态,不用时还好,一旦连续释放,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养回来。”
一路上,中低阶的魔兽他们的确没碰到过,敢逼近的都是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古凶兽。这些凶兽没有被详细记录在册,弱点只能靠对战时摸索。
这样被盲目消耗,莫说贺兰宵全身是伤,就连樱招,胳膊也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空有一身魔气的少年,对战经验实在太少,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提剑刺穿一条巨蟒的头颅之时,被巨蟒突然暴长的牙齿穿肩而过。
“你在苍梧山待了这么久,关于山内的布防多少也知道一点,如若你落入魔族之手,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东西,危及师门,我亦难辞其咎。”樱招平静地给他下了一道咒,“我若不死,这道符咒可以让你无法以任何方式说出有关苍梧山的一切,包括搜魂。”说罢,她抬手看了看高高悬挂在天上的血月,轻巧地补充了一句,“我若有性命之危,那么,我会在死前将你杀了,永绝后患。”
她的预感不太妙,血月在头顶的位置很奇怪。从方位上来辨认,血枫林应当一直在变换位置,现下即使他们能走出去,出口也不一定对着琅琊台。而且,她总感觉不太自在,就好像一举一动都在被窥视。
“师父。”很难得地,贺兰宵重新唤回了以前对她的称呼,澄净的目光罩在她的侧脸上,压得极低的声音刚刚好够飘进她的耳朵,“能死在师父手上,我也算是和斩苍拥有同样的待遇了……”
少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好似从未变过,但她心里明白,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贺兰宵。”她突然回身。
也不知道贺兰宵是不是故意的,脚步没及时停下,倒让她不小心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贺兰宵更是,原本他起手收手的姿势都足够干净利落,片血不沾,樱招投过来的复杂眼神却让他有如芒刺在背,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只好低着头小声吐出一句:“对不起。”
如今少年的体型拔高得过分,从他的视角去看比他矮一个头的樱招,其实她什么表情都不算有威慑力。他只是在面对她时,习惯性地失措而已。
“无妨。”樱招没再看他,继续往里走。
太簇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殿外黑云漫天,魔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比不了人界山灵水秀。
“随便吧。”
“行,”太簇点点头,“那我走了。”
行至殿门口,虚昴却突然在他身后说道:“太簇,斩苍在聚魂之前绝对不能回到魔域,这一点我们都清楚。假如在走出血枫林之前,他仍旧无法拿回自己最后一缕神魂,那么元老院便只能把樱招杀了,强行将他的神魂取回。”
元老院一直打的便是这个主意,但樱招一直躲在苍梧山,找不到动手的机会。贺兰舒将贺兰宵送往苍梧山,魔界亦是顺势为之。
太簇满不在乎地收刀入鞘,抬头看向房梁上的虚昴:“我也没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你,只是你说话太不中听,让我不爽而已。”
二人相处多年,深知对方的实力,此时此刻动起手来的确是谁也落不着好,反而会坏了元老院的大事。
虚昴轻哼了一声,从房梁上轻巧落下,对着太簇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看来你还要不爽很久了。”
太簇掀起眼皮看向他,冷冷地道:“我是担心她要是死了,刺激到斩苍,反而不好办。都走到这一步了,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原来你也知道啊。”虚昴缓缓坐起身,一双狭长的眸子盯住太簇,声音陡然压低,“都到这一步了,你已经没有任何回头路可走了。太簇,樱招若是想起来一切,她头一个要手刃的魔,就是你,谁叫你坑她坑得最惨——”他话未说完,便发现太簇的刀已经架上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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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将人吞没,樱招与贺兰宵对视一眼,将前几日从他手中没收的时雨还给他:“死马当活马医吧,能震慑低等魔物也好,省点力气。”
说罢二人不再废话,踩着满地的碎石,踏入林中。
一双眼睛,正凝视着殿中央巨大的水镜,镜中映照出的景象是方才踏进血枫林的苍梧山师徒。
毫不躲藏的爱意直直地照进樱招的眼里,像是要将她淹没。
她知道自己在以本来面目示人,此刻的她并不是什么圆脸姑娘。但他看见的人一直是她,意识到这一点还是让她有些许惊惶。
仍旧无法轻易原谅他,反正他说他不后悔,那就该付出些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