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罚之印第2页_樱照良宵 - 一曲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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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天罚之印(第2页)

月亮将他们的影子边缘混淆在一起,交叠成更为浓黑的一团,看起来距离终于没那么远了。

樱招的右手握在木雕傀儡的脚踝处,原本细细白白的手指上沾满了木屑,不知道有没有小伤口,反正她从来也不太管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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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尝到了满嘴的木香,倏忽间又像是咬了一口桃子,甜蜜的汁液流淌在牙关中,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等等……

桃子?!

“想我了吗,樱招?”他伸出手指压着她的唇瓣问道。

想他?

她为什么要想念一个连面容都看不清的人?

“樱招。”

耳畔有一道男声在唤她的名字,她睁开眼睛,忽觉自己被人搂进了怀里。

是方才那个人。

她看到了……一棵树?

是一棵极其巨大的、亘惯天地的树。

粗壮的根茎张牙舞爪地扎进地底,巨大的树身直冲云霄,树冠遮天蔽日,即使是散开神识,也一眼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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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招根本不知道他在问什么,自然也无从答起。倒是他,那股血腥味,是从他身上传来的,他没事吗?

像是读懂了她的焦急,他缓缓贴近她,直到全然将她环住:“我没事,樱招,所以别哭了。”

追魂印的发作令她的意识出现了大片的空白,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哭了许久。沁人心脾的木香混杂着血腥味萦绕在她鼻尖,她猛地睁开眼,眼前却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她只知道自己手上黏黏腻腻的,散发着血腥味,但她沾上的却不是她自己的血。

究竟是谁的血呢?

他没有办法以弟子的名义送出。

不合规矩,不成体统。

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地把那颗玉石装进昂贵小巧的锦盒当中,如同将自己的心意封存好一般,不做任何改动地送给她。

正因为凑到这么近,贺兰宵才发现,樱招的眼睛里面好像含着两汪清泉,眨一眨眼,就流下两行泪来。泪珠沿着她的面颊滑下,沉重地打在他掌心。

他停下来。

即使非常不愿意承认,但尚存的理智告诉他,樱招此刻并没有看向他。她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一双眸子尚未聚神,似乎在透过他这张脸,看向旁人。

那里藏着一颗很漂亮的小痣,只有他闭上眼睛才能让人看到。

指腹下,少年顺从地将眼睛闭上,甚至为了让她抚摩得更方便,竟伸着脖子凑近了一些。于是樱招满意地笑了笑,指尖熟稔下移,滑过他的侧脸、鼻尖,最后一指点在他的唇瓣上。

这样的恩馈,对于贺兰宵来说已经远超负荷了。呼吸完全不听使唤,纷乱到艰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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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她的脸是被他掌心的温度烫红的。

他胡思乱想着,没有注意樱招已经睁开了眼睛。她的视线雾蒙蒙的,瞳孔闪动,略微涣散,被他的影子罩住,莫名有种很脆弱的感觉。

因为这里的气味令他有些痴迷,经常会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方才,替师父将被角掖好时,他还很无耻地,悄悄闻了一下她的发顶。

好香,有股甜味。

洒扫傀儡将门窗闭紧,自去睡了。

整座北垚峰又如同往常一样,只剩下师徒两个大活人。

不同的是,这一次,贺兰宵在樱招的房中。

“是,甘华长老。”贺兰宵在原地施了一礼。

门外,傀儡人还尽职尽责地举着甘华那根没吃完的肉串,她走过去,接到手里,咬了一口。

凉透了。

这便奇怪了。

这次发作的契机,应当是樱招的记忆发生了松动,但为何会突然平稳,却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招魂印总共只发作过两次,这两次唯一的变数是身边多了个徒弟。

尤其这徒弟还身份不明,来历只有参柳知晓。

“不然你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吗?万幸这印没刻完整,若是完整的追魂印,每到木星运行到大火之时,都要连续多日经受这一遭。”甘华拾起樱招未被少年牵住的左手,却发现她腕上那道可怖的印记,竟然渐渐消停了下来。

奇怪,上一次发作明明花了整整三日才好,这次时间竟这么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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狭长而娇媚的眸子掠过师徒二人交叠的手,甘华这才发现,自己这小师妹一直将少年的手攥得死紧,对方显然也并未有半分放开的意思。

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打算眼不见为净。

“你师父是追魂印发作了,”甘华一边替樱招渡气,一边对着贺兰宵解释道,“就是她左腕上那个印记,发作时全身经脉会如同被业火灼烧,所以才会这般痛苦。”

一颗心开始乱冲乱撞,贺兰宵忍不住凑近她,哑声问道:“师父,你怎样才能好受一点?我——”

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自房屋中央闪现,打断了少年的问话。

他侧过脸看去,原来是甘华长老。

“这个新傀儡被我加入了几套中阶剑术,或许一开始对你来说有点难,你要吃些苦头,但你放心,不会伤你太重的——”

因为要亲手对傀儡进行调试,她穿得十分轻便,一头乌发干脆利落被她高高束起,露出一截白白的后颈和小巧精致的耳朵。

如果将文玉树的玉石做成项链,戴在她脖子上应当会很漂亮。

他的心也跟着揪成一团。

顾不上男女之防、礼义廉耻,他竟出奇大胆地将樱招捏紧的拳头握住,然后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掰开,与自己十指交叠,同时用另一只手将她的手背包裹住。

少年人指节分明的双掌将樱招的手笼住,像筑起一道铜墙铁壁般密不透风,里面囚着他大逆不道的真心。

思绪再次昏沉,她闭上眼,不自觉地在他怀里偎紧了些。

贺兰宵身躯一僵,怔怔地垂眸看向自己怀中的师父,惊喜当中夹杂着些许茫然无措。

醒了吗?呼吸好像平稳了不少。可为什么双目还是紧闭着?

传音符隐入虚空,在等待的间隙,贺兰宵倾身将樱招抱起,往她房中走去。

这不算逾矩,他想,若是师父醒来之后要责怪他,那便责怪好了。最好是连同他嘴上冲撞她的那桩错,一起罚他。

总好过现在不省人事,一点生气也无。

少年不假思索地瞬行过去,扶起樱招时,他连手都在哆嗦。

“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然而樱招此时却无法回应他,月光下她的面色惨白,双眼紧闭,眉头亦皱得死紧。

空气中丝丝缕缕的烦扰依旧未散开,反而像蚕丝般令贺兰宵愈发郁结。映照在窗纸上的影子,亦是一副耷拉着脑袋的姿态。

他有些懊恼,不该用那种硬邦邦的语气对樱招说话的。她什么也没做错,却承受了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可他实在太不争气,在她身边多停留一会儿,他便无法自控地变得奇怪,身体和头脑都奇怪。

羞耻与自责在拉扯,他靠在门边,平复之后,决定出去向樱招道歉。

恰如她给自己种下追魂印的原因,被她遗忘在记忆中,已无法追溯。她只能咬着牙,暗骂自己以前脑子定是有什么毛病,不然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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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魔斩魔!斩个屁的魔!

追魂印是天罚之印,罪孽牵缠之人才会在入阴司时被烙下印记。一旦烙上发肤,便刻入神魂,每到木星运行到大火之日,皆须经受经脉焚烧之痛,不管修为几层皆难灭难消。

因此咒太过阴损,中土几大仙门皆将其列为禁咒,只有幽冥界与魔界才能寻到施咒之法。然追魂印施咒时咒语变幻无穷,因此唯有施咒之人可解。

樱招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烙上追魂印的,只知道自己睡了十年,醒来之后胳膊上就有了这么个倒霉玩意儿。师父说这是她自己种下的,解咒之法亦须她自己想起来。

焦躁酝酿成了冲动,在想明白之前,她便急匆匆地抬脚,跨过散了一地的雕刻工具,直冲贺兰宵的院子。

不过她没能成功踏出自己的院门。周身经脉急火攻心之下蓦地开始灼痛,火烧似的自左腕流窜到全身,直至肺腑。五脏六腑像是移位一般绞得人震颤不已,她疼得没站稳,屈起一条腿直直跪在地上。

院门口的小径上铺满了白色碎石,膝盖应当磨破皮了,但皮肉的疼痛却远远及不上经脉的灼痛。

樱招捏着双手在院子里踱了一圈,再将目光投向贺兰宵的房门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难不成……他小小年纪就开了情窍?

草丛里有寒蛩细细鸣叫,绰绰月影斑驳闪动,一股没来由的焦躁突然在她心底攀升。

她根本就不懂。

木门被轻轻关上,房中的烛火透过窗纸轻轻晕开。少年的影子贴在门边,迟迟未动。

她不懂?

他顿了顿脚步,没什么笑意地应了一声,才接着踏入樱招的院子。

樱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形当中又令少年的闷气加深了一层,她只是觉得贺兰宵似乎对这个傀儡看起来兴致缺缺。

她当是他不懂这等好东西的厉害之处,便耐着性子献宝似的解释道:“之前那个傀儡的剑招已经完全被你破解了,速度亦跟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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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他好久没陪着她好好说过话了。

“真的没遇到什么烦心事吗?”她又确认了一遍,“你可以和我说。”

“傀儡我明日再来取!”

樱招跟着站起来,目送着少年进了他自己的院门。隔着一道栅栏,她加大音量叫住他:“宵儿!”

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在此时顿住,贺兰宵将手搭上门扉,深重地呼吸了几口,才回过头看向她。

黑夜无声震颤,樱招触在他腕上的柔软指腹并未离开,却让贺兰宵觉得那上面像是开了一朵带刺的小花,令他快乐得有些痛楚。

他的拳头又开始捏紧,垂下的睫羽颤动了几下,再抬眼时,他把手抽了回去。

在这样让樱招继续触碰下去,他会很想对她做些什么。

“……不是的。”他垂眼,露出左眼睫毛根部的小痣。

的确是有些呼吸不稳,樱招感觉到了,她下意识去寻他的手腕。

其实隔得并不远,一直在她视线范围之内,极有存在感地搭着。少年如今手掌阔大,腕骨消瘦,方才说话那一小会儿,他已经无意识地握了几次拳,手腕内侧浮雕一般显出几根青筋,像是在忍耐些什么。

世上不会有比她做得更好的师父。

然而樱招却没被他这样蒙混过去,她对情绪的感知力虽然不太明显,但两年相处下来,她多少能从少年变化不大的表情中分辨出基本的情绪。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小徒弟情绪有些低落。

秋末的天气,庭院里还残留着桂花的香气。她回过头,看到贺兰宵沿着灵灯法阵缓缓走近,一袭湖蓝色的袍子自夜色中突围,衣袂翻卷间莫名透着股摄人心魄的意味。

气质若是能不那么冷就好了。

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怎么一举一动比她还老成。

他只隔着空气虚触了一下,接着将指腹落向傀儡的膝盖处。

半空中振翅的蚊虫欲盖弥彰地将他愈渐急促的心跳声遮住,他克制着将目光从樱招手上收回来,低声说道:“我很高兴。”

他需要让自己高兴起来。

惊慌失措间,她一把将对方推开。蒙住双眼的雾气在此时完全消散,而男人的面容正清晰地出现在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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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儿?”樱招见他半晌没回话,终于止住话头问道,“你不高兴吗?”

“没有,师父。”

贺兰宵上前一步,在她身旁蹲下。

“我才……”

“你才不会想我。”他喃喃一声,语气有些委屈,“你都把我忘了,又怎会想我……”

她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慌,急于解释,但他已经不再试图和她交流,只低着头轻笑一声,又依依不舍地凑上来堵住她的嘴。

“嗯。”她不自觉应了一句,在这当口才辨认出他的声音其实有些耳熟。但他讲话的语调应当再冷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柔软得叫人无法拒绝。

一只大手轻轻地将她的脸掰过,她顺着力道回身,还未看清他的面容,便已被对方吻住。

她头昏脑涨地被他捧着脸,细细亲吻了许久。

更为奇特的是,这棵树,一面是繁茂枝叶,千万种绿色层层叠叠,风一吹便如冲开了玻璃皱,美到失语;另一面却遍布着炙热岩浆,黑黢黢的枝干竟未被岩浆烧毁,而是任其流淌,直至渗入地心。

可梦里的她并未对此情景感觉到半分惊讶,而是轻车熟路地纵身一跃,寻到一处枝丫安稳坐下。攀附在树身上的藤蔓簇拥过来,她侧了侧身子,后颈寻到一处适合安枕的叶片,打算就这样窝着,什么也不做。

月光被叶片搪住,四周一片昏蒙,远近的山鸟声伴着好闻的木香将她围绕,她觉得极为安心。就好似,她跋涉了那么久,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最终只是为了抵达这里。

啊,原来那股好闻的香味也是他身上的。陌生又熟悉的香味驱散透骨的寒,她感觉暖和了一些。

可在这瞬间,他却不见了。

樱招只好踩着枯叶往前走,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又渐渐变得浓郁。蒙住双眼的雾气随之散去,映入眼帘的场景却十分蹊跷。

修士原本寒暑不惧,她却在此刻感受到刺骨的寒,双膝都快要支撑不住。一双臂膀稳稳地将她架住,她抬起脸,感受到自己眼角的泪被人轻轻吻干净。

“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这样问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怎么知道?

“别哭了,师父,”贺兰宵伸手将她眼角的泪拭去,轻声哄道,“别哭了。”

软靴踏碎霜层,四周有晚鸦在噪。

樱招在冷的夜气中,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

心底某些很糟糕的想法被轻易诱发,冲动之下,少年竟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温柔又克制地张开唇瓣,将送到嘴边的手指吻住。

一下、两下,吻到樱招指尖蜷缩。

他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经垂到了她的脸侧,呼吸相触间,师徒二人的距离亲密到突破了界限。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师父……

对上她的视线,贺兰宵感到一阵不可抑制的耳鸣。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现在的境况,但他倔强地没把手从她头下抽回,而是执着地抿住双唇。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开口:“师父,我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只是……不喜欢……不喜欢你夸别人。”

樱招却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还未回到现实。她就这样呆呆地将脸伏在他的手臂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摸了摸他的左眼。

这种心脏剧烈跳动到痛苦不堪的感觉,明明应当畏惧,明明应当远离,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虽然很拙劣,虽然更难受,但总归一直在正轨上。

这一切却在今晚破了功,他握住樱招的手,放任自己越来越沉溺。

掌心托住的那张脸,与他只隔着一臂的距离,他趴在床沿,就这样看着樱招,看着她的面色由苍白渐渐恢复红润。

樱招吃了凝魂丹后,一直在沉睡,手劲却没松,将贺兰宵的手拽着,侧身枕在脸下。小巧的脸蛋就这样无意识地赖在他的掌心,有时还会极其亲昵地蹭一蹭。

贺兰宵坐在樱招的床边,觉得经脉灼热的人仿佛是他自己,不然他为什么会这样焦渴。

正式拜师以来,他还从未在樱招房间逗留到这么晚,也从未这般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过。不止如此,很长一段时日,他都没有再踏足过师父的房间,说上几句话。

“若是你不小心受伤了,丹药我已为你备好,自己疗伤就行。伤势太重实在搞不定再来找为师——”

或者做成发簪也很好,樱招头发浓黑,茂密到看不到发缝,压得住这般华丽的玉石。

可是,不论是项链,还是发簪,都是定情意味浓厚的信物。

正打算一扔了事,却在半道改了主意。

热一热还能吃,不如借风晞的炼器炉一用,火候他必然能掌握好。

夜已深,北垚峰上风更大了一些,吹得廊角的风铃不住地响动。摇摆不停的树影印在窗纸上,如同少年的心,晃****的,落不到实处。

虽然她和风晞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不过,眼下这些话都不好对少年明说。

“你做得很好。”甘华没再追问,从袖中掏出一颗凝魂丹给樱招喂下,再细细用手帕将她额间的汗珠擦拭干净。

一系列动作做完,见樱招的确是无碍了,她才站起身来,对着贺兰宵嘱咐道:“别多想,你师父睡一觉应当就会好的。照顾好她,我这便走了,不用送我。”

一旁的贺兰宵焦急地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脉象已经……平稳了……”她沉吟着看向贺兰宵,“你方才有做过什么处理吗?”

贺兰宵摇摇头:“没有,第一时间便传信于您了。”

“追魂印?原来是会发作的吗?”

樱招的追魂印,贺兰宵听人说起过,是她年少时自己种下的,但具体为什么要给自己下咒,谁也说不清。就连樱招谈及此事,也只是一句“兴许是要斩尽天下魔族而已”,便将此事搪塞过去。

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印记还会发作。

甘华来得极快,几乎是接到传音符的瞬间便由狐岐峰瞬行至了北垚峰,手里还握着一根没吃完的烤肉串。

她并未辟谷,一日三餐一顿不落,大晚上还喜欢吃消夜。狐岐峰的弟子们有样学样,弟子们甚至将山外的夜市原封不动地搬了进来。一到夜间,整座峰热闹非凡,烟火气十足。

这位长相与习性极其不符的狐岐峰峰主一见到樱招这半死不活的状态,便明白过来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将手里的烤串往门外候着的傀儡身上一扔,自己则扑到床边,果断将樱招扶起,迅速封住其周身大脉。

缓解灼痛的清泉像是回来了。

樱招轻轻睁开眼,突然用力回握住了他。

由于疼痛,她的手心渗出不少虚汗,黏腻的汗水使两人的手掌纠缠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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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门槛,他将樱招轻轻放在**,抽手离开,在床边蹲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她好像又开始疼了,眼角似有晶莹的水光在闪。但她始终没有出声,就这样安静地咬着唇将四肢蜷成一团。

樱招是在这时候醒过来的,少年将她抱进怀里时,她已经感觉好过了许多,只是人不太清醒。

睁开眼睛,她甚至认不出来抱住自己的人是谁,视线中只能看到一道漂亮的下颌线和长着一颗唇珠、很适合笑,却极少笑的嘴唇。

她恍若掉进了一潭清泉,泉水在她的经脉中冲刷而过,将令人肝肠寸断的灼痛带走,只留下沁人心脾的冷桃味。

掌心下属于樱招的身躯在发烫,贺兰宵隔着衣袖去摸她的脉,才发现她的经脉似有岩浆滚过,灼得他掌心疼。

那樱招该疼成什么样呢?

一阵慌乱过后,贺兰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传信于甘华长老。师父的灵药都是从狐岐峰购入,甘华长老应当是对师父的病情最了如指掌之人。

手搭上门闩,他敏锐地捕捉到有什么倒地的声音。他以为只是傀儡在动,毕竟北垚峰有各种傀儡,有时候这些傀儡还不看路,和樱招一样,容易精神不集中,碰撞到一起是常事。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从小仰慕着的、那个有着搬山填海之力、修为深不可测的厉害师父,会静悄悄地晕倒在院子里。

可樱招的确是倒在了地上,在两座院子间架着的篱笆旁。细瘦的身躯缩成一团,单薄的衣衫像是要被风吹碎了。

雕刻的工具被她摆了一地,零零落落地散在樱招脚边。此时她正蹲在地上,校正傀儡的踝关节。相较于其他峰主来说,她真的可以称得上平易近人,平日也极少摆架子。

除了……除了一开始对他动了杀心。

贺兰宵想。

遭到反噬的滋味可真疼啊……

来势汹汹的灼痛令樱招直不起身子,捂着手腕委顿在地。

关上房门只是阻绝了樱招的视线而已。

幸好这印记没下完整,加之樱招并不是罪孽缠身之人,所以这二十年来也就发作过一次。

这次是第二次。

发作的契机是什么,没有人明白。

樱招颤颤巍巍地抬起左手,看到她腕上的“斩”字已经变作全黑。

该死,她的追魂印,在沉寂了多年之后的此刻竟然发作了。

这是追魂印的反噬。

不行,他不能这样。

这般天资,在理应奋发修行的年纪,断不能被“情”字所耽搁。

她自问不是那般古板的师父,可是,他如今是她唯一的徒弟,她自是担了这份教导之责。

樱招皱起眉头,险些被这句话气笑。

好歹她也是年轻过的好吗?十七岁的少年,满脑子不就是修行那点事吗?修行上的烦恼,不问她这个顶厉害的师父,要问谁啊?

难不成……

烦心事?

少年喉结动了动,像被黑夜饲养了执念似的,头一次对着她任性道:“弟子的烦心事,师父应当不懂。”

他的烦心事都与她有关。

背着庭院的烛火,少年的五官在黑暗的包裹下显出浓重的棱角,不知为何,一双瞳仁却像有水光在闪烁,显得有些可怜。

究竟怎么了?

樱招不太明白,只觉得贺兰宵如今未免与她太过疏远。她睡了十年醒来之后,便成了喜欢享受孤独之人,却在此刻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寂寞。

即使下一秒就会被打到吐血。

面对着樱招一脸呆滞的神情,他猛地站起身来,飞速解释道:“师父,我……我真的没事,您不必担心!我还有符咒课的课业未完成,就先行回房了!”

“不是,这就回房了?”樱招奇怪地问道,“那傀儡……”

少年身上的冷桃香与空气中的桂花香纠缠在一处,樱招呼吸一窒,犹豫了一瞬,才将手指搭上去。

自两年前,樱招将他从朝阳谷拖回来,彻夜疗伤之后,师徒二人便很少会有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

指腹下属于少年的那截腕子在这刹那变得无比僵硬,连带着樱招也无措地勾了勾手指,因此她一下子没把中他的脉。

“是这几天课业太辛苦,挨骂了吗?”她侧头问,“哪个长老骂了你,师父帮你骂回去。”

“没有。”贺兰宵摇头。

“那是耗费了太多灵力,行气受阻了?”

“宵儿,”樱招手上动作没停,出声招呼,“快过来!看看我改良过的对战傀儡!”

爽朗又得意的语气落在少年耳中,却让他感到一阵憋闷。

胸腔像是被棉絮堵住吸了水一般,带着五脏六腑都在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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