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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花月镜边情(第1页)

没有人回答。

白萱衣哪里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落单,跟东陵焰隔了十万八千里,又问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应。那院子简陋而悄静,好像荒芜得没有人住了,杂草丛生,满地都是脏灰。正午的太阳火辣辣地照着,照得镜面强烈地反光。

白萱衣百无聊奈。

且说白萱衣自从入了流仙镜,才发现镜中原来别有洞天。里面的世界,好像只有巴掌那么大,是一座可以眺望日出与日落的山崖,繁花盛开,清风拂面。崖边有一间典雅精致的竹室,用篱笆围着,上下两层,里面的陈设一应俱全,就好像早知道会有人来,早已经安排得妥当,而且纤尘不染。

白萱衣便在竹室里住下来。

以屋旁的鲜果与花蜜为食。

东陵焰吓得六神无主,他虽然知道自己从小就有冒失的陋习,但却没想到这次闯了这样的弥天大祸。他只好私下求见人间的君主,将实情告诉他,为免引起百姓的恐慌、民间的混乱,皇帝答应,跟东陵焰做完这场戏。

他们交接假的飞鸾流仙镜。在世人面前做一场精致的好戏。东陵焰承诺,势必会尽早寻回真的飞鸾流仙镜,请皇帝将此事代为隐瞒。皇帝宽厚仁慈,答应了东陵焰的请求。可是东陵焰始终心有余悸,就算对同行的使者千叮万嘱,要他们回到神殿切不可说漏了嘴,一切都得配合他的行动,却总还是有些忐忑。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白萱衣只能祈求东陵焰能找到她。然后他们一起串通一下口供,或者是想想补救的办法之类。到底是什么原因使流仙镜丧失了灵气呢?

这其中,会否隐藏着什么惊骇的秘密?

“好镜子,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我都快急死了——”

“阿弥陀佛如来佛祖啊啊啊啊……”

……

通过唐枫,白萱衣弄清楚了自己是在耘国西南的一座小城。而京师在东北,与这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知道自己没有做梦也没有穿越,还切切实实地活在传帝二年的时候,她大概也猜到了东陵焰在运送飞鸾流仙镜的过程中出了差错,把她弄丢了,她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她试图重新回到流仙镜里。

她把镜子搁在梳妆台上——说是梳妆台,其实就是一张简陋的桌子,唐枫家人丁不旺,空屋倒是有三两间,唐枫挪了一间来给白萱衣做卧房。这里除了床和一张桌子,连椅子都没有。——“你们田螺不是活在水里的么?要不要把那口大水缸给你搬屋子里来?”“不用不用……”白萱衣推走了唐枫,心想这书生真是比自己还傻气。她要开始做法了。

白萱衣为自己的谎话感到很得意,要知道她从来都不擅长说谎,以前九阙神殿里的那些人,就连一个扫地的小沙弥都可以看穿她的谎话。可是这唐枫竟然信得十足。尤其是看着她空手变出一盘香喷喷的爆炒田螺。他更加坚信自己遇见的是个水中仙子。

“田螺不是你的同类么?你为什么还要我吃它?”唐枫捏着筷子,咽了咽口水。白萱衣想了想,神秘地道:“这些其实不是田螺。”

唐枫不解:“那他们是什么?”

白萱衣呆若木鸡。

书生姓唐,单名一个枫字。飞鸾流仙镜在后院的柴草堆上不断地反光,那光线强得像一道闪电。唐枫看见了,好奇,便往后院去看。

他有先天的恶疾。

镜面上,有几团鲜血。

红艳艳的,像盛开的牡丹花。

白萱衣想起书生嘴角带血的模样,这口鲜血,莫不是他刚才吐在镜面上的?都说凡人的血对仙家来讲是污秽,他这样一吐,岂非脏了流仙镜?白萱衣赶忙拿袖子擦,血渍是擦掉了,可是,她试图触碰那一圈七彩的宝石,镜子却纹丝不动。

百姓们听闻这样的消息,精神为之一振,连笑容都灿烂了,干活也多了几分力气。可是他们怎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

皇帝没有看见耘国的未来。

他拿到的飞鸾流仙镜是假的。他看到的幻象也是神族使者用法术虚造的。他们在祭天台上交接的整个过程,都是事先串通好的一场假戏。

白萱衣蹲在书生面前:“笨书生,我们田螺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嘛。那个与谢官人纠缠的田螺,她是我姐姐素女。我嘛,我姓白,叫萱衣。这名字可比我姐姐好听多了。”白萱衣看着书生信以为真的模样,心想,从来都听说书呆子迂腐,没想到他的思想还挺先进的,相信这世间的鬼神之说,她忍了笑,继续问书生道,“说真的,你刚才有没有看见我是怎么——冒——出来的?”

书生想了想,直摇头。白萱衣看他气虚体弱,便扶了他进屋歇息。书生的头一靠到枕头,白萱衣猛然想起飞鸾流仙镜。

她在这里,那流仙镜呢?

“姑娘,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书生醒来,张口说的,还是这句话。白萱衣脸一红,忽然看到院子西北角的一口大水缸。她眼珠子骨碌一转,指着那水缸道:“我,我从那里来的啊。”书生愕然,看了看水缸,瞪着他迷人的大眼睛又看着白萱衣,意思是等白萱衣进一步的解释。

“书生,你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没有?”

她以为那是个年纪老迈的伯伯,可是,仔细看,竟然是个不及弱冠的书生。只是,书生脸色苍白,气喘如牛,两手撑着膝盖,好像都快站不稳了。白萱衣还没有来得及站起身,忽然觉得书生就像一座大山似的朝着她压过来。

书生稳稳地压在白萱衣的身上。

他的唇边,还带着血,在白萱衣的脸上轻轻一啄,倒真是印出一个鲜红的唇印来。

她咿哇大叫,声音也起起伏伏,跟着风势一起颤抖。

头晕眼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身子一轻,下坠,以为要摔得粉身碎骨了,却一点疼痛的感觉也没有,就趴在地上,慌张地喘着气。

悬崖对岸的太阳就像一颗橘色的蛋黄。

是傍晚了。

“难道东陵焰已经把镜子送到皇宫,走了?”白萱衣皱了皱眉,从石凳上跳起来,“哼,他也太不讲义气了,竟然不跟我道别。”刚说完,忽然觉得狂风大作,吹乱了满地的鲜花与泥沙。连整间竹室都发出吱吱呀呀摇动的声音。

那时,是耘国传帝二年的盛夏。祭天台上,皇帝领着一班朝廷大臣,锦衣华服,恭敬严肃地列队整齐站着。

等候着前来赐赠飞鸾流仙镜的神族使者。

民间百姓对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无论远近,纷纷仰着头望天,希望可以看到传说中仙人的一片衣角。

恹恹地坐着。后来索性烧了水,沏了茶,自斟自饮。也不知道外面的时日是怎样过的,镜子里,日升月沉,循环往复,不知道何时是起点,何时是终点。——如果找不到修补仙镜的办法,难道自己未来漫长的几百几千年,就要这样闷死在这里了?

白萱衣想想都觉得悲哀。

“焰公子啊,你什么时候可以救我脱苦海呢?”白萱衣一个人唠唠叨叨地说着。她也不怕,反正她的声音只有仙界的神才可以听到,就算此刻镜子到了那皇帝的手上,她喊破喉咙皇帝也不会知道她在这镜子里面。

其实这里除了冷清一点之外,跟九阙神殿倒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太安静,太寂寞了,像白萱衣那样活泼的性子,她总觉得难受。

这几天听听镜外的声音,跟东陵焰嬉笑争辩,就是她惟一的消遣。

镜子落地,一阵剧烈的晃动,将白萱衣整个人都从床铺上抖了下来。她趴地一下摔在地上,摔得骨头疼,又委屈又愤怒地站起来,小声地骂了一句:“这二世祖在搞什么鬼?”但是转念想又怕东陵焰听见,赶紧吐了吐舌头,捂着嘴,过了一阵子便细声细气地问:“焰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飞鸾流仙镜落在一座叫印霄的城。印霄城位于耘国西南面,有美丽妖娆的篱水环绕着,周围都是绵延的青山,土地肥沃,欣欣向荣。

镜子落在城中一户人家的柴草堆上。

咣当一声,静悄悄的院子,无人问津。

因为飞鸾流仙镜丢了。

在运送的途中,仅仅是因为东陵焰的一个喷嚏,就将流仙镜从祥云上掀落了下去。天那么高,加上凌乱的狂风——

根本不知道飞鸾流仙镜掉在了哪里。

可是,不管白萱衣怎么骂,怎么求,她真的回不了流仙镜了。

白萱衣抬头看天。那些软绵绵密匝匝的云层里,某个地方,就隐藏着九阙神殿吧?可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神殿,她不知道神殿究竟在哪个方向,不知道如何回去。她也怕,自己贸贸然地闯回去,弄坏流仙镜的事情就要穿帮。

东陵焰,你这会儿在哪里呢?

一次。

再一次。

镜面就像一道铜墙铁壁。白萱衣穿不进去。每每都被无情地弹回来。白萱衣气得大呼:“死镜子,你故意跟我做对是不是?”

白萱衣摸着下巴,晃了晃脑袋,念道:“真作假时假亦真。——总之呢,你看着它们是田螺,吃着它们像田螺,但其实它们不是真的田螺。”

好有禅意啊——

唐枫看着白萱衣。就像看见了佛祖。

体虚。气弱。还经常咳血。大夫批死了他活不过二十岁。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他趔趔趄趄地扶着墙,走到柴草堆旁,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好像是光线太强烈刺得他头晕胸闷,他胸中一口气流撞得他难受,他咳嗽几声,又咳了血。

血喷在流仙镜的镜面上。

光的反射忽然结束了。静悄悄的院子,有一阵平地而起的狂风,吹得唐枫整个人都向后仰摔。沙石迷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等到他能看清的时候。风停了。院子里多出一个人。就是白萱衣。唐枫真的信了白萱衣所说的话。

没有幻象的出现。

手里的东西,好像变成了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东陵焰说过,她一离开飞鸾流仙镜,镜面就会再次碎裂的啊,那样一来二去,对镜子的仙气有损不说,甚至很可能再难恢复原样了。

白萱衣拔腿冲出院子。

飞鸾流仙镜还在,安然地躺在柴草堆里。可是,白萱衣万万没有想到。流仙镜的镜面完好无缺,之前摔破的那条裂缝,竟没有了。

书生点头。

“唉,其实啊,那传说是真的。我就是田螺。”白萱衣拂了拂额前的刘海,硬生生压着一肚子的笑意,故作严肃,“我在水缸底下呆了好久了,看你病成这样,没人照顾怪可怜的,所以今日便现身与你一见,也是想看看能否帮上一点忙。”

书生喃喃自语:“你是田螺?可是,可我不是谢瑞啊?”

白萱衣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慌手忙脚地推开了书生,书生身子一翻,撞在天井边缘的石阶上,咯嘣一声响,好像撞得骨头都要裂开了。

白萱衣心知自己太重手了些,赶忙蹲过去看。盈盈的月光下,那书生有一张狭长而白皙的脸,俊朗的眉目,饱满的唇,轮廓似刀削斧砍一般刚毅。他已经昏死过去,双眼紧紧闭着,但是那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卷翘着,将他的睡姿勾勒得尤其动人。

白萱衣摇摇头,甩手道:“宁神,定气,不能胡思乱想,你是堂堂仙女,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吗?现在,还是救人要紧。”看这书生口吐鲜血,面色苍白,想必是患了很重的病,可是白萱衣却不谙医道,只好用仙法胡乱地在书生身上乱点一通,书生倒是渐渐地醒了。

背后有人说话:“姑——姑娘,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白萱衣惊呆了。她只见自己身在一座破落的院子里,陈设简陋,满院杂草。她的身边是一条晾晒衣服的架子,还有一堆柴草。

她的背后,站着一个弯腰驼背的人。

可是这里本应该是风平浪静的?

怎会有这样妖冶的大风?

白萱衣觉得站不住脚,身子轻飘飘地,就像一片悬在枝头摇摇欲坠的落叶,随时都要离梢。那风却越刮越烈,更奇怪的是,遥远的天边好像有一条巨大的风柱正在盘旋着靠近,飞快的速度,转眼到了近前。白萱衣只觉得眼前一黑,伸手乱抓却什么也抓不到,风柱便将她卷了进去。

后来,据说九阙神族的使者真的出现了。他们寥寥三人,衣着如风,乘着祥云从天而降。他们将飞鸾流仙镜交给威武的帝王。举国欢腾。甚至说,帝王也是跟流仙镜有缘之人,他圣手一拂,就从镜中看到了自己的未来,整个耘国的未来。

他看到的,是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

耘国千秋万代,锦绣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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