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祁浩天在顾南山家一直待到顾喜阮快放学前,男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安静静办公,但偶尔手欠,会忍不住把顾南山抓过来蹂躏一番。
顾南山还是一样的好性格,病恹恹的放弃抵抗,任祁浩天为所欲为。
穿上外套离开前,祁浩天站在床边看着昏昏欲睡的顾南山,他盯了半晌,突然道:“跟你在一起感觉挺好的。”
祁浩天瞥他一眼,没说什么。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
过了一会儿,祁浩天说:“你要真不高兴,我赔你一对。”
而岛屿西边则燃起了篝火,架起了一个个烤架,大家忙作一团,充满欢声笑语。
祁冉透过隐隐绰绰的树林缝隙,看到对面亮着的火光,以及走来走去的人影,内心有些蠢蠢欲动。
唐映辰这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瞥了眼祁冉,可能也是闲得发慌,他挑衅道:“我能穿过树林到对面,你能吗?”
祁浩天顿了一顿,又问了句:“你在哪儿?”
顾南山似乎也心有所感,静了片刻,说:“你呢?”
祁浩天无声笑了,看了眼那群新来游客消失的方向,又看向远处的树林,道:“晚上敢进树林来见我吗?”
顾南山那边人声乱哄哄的,有点吵。
祁浩天隐约听到有女人在背景里喊:“初二8班的学生和家长,这里集合了——”
祁浩天问:“在哪儿?”
顾南山咆哮:“那是我的戒指!为什么要入你的眼?!”
祁浩天耸肩:“就是不顺眼。”
“……”
这片岛屿是露营的最佳地点,所以每年夏天能迎来好几波旅客。
新来的那批学生和家长走向了岛屿的另一边,跟这边隔着一片狭长树林。那边的位置靠近内陆,适合搭帐篷,条件自然也没有这里好。简而言之,祁冉学校划分的这片地就是vip区。
祁浩天靠着车门抽烟,看着夜色下那群人走远,突然想到顾南山。
“你一个人啊?”祁冉牢牢扒着祁浩天的胳膊,抬高一些精致的下巴,微斜着眼看向唐映辰,说,“不是亲子夏令营吗?你怎么就一个人啊?”
祁浩天低头,看着祁冉的小表情,觉得又欠揍又可爱,眼底没忍住泄出一丝笑意。
唐映辰眸光黑沉沉地看了祁冉一会儿,小脸冷峭,吐出两个字:“傻逼。”
祁冉从幼儿园开始上的就是贵族学校,因此亲子夏令营的规格也很高。这次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地点在一座小岛上,贴着海边,有房车以及游轮供各个家庭使用。
到达营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太阳正烈的时候。
祁浩天穿着简易t恤、沙滩裤、人字拖,一身休闲,却难掩帅气,惹得不少同行的女人投来视线,不过统统被祁浩天无视,他只想赶紧找个空调间休息。
祁浩天:“……”
他这才想起,那三天假期是两个月前申请的,用来留给祁冉的暑期亲子夏令营。
祁浩天第一反应是拒绝,但看到儿子充满期待的目光,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祁浩天呼吸明显乱了。
阮秋飞去国外那天,祁浩天本来要去见顾南山,工作日程上正好显示之后有三天的假期。
祁浩天早忘了是什么时候请的假,也忘了为什么要请假,只觉得这三天假来得正好,可以把顾南山锁在房间里三天三夜不出门。
祁浩天立即犯呛:“谁要你来找我了?”
顾南山暗暗深吸气,顺着他的话道:“行,那你来找我。”
祁浩天这才彻底没脾气。
祁浩天心口仿佛堵住了一口气,随同醉酒后的晕眩,十分难受,他在车旁蹲下,垂着脑袋,脸色有些涨红,他尽量冷静,说:“你出来。”
“祁浩天,你醉了?”顾南山声音还是低低的很温柔,道,“你早点回去吧,我不能出去,我们一家都要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祁浩天听到“我们一家”这几个字,深深拧起眉,直接脱口而出:“你离婚吧。”
一天晚上,趁着从饭局上带出来的酒意,祁浩天任性地给顾南山打了电话。
“喂?!”一开口就是压不住的躁意。
顾南山那边先是沉默,然后隐约传来脚步声、关门、落锁。
除此之外,第七年还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阮秋收到了国内研究院的邀请,准备回国。
在正式办理转职手续前,还有许多程序要走,虽然人没完全回到国内,但回来的次数却愈发频繁。
那也是祁浩天这么多年第一次处于火炙般的焦虑中。
顾南山翻了一眼,心道:鬼才喜欢。
***
那个戒指后来顾南山一直戴着,因为他不戴,祁浩天就会各种折腾,直到强行让他戴上。
顾南山跟他犟,却扯不开手腕,没好气道:“找戒指。”
“不许去。”祁浩天不由分说将人拉到腿上坐下,双臂圈住顾南山,禁锢住他的动作,道,“我看它掉河里了,找不到了。”
顾南山一股子邪火上来,怒视向祁浩天,道:“那是我三个月工资!”
顾南山一瞬间有些慌神,下意识把戒指放下。
阮秋还在那边猜测:“ht?谁啊?海棠?噫……好像什么色情小网站的名字哦。”
“……”顾南山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脸红心跳地说,“可能商家弄错了,我现在联系他们,处理好后就把戒指寄给你。”
按理说,情侣或夫妻都是在自己的戒指上刻对方的名字。
顾南山收起那枚戒指,带着几分尴尬地道:“可能是店员弄错了吧。”又说,“不碍事。”
“南山南山,宝贝南山。”阮秋又道,“让我看看你的戒指呗。”
顾南山知道是祁浩天送来的,因此在顾喜阮面前不想多讨论,他没有细看便收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顾南山坐在电脑前,跟阮秋网上连线。
阮秋听说顾南山的戒指丢了,因此要换一个对戒,也只是叹惋了一下原先那个挺贵,接着她就兴致勃勃地让顾南山把新戒指拿给她看看。
顾南山签收了快递,是个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包装礼盒,拆开来一看,包着两个丝绒盒,里面分别放着一只银光璀璨的戒指。
顾南山还在看着戒指发呆时,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探到身旁,很软很糯地“哇——”了一声。
“爸爸。”顾喜阮扭头看向顾南山,幼黑的瞳仁闪着好奇的光,说,“这是你和妈妈的新戒指吗?”
祁浩天想说不是那个意思,但略一思索,自己也讲不出其中的微妙感觉,只知道和顾南山在一起的感觉,越来越像和另一个自己相处,自然而又舒适,完全没有像他想象中那么负担。
可毕竟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祁浩天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再见,叮嘱顾南山按时吃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了。
顾南山一直以为婚戒这事没有了下文,一周以来,他都在苦恼怎么向阮秋坦白婚戒丢了,谁料新的戒指直接送上门了。
顾南山呆滞了好一会儿,拔下体温计,似乎还有点不敢相信,问:“祁浩天,你把我婚戒扔了?”
祁浩天高冷地看他一眼,走到桌前坐下,继续对着电脑办公,道:“快点把体温量了,该吃药吃药。”
就连顾南山这么温静的人,都隐隐有点压不住火气要暴躁了。
以前他也来顾南山家厮混过,可要么就是太累在睡觉,要么就是趁孩子不在家抓紧时间做爱,像今天这么平平淡淡度过一天的经历,可能第一次。
顾南山拉着被子,有气无力点头,敷衍道:“你哪次感觉不好?”
哪次不都是压着他欺负。
顾南山想了想,说:“不用,你要真愧疚,把钱还我。”
祁浩天摇头:“谈钱多俗气。”
顾南山:“……”
顾南山觉得戒指好委屈,自己也好委屈。
祁浩天坐在办公椅上,抱着人,挪回桌前,继续处理未完成的事情,一边分心问:“饿吗?给你点外卖?”
顾南山放弃挣扎,靠在祁浩天身上,生无可恋状:“随便吧,你高兴就好。”
祁冉差点冷笑出声,他傲然地看了眼唐映辰,说:“比比谁快?”
“输的人怎么样?”
“学狗叫。”
“有什么不敢?”顾南山温柔的嗓音里也暗藏笑意,道,“但是林子那么大,怎么找你?”
祁浩天说:“只要你进来,我就能找到你。”
晚间,岛屿东边的vip区响起了音乐声,还请了小丑来表演,办起了沙滩派对。只是大多数成人都对这样的场合不感兴趣,纷纷拿出了手机在玩,因此孩子们的兴致也不高。
顾南山说:“到露营地了。”
祁浩天刚想问具体地点,身后海平面上盘旋而过一群海鸥,尖锐的“嘎嘎”叫声突兀响起,十分嘹亮。
祁浩天回头看去的同时,也在听筒里听到了模糊的海鸥鸣叫声。
昨天只说有夏令营,却忘了问具体地点。
这么想着,祁浩天掐灭手中的烟,掏出手机打电话。
没两声,电话接通。
“……”祁冉立即翻脸。
祁浩天最后挑了一辆房车,让祁冉跟着集体活动,自己则在开了空调的车厢内补眠。
傍晚夕云即将烧退的时候,营地对面又来了两辆大巴车,下来一批学生以及家长。
分配住处的时候,一众人聚在一起,祁冉一眼在人群中看到死对头唐映辰。
唐映辰这次跟着堂哥堂姐们一起来夏令营,不过唐家没来一个大人,只让保姆带他们来。其实很多学生的家长在暑假期间都要忙于事业,都是请人来带孩子,或者直接把孩子交给老师,因此像祁冉这样有父亲陪同的,已经足以显出有多受宠和被重视。
祁冉也明白这点细小的差别,心中暗暗得意,他看到唐映辰没父母陪同,就忍不住拖着祁浩天走过去耀武扬威。
祁浩天回房,给顾南山打电话,说明缘由。
顾南山笑着说没事,让他忙自己的,而且顾喜阮这几天报名了暑期的露营活动,他也得陪着去,也没时间。
因为孩子的事,两人不得不把见面的时间往后延。
祁浩天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整天心情都很明朗,直到他晚上回家换衣服时,遇到了拖着行李箱从房间里出来的祁冉。
祁冉快十二岁了,这两年身材猛蹿,直挺挺得像棵小白杨。
祁冉看到祁浩天,挥了挥手上的捕网,露出个阳光的笑,道:“祁老板,明早八点有校车来接我们,你别起晚了。”
祁浩天神色平静地看了他半晌,反应平平:“哦,也不贵。”
顾南山气得想哭,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语调里满是憋屈:“你干嘛总这样,我婚戒碍你什么事了?”
祁浩天只一个劲地环住他不给动,淡声道:“那个实在太丑,不入我的眼。”
两边又静默了一会儿。
祁浩天揉了把脸,克制了不少,问:“到时候准备怎么补偿我?”
顾南山思索了一会儿,说:“帮你口一次。”
一年以来,这话祁浩天说过不下十次,但他们都知道,是开玩笑和调情的成分居多,所以这次也一样,顾南山没往心里去,他只说:“你早点回家,到了记得发短信给我。”
祁浩天倔强地不肯挂电话,沉默间只呼哧呼哧地低喘气。
顾南山没办法,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说:“她三天后走,到时候我去找你。”
“喂?”顾南山刻意压着声。
“干嘛?”祁浩天扯下领带,道,“声音不能大点?我见不得人吗?!”
“……”顾南山依旧维持着低音,说,“祁浩天,我在家。”语气里满是让他别闹的无奈。
他突然间意识到,顾南山不完全属于他,阮秋回来后,他在顾南山那儿的一切就得往后靠,他总不能要求一个有妇之夫还能像往日那样深更半夜里出来。
祁浩天的脾气越来越坏,看不到顾南山的时候是这样,见到的时候更是如此。
那年六月,阮秋连着在家呆了一个月,也就是说,顾南山有一个月没有跟他见面,祁浩天的暴躁值也因此达到了巅峰。
后来顾南山就懒了,便一直没摘。
没过多久,顾南山发现祁浩天也有一个款式一模一样的戒指,只是内侧刻了“ns”,一直穿过项链挂在脖子上,藏在衬衫里。顾南山发现这一事实时,直呼祁浩天这人“不要脸”。
他们在一起的第七年,祁浩天家族里的催婚压力小了,似乎大家都看出了铁树不开花的趋势,也都不那么上心了。
挂了视频后,顾南山对着手中的戒指只觉得又爱又恨,不知道祁浩天又在发什么疯。
纠结了好半天,熬不住,给祁浩天发去一条信息:“你为什么在戒指上写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会儿,祁浩天回信:“喜欢吗?喜欢就戴着。”
“一样的。”顾南山没办法,拿出另一个戒指对向镜头,说,“就是这样的。”
阮秋发现了什么,立即贴近镜头,道:“ht?ht是谁?”
顾南山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将戒指转到自己这一边,才看到手中戒指的内环里刻的是“ht”。
顾南山拿出尺寸较小的那个戒指,无意间看到铂金环的内侧刻了“rq”,心里还道祁浩天挺细心,名字这种细节都给他们考虑到了。
可阮秋那边却立即发出了不满:“啊?为什么我的戒指上刻我自己名字的缩写啊?不应该刻你的名字吗?”
顾南山一怔,这才意识到名字似乎反了。
顾南山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好漂亮啊……”顾喜阮由衷赞叹。
新定制的戒指一看就知道比原先那个贵上许多,铂金圆环,沿着中线位置镶了一圈细钻,低调奢华,十分有品位。
那时他刚做好晚饭,门铃响了,一个穿着黑色正装、戴着白手套的服务人员上门,说快递到了。
顾南山:“……”
现在送快递都这么专业了吗?
他看着祁浩天的背影,眼眸里隐隐有什么在燃烧,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道这是什么品种的狗?怎么这么疯?
顾南山一声不吭掀被子下床,踩着拖鞋就往外走,谁料经过祁浩天背后,一把被扯住手腕。
祁浩天拽着人不放,扭过头问:“干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