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啸又阖上了眼帘。
他本来只想回来走走,看看,他乡虽信美而终非故土。只是有时候,人在江湖,总是身不由己的。
他打了个哈欠,将全身渐渐地放松。
花大姑道:"而且还歇在了刘宵禁的府上。"
她盯着朱啸,想等朱啸说句话,可是朱啸却沉默着,仿佛已经睡着。
花大姑只好自己接着说:"正好我去找我的仇人,你去找你的……"
花大姑也看出了朱啸的倦意,眼中居然生出些怜意,道:"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朱啸在**躺下,才道:"这地方除了胡大户外,就只剩下穷人乞丐了,我去偷谁?"
花大姑笑了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他竟然要用手臂去挡这挥来的一击。
连朱啸也不禁一惊,一只胳膊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利刃的。
兵刃已经挥洒而下,直穿狼蛛的右臂而过,手臂断落。<!--PAGE 5-->
这个人可不就是男人看见就都会头疼的花大姑。
"你在等我?"朱啸道。
"等你一个晚上了,可把我等苦了。"花大姑道。
朱啸一怔,年轻道人口中的"碧玉"指的当然就是浴血玲珑。难道浴血玲珑真的在狼蛛的身上?
狼蛛还是无动于衷,握酒杯的手却停了下来。
"跟他啰嗦什么,要了他的命,再搜他的身。"吴秀静道。
带头的是个道士,那日在胡大户的房间里对朱啸挑战的年轻道士,古道人的爱徒。
看到紧跟在他身后的一男一女,朱啸就皱了皱眉,这两个人就是十几年前被朱啸废去双臂的三剑四秀里面的两个——律令剑跟吴秀静。古道人说过已将他们关在了清心阁里,怎么两人又出来了呢?而且两人也不作道人打扮了,断去的双臂在肘部都装了极为奇特的两只不知是何材质的武器。
剩下的几个人面色惨白,仿佛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一样,让人看了不禁心头生寒。
狼蛛。这个人就是狼蛛。
狼蛛却好像并没有看到他,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别人都坐的离其远远的。
朱啸本来准备走过去跟他说上几句的,这时候,门外忽然冲进来几个人。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身子,半睁开眼睛。
从窗子外看出去,还能看到胡大户的那个大宅子被焚烧后残留的灰烬,还有浓烟冒起。他叹息了一声,走下楼去。
他本来还可以再休息几个时辰的,可是,路,总是要走下去的。
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吹在他瘦癯的脸上,吹进他眼角的皱纹里。
他又梦到了那个夏天,草地是柔软的,风也柔软的像草地,他夹住了她刺来的一剑,轻轻一带,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她身上的清香飘进了他的鼻子里,也飘进了他的心里。
她的比草地还柔软,还鲜嫩。
太阳刚刚从地面下爬上来。一夜又淡然地过去了,他感到很疲倦,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岁月,那段岁月当然是青春的,热血的,刺激的,只是,他却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那份活力。
这些年,他生命里的活力好似都被时间冲刷殆尽了。
房间里的那盏油灯已经熄灭,灯围一圈厚厚的油垢,那块手帕还在灯边放着。朱啸走过去,将手帕拿起来,手帕上居然还带着种淡淡的清香,那是桂花的香味。
花大姑来告诉他这件事,无非是怕朱啸不去碎雨,但是花大姑却不知道,他对她的那种感觉。他对她朝思暮想,可是却又不忍卒见,他甚至很怕看到她,可惜又偏偏不愿疏远。
这种感情是复杂的,复杂到除了心痛之外没有任何的办法。
他平稳的呼吸着,眼皮逐渐地沉重下来,他已不愿去想,很多事情,该来的总会来。
"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朱啸打断了她的话。
花大姑道:"你知道,这一次你若是不去……"
这句话朱啸没有打断,她却自己顿住了话音,因为她看到了朱啸睁开了一只眼睛,眼中的光芒虽然模糊,却让花大姑心中生畏。她知道朱啸要一个人走的时候,那个人若是还不走,就会永远后悔,所以她一闭上嘴,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朱啸闭上眼睛,道:"我在听。"
花大姑道:"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听说已经到了碎雨城。"
朱啸疲倦的脸上这次居然没有变色。
"这儿离话别亭好像还很远。"朱啸道。
"我只是来看看你。"花大姑道。
"那倒不用。"朱啸道:"你还是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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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啸在一边观望着,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知道就凭这几个人一定不是狼蛛的对手。
年轻的道人冷哼一声,剑已出鞘,他的剑还未刺出,吴秀静肘上的奇门兵刃早已挥起,直取狼蛛的脖子。女人的性子总是急躁些。
狼蛛嘴角的肌肉咬紧,手已抬了起来,他手抬的并不太快。
"狼蛛,今天我就要你的死命。"年轻的道人眼睛盯在狼蛛的脸上。
狼蛛却似没有听见,还是慢慢地喝着酒,居然一句话也没有说。
"若是你识相的话,将那块碧玉交出来,我或许还会留你条全尸,让你死个痛快。"年轻的道人目露凶光。
这几个人中,有三两个朱啸居然还认得。
朱啸本来还怕被这几个人认出来,但这几个人一冲进来,就冲到了狼蛛的面前,将他的桌子围住。
狼蛛还在喝酒,似乎并没有看到这几个人。
客栈的饭菜很粗陋,他居然没有喝酒,酒再香醇,也是填不饱肚子的,他还需要精力。他虽然在吃着饭,但很快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客栈里人多多少少也有七八个,但他却只看到了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想去看,而是这个人实在很吸引人的眼球。
也许几天前碰到他,朱啸还诧异这样一个人他居然不认识,而现在,他当然已经见过这个人了。
他说十年后,他要娶她,十年已去,已是十年后。
物换人非两不是。
他走的匆匆,没有向她道别,也不忍向她道别,相见时难别亦难,如今,人已复归,只是,当年景,当年情,却已不复在。
他还记得,她的身上也总是迷漫着桂花的香气,那时的她也像三秋桂子一般清纯。
"睹物思人吗?还真是个多情种子。"
朱啸还没回头,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