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道人手腕一震,震脱了剑锋上的钩子,沉声道:"不答应又怎样?"
朱啸摇了摇头,道:"还是答应的好。"
年轻道人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脚步一错,人已箭般蹿出,一剑飞来,不带任何变化,端的是拼命的煞招。吴秀静失声惊呼,可惜再拦已来不及了。
他的话音方落,剑便就地一抖,剑身啷啷作响,一剑直直刺出。
朱啸面无表情,似乎已经不愿意去看他,不愿意看他的人跟他的剑。
年轻道人的剑刚刚出手,剑锋就被一柄钩子勾住,钩子是吴秀静的。年轻道人转首看了看,只见吴秀静的眼睛盯在朱啸的脸上,冷冷道:"六弟,你远不不是他的对手。"
连朱啸都不禁动容了,他动容的当然不是这一击,而是狼蛛的铁血,能忍受着痛苦而不吱声的,当然都是条汉子。
这一击并没有击中。
吴秀静见状回头,就看到了朱啸,朱啸的手里少了一只筷子。
很显然,这几个人就是阴阳宫的人,而且在之前就用毒药暗器打伤了狼蛛。
狼蛛恨恨地吐出一口鲜血,冷冷道:"就算极乐洞的人都死光了,也排不上阴阳宫,你们……"
这句话他没有说完,不论是谁,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支撑道现在还不倒已然是个奇迹了。
"是你?"
"是我。"
看到这样一个女人,大多数男人都会很开心的,只是,假如这个女人刚刚放了场大火,烧死了自己的丈夫,那当然情况就不一样了。
他知道狼蛛伤势的好转只是暂时的,想要恢复如初,还得依靠良医的救治,朱啸很快想到了当年让自己死里逃生的神医妙春子,妙春子的居所在北山上,北山离这儿并不远,而且自己多多少少跟妙春子有点交情。
但狼蛛伤势严重,仇敌随时可能找到他,朱啸必须留在这,可是,由谁去请妙春子呢?
他想到了扈惭霜,可是扈惭霜不该在的时候在,该在的时候却偏偏了无踪影。他正自思索着,门被轻轻地敲了几声。敲声过后,就有个声音响起,声音轻若柳絮飘飞:"我可以进来吗?"
狼蛛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但他的眼中却饱含着坚毅与决绝,他没有回答朱啸的话,只是用左手从衣角撕下一块布,用嘴巴咬着将右手的断口包扎住,然后颤抖着站起来。
他没有去看朱啸,只是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都往前走去,朱啸没有追上去,他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的,别人的帮助对这种人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狼蛛挣扎着往前走,还没有走到门口,他的脚一崴,人已跌倒在地。
吴秀静跟律令剑及几个阴阳宫的人都蠢蠢欲动,可惜却没有一个人真的愿意上去帮忙的。别人的命再重要总比不上自己的好,任何人的命都比不上自己的。
年轻道人脸颊上的红色渐渐消退,换成了一种接近死亡的苍白色,他胸膛的起伏也逐渐停止,但是他的眼中却显出一种乞求跟渴望的色泽,对"生"的乞求跟渴望,能活着总是比较好的。
朱啸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竹箸,年轻道人就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击中,弹了出去,律令剑赶紧上前几步,伸手抱住了他,但余力犹未尽,还带着两人往后退了三尺。
疼痛还没有传到狼蛛的脸上,年轻道人的剑也刺入了狼蛛的腰胁之间,几乎与此同时,律令剑的一柄弯钩模样的兵器也砍在了狼蛛的肩胛骨里。
狼蛛的嘴角流出鲜血。
朱啸不免吃了一惊,他知道狼蛛绝不是有心求死,到这时,他才看出来,在这些人来之前,狼蛛就已经受了重伤,重到连动一下都很难。
时间立刻凝结住,剑尖一到朱啸的眼前,就直挑眉睫,朱啸低垂着头,手里剩下的一根竹箸已经迎上了剑尖,竹箸只是竹子削成的,这把剑却是西山观一炉练成的三把稀世奇剑中的一把,其剑刃之利,当然毋庸置疑。
本来看似很容易就可以破裂朱啸手里的竹箸,可是,这把剑偏偏再也刺不出半分了,仿佛这一剑被钉死了一样,非但刺不出,也收不回来。
年轻道人的脸色开始发红,两条眉毛都皱成了一团,显见他的真力正在一点一点地耗尽。
年轻道人不服气,吼道:"难道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他不成?"
吴秀静沉默着,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对朱啸缓缓道:"你想要我们的命?"
朱啸终于抬起了头,淡淡道:"我不想要别人的命,我也不希望别人要其他人的命。"
"是你?"吴秀静讶异道:"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
朱啸淡淡道:"看来当初废去你们的双臂倒是怪我一念之仁了。"
年轻的道人也看到了朱啸,眼中立刻露出杀机,低声吼道:"上次侥幸让你逃过一劫,这次就没那么走运了。"
年轻的道人愤愤道:"你要是后悔,现在还不晚。"
他每说一个字,剑就多刺入一分。狼蛛咬着牙,居然没有喊出声来。
"要你死。"吴秀静话音未落,兵刃已经砍下,砍向狼蛛的头顶。致命的一击。
朱啸没有再去看她,他对这个女人并没有好感,这个女人当然就是胡大户的老婆胡莎莎。
声音虽然恬淡,却偏偏又带着种诱惑。
朱啸闭上眼睛静了静,等呼吸平稳了,他才道:"门是开着的。"
门被推开了,只推开了一点,然后,就进来个女人,女人挤着门走了进来。
这种痛苦已经不是"人"可以忍受的了,他直到现在才倒下,早已达到了一个人所能忍耐的极限。有些人仿佛就好像是铁打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永远不愿意倒下。
朱啸将昏死过去的狼蛛带到**,封住了他的几道腧穴,再运气逼出了他身上的淤血跟毒素,等到狼蛛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些人色的时候,朱啸才虚脱地倒在了凳子上,满头汗水涔涔,衣裳湿透了大半。
朱啸深深地喘息了几口气,才能举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他一连喝下好几杯才能停下。他微微阖着眼睛注视着还在昏迷中的狼蛛,他虽然很讨厌麻烦,可是有时候,有些麻烦却是他自找的。
"你们走吧,只是以后莫要再让我看到。"说完这句话,朱啸就径直走向了还硬撑着坐在长凳上的狼蛛。
几个人很快就走了,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还要快。
"你还能撑得住吗?"
狼蛛忽然笑了,笑声从他的口中发出来就像是响尾蛇的声音一样。
他大笑道:"我早就没有了还手之力,你们这些懦夫。"
年轻的道人冷笑道:"虽然极乐洞的用毒高手不少,但又怎及阴阳宫的人?"他一边说话,一边看着他身后的几个脸色苍白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