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她幻化做他千军阵前一缕明月光。
再不见,他在她眉心点的一抹朱砂痣。
十年沙场,玉面书生摇身成为骁勇善战的将军,只是身后,再无娇妻。
眼睛眯了眯,只道能辨出是个笑模样。
那声音不似寻常戏子来的亮,确实多了几分儒雅空灵。
帘后黑发女子冰冷垂睫,拨琴之声渐响。
奥斯卡走在前面,因为马红俊有些路痴。
即使是回家的路,也要由他带着走。
这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但是奥斯卡又约出来了唐三与朱竹清。
摆明了不想与他单独相处。
马红俊面色僵硬,强笑一直到最后。
马红俊当他是哥们,他却只把唐三当做好兄弟。
马红俊找了一群人想方设法报复他,却总在即将伤害到他的最后一刻出手救了他。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
虽然我不能给你快乐,但至少,我会保护你。
至少身为男人,一种真爱一种守护纵然痛得伤心欲绝,但是行为铭刻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并非大脑能够控制。
可是如果故事只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但是现实不止是如此。
听闻那戏班里的舞姬之舞,天下一绝。
那玉面小生,惊鸿无双。
于是所谓初相识。
可是能如何,所有人都认定你与她是幸福的。
星空闪烁,眼泪悄悄滑落,无声无息。
衣袖轻拂。
如果实在深夜里,如果是在睡梦中,静静哭泣就不会被人发现了吧……
也许不被看到我就可以假装从没爱过你从未发生过这些事情。
隔着一院的小屋门被推开,两道倩影一前一后走出。
连最后的幻想也不得不崩落。
伤得体无完肤。
垂睫,睫毛如两道黑弧一般落在如玉般的面颊上。
没有说好的竹林竹屋,花飞花谢。
没有说好的一身红衣,墨发轻挽。
无法清酒一壶,终日等你;无法古琴一架,整夜孤奏。
如果我们还相爱着或者曾相爱过,你的拒绝与道别会不会来得不那么干脆。
我的信还未寄出,为什么你可以写来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那字迹,我认识,我写得。
等你认清了开始学会知道男人之间也能相爱。
等你回到我的身边,哪怕是一句虚假的谎言的无谓的争执也可以——只要是只对于我。
泪慢慢溢出眼眶。
你还是爱女人的,我还是有自己生活的。
该怎么办,我们回忆中的那片竹林如今被你和她的身影占据——没了我的位置。
该怎么办,我无数次假装玩笑说的我爱你成了真心话。
满屋寂静。
伸了伸手,想抓住披满肩的月光,可是伸手一挡,扰乱了波光零碎,什么都没了。
事事皆空。
静倚窗框,月色如水清冽,落一身光辉——这是他所最后拥有。
青玉仍是青玉,墨驹却变。
男儿有泪不轻弹。
当那个人第二次再走到你的世界里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就是你的全世界,加倍珍惜即使你注意到了他再没同第一次一样给过的各种甜言蜜意。
义无反顾的追寻不需要什么太多太充足的理由,仅是因为错过。
受过伤所以更渴望。
脱去戏服,他便不再花腔宛转,应和陈年的曲。
脱去戏服,他便不再演尽悲欢离合,无人相识。
眉是极淡的,据说这样易于上妆。
只是后来,纵然青玉再似女子,当戴沐白意识到其实唐银跟自己一样是个男的,挥手离去。
完全没有再留恋他的心。
唐银只知道戴沐白托人带信来说分开已是足够用心。
后者则指这戴沐白的肤色着实得黑,又指他行为浪**不知收敛,实为种马……
对于称呼,二者从不在意,更甚至于二人常是混于一起,以至于黄口小儿间竟是传起了这样几句话。
有女不嫁浪墨驹,有郎势娶女青玉。
更有荣荣、奥斯卡、马红俊是朋友,更有远方的表妹白沉香常相伴左右。
唐银风华绝代,一时名动京城,人称公子青玉。
因而戴沐白更得一称号,浪子墨驹。
平凡这已经是他们分开的第二个月了。
两个人身旁都各自有了新的女子。
一个高挑清丽,一个妩媚娇俏。
【好个生同枕,死同穴】【亲王岚下,若是真心相待,何愁无佳人相伴】他未褪去戏服,一身青衫。
淡妆已去。
还出个佳人的清丽容貌。
他是一个戏子。
黑发如瀑,面如冠玉。
一双黑眸,神采熠熠。
世人皆道他因战得名,却无人知晓,为何在大战完胜之日,他身死。
与妻同坟。
白景亲王笑了,金发闪耀着邪异。
这一出,演的是郎情妾意;这一出,演的却是生死别离。
戏里,战火四起,小生无奈,弃笔从戎。
女子痴心,千里相随。
舞姬以轻纱掩面,三千青丝拢于耳后,睫毛在面颊上投下两片蝶状阴影。
他摇折扇,缓步而出。
开口。
彻彻底底察觉得到,其实奥斯卡从未爱过自己。
因为哪怕是曾经爱过,这时也会有那么一丝的不忍。
已经离他们的曾经过去了很久很久,虽然那些画面一幕幕都清晰可忆。
在别人看来,花心的奥斯卡变得专一,高傲的大小姐宁荣荣变得温和。
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马红俊还是同曾经一般又被女生甩掉,心情不好来找奥斯卡。
在一日复一日的小打小闹中时间过去。
后来认识了新的同学,奥斯卡在于马红俊分手后没多久就和富家女宁荣荣谈起了恋爱后来的后来,马红俊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
原来奥斯卡真的动了感情,不过不是对他的。
你现在和她一定很幸福。
这场战争我认输,受伤是一种必然,但我无畏于痛,只怕你不快乐。
你所给的一切快乐,现在由我,还给你。
戴沐白,这一瞬间我该如何。
在以往,你一定会挡在我身前。
完全挡住,别人谁也看不见或是我看不见任何人除了你,会不会事情就解决了就过去了。
在无尽的黑夜的思念的世界中静静睡去。
在温暖的有你的拥抱的年华中默默离去。
你不是归人,我仅是过客。
我种了满院的竹,我原以为是你喜爱竹,于是我便叶爱竹。
可是我不清楚,原来那竹指的是她……
原来你所说的一切美好皆是为她而想。
写过多少遍的回信,如今却是无力提起那笔。
墨干。
纸枯。
眉是极淡的,听闻这般的人薄情。
天斗二十一年,白景亲王初下江南。
传唤那戏班子前来侍候。
顺着脸颊落入衣襟中。
淋湿一片回忆,击碎整夜凄清。
如果我消失在你的回忆里,你会不会一点也没有察觉。
该怎么办,再次被你看一眼我也会陷入无法挣脱的劫你让我如何看你与她白发齐眉。
该怎么办,没了紫竹林,没了说好的小竹屋,我不能在那里一岁有一岁等你。
等你成熟了开始回头懂得我的好。
愈是渴求,愈是抓不住。
那是回忆,那是爱情,那是红尘,那是一切……
那是所得不到的。
他没有哭。
确实因为将流而不出的泪,嗓子是算的,张了张口,却不能发出声音。
哑然。
可是渴望过后的失望是一种必然啊。
他似乎是不应该得到爱一样,从小一心恋着的妹妹爱上了荣荣。
朱竹清和戴沐白终成眷属。
他原不打算奢求什么。
却不成想,与戴沐白在一起的竟是竹清。
当你足够爱一个人的时候,知道他是那样的深爱别人的时候,你会难过,你会愤慨,你会迷茫,你会不舍,但你总会走出来。
养儿极简似墨驹,有女难育似青玉。
与其女嫌郎不娶,不如青玉嫁墨驹。
其实戴沐白和唐银心里都清楚,两个人确实曾经在一起。
这些个称号,其实不过是见二人不惯者恶意而为之,皆是似褒实贬。
前者暗骂唐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又指唐银在情丨欲之事上半丝不通。
更是隐隐指出唐银面如玉般青白,实非健壮男儿,身材单薄,不长命。
唐银记得在他与朱竹清交往之时,那女子满心恋的都是名为戴沐白的浪**公子。
那时自己冷落了小舞,当做不知晓她的女儿心一般,倒也无情。
那个时候,戴沐白是他的挚友,小舞是他的妹妹,竹清是他未过门的娇妻。
声音儒雅温善,怎也不叫人信服于与先前戏里的将军实为一人。
他是笑着说的。
不错的,是笑着。
长袖善舞,若非戏时,便是满脸冰霜,终年不化。
若非戏时,便没人见过他有个笑模样。
若非戏时,便没人见过他略施粉黛的娇俏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