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说得过于清晰了,让人觉得他仿佛是在借此发泄着什么,惩罚着什么。
“你知道,那是烈性催乳药,会让人深深上瘾,从此都要当个未孕产乳的——”
他唇线抿紧,在纠结着该用什么词汇,直到这时,他脸上才现出一丝痛苦的神情。
……
“患者血液成分里药物成分太多太杂,我们需要了解她过去几年的用药史,请您把了解的情况都告诉我们。”
……
苍白纤细的手指在
不行!
秦川不由一震。
那种情况……就算只是设想,他也决不能接受!
看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他才走出办公室,坐车往慈爱医院去了。
*
即使已经听秦巍和黄大夫都说过她的病情,看到病床上那个小人儿时,秦川还是感到一阵不可置信的心痛。
“身体的主人都不想着求生了,身体器官只会不停衰竭下去,我就是把我自己的器官都换给她也不顶用啊!”
“这么严重……?”
“是,秦先生,您大概不了解病人的意志,对于病情恢复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这……是最乐观的情况?
秦川有些不满。
“黄大夫,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水平,这个结果——”
秦巍走后,秦川在办公室里焦急地等着,又过了几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黄大夫的电话才打过来。
“…………她的情况,很不理想。你要听乐观的预估,还是不乐观的预估?”
黄大夫沉吟片刻,沉声给他两个选择。
他现在冲去医院看她,无疑会让那些媒体抓住把柄。
不仅会影响她的休养,更重要的是,一定会影响秦氏的股票,影响他在董事会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打发秦巍走。
秦川难抑心中烦躁,瞥向弟弟的眼神也带了少见的凶狠戾气。
“不然和你一样,只会哭哭啼啼什么事都做不了?我给她转了最好的医院,几个小时后,我信任的医生会把她的情况和治疗方案都告诉我。而且……”
他沉吟了几秒。
“你先回去。”他沉声吩咐自己弟弟,“好好照顾她,后续的治疗我来想办法。”
秦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竟然还坐得住?”
……
“我们只能尽力,患者失血太多,又没有及时送医,部分脑组织和身体器官都已经损伤,我们当然会尽力,但是……”
……
“我想来想去,只好来找你——不,我来求你,求你去救救她好吗?她喜欢的是你,昏迷着嘴里念的都是你的名字——”
说着说着,秦巍哽咽了,偏开脸,不让秦川看见他的眼泪。
秦川拧眉:“仔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巍扬起一边嘴角,嗤笑一声,摇头。
“去见她,算我求你,如果你还想让她活着的话——”
她?秦川眉头拧得更深。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唤回你的留恋,我会去为你找来的,我都会为你找来的。
*
“去见她。”
你从来都不是肮脏阴沟里的人,你从来都不该受到这样的对待,你本应无忧无虑,有人保护有人疼,在珍惜和疼爱中度过这一生的。
是我龌龊,是我怕得不到你,才拼命把你拉下来,拼命给你染上一身污泥。
对不起……
秦巍啊秦巍,你都做了什么……
小护士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名青年颓废地跪在了病房门口,旁若无人,双眼只望着病房里躺在床上的病人。
一行行泪水从他眼眶无声滑落。
她胆小、软弱、爱哭,很容易被欺负。
但她却有那种格外吸引人的柔韧——就像一株小草,你可以尽情把她踩在脚下蹂躏,可哪怕只有一点水、一点土壤,她还是会以那样柔弱的姿态努力地活着。
他曾递给过她一把匕首,让她自尽。她做不到,又被他好好羞辱了一番。
——那双澄澈幼嫩的眼眸,彼时还未曾沾染过情欲。
她不会时时受到惊吓、经常噙满泪水,也还从未学过用那样哀羞又无助的眼神、流露出隐忍情欲的媚态“勾引”男人。
她有一双世界上最干净的眼睛。
小姑娘资料没有任何机密,从小到大,她留下的所有生活轨迹,都能轻易被找到。
他看过她父亲还没欠债时、她还在读贵族女校的样子——
十来岁的小少女长发飘飘,穿着浅色长裙,对着镜头笑得明媚灿烂。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存了死去的愿望。
秦巍失魂落魄走到时唯病房门口,小护士警惕地盯着他,犹豫要不要让他进去。
而青年却自动在病房门口停住了脚步。
可实际上……她是可以大声呼叫求救的。
那间惩罚室并不隔音,从前她实在受不住、而他又不在房间时,她也会大声哭叫着向他求救。
然而那一晚,她始终没有。
颤抖的手探到少女鼻间,感受到那微弱的一缕呼吸后,青年才终于缓过神来。
他一把扯出那只假阳具,抓过被子将少女裹起来,抱着她飞速跑到车上。
一边往山下开车,一边打给120,要他们马上出车来接。
医生终于转达完了现阶段所有的信息,也不理会身后呆怔的青年,往病房走去。
——她没有活下去的意愿。
一个刻意被他忽略的细节,终于在这个时候浮现在脑海。
“病人暂时脱离危险,转到监护病房观察,但是……”
医生眼神深邃,看着面前的青年,斟酌着该怎样告诉他。
“医院方面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但是恢复的情况还很难说,因为……病人没有求生的意愿,你知道,这是最难的。”
主治医师始终在旁边看着,冷眼看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阻拦那些自残的举动。
急救过程中,他在那名女孩身上诊断出的所有细节,都让他无法同情眼前这个正在悔恨的男人。
怪不得她会哭,她会那样恐惧地哀求自己,她说秦巍,求你不要这样,我好疼,我真的好疼。
而他……他那时,做了什么?
他亲手将那样凶残的东西捣进去,一下一下狠狠研磨,亲手撬开她本不应被侵犯的地方……
主治医师观察着青年的每一个细微反应,慢慢地,一字一句缓缓告诉他:
“你不知道吗?两个月左右。”
“以病人的身体条件,她不可能给这个生命提供足够的养料,换句话说,这个孩子一定会流掉。”
少女身上一丝血色都没有,过于苍白,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她就会化作光点,直接消失。
那根由他亲手塞进去的巨大假阳具,还在她身子里嗡嗡肆虐着。
仿佛在大声嘲笑着在场唯一能听见的人——
正要张嘴说出某个词汇时,主治医师打断了他:
“——她有孕的。”
青年唇角一紧,面上没有表情变化,只有双拳在身侧死死攥紧。
听面前的青年一项一项说完这女孩身上曾被用过的药物,主治医师陷入了沉默。
“就在最近,我还给她用了bh-351,血液注射过一次,后来又分三次由吸收系统渗入身体,每次用量0.3ml。”
青年面无表情叙述着,对每一条药物的来源、使用,都事无巨细说得冷静又条理分明。
“不准死。”
他沉声命令她。
“听见没有,你不准死——无论如何,我要你活在世界上,不准离开。”
她一张小脸苍白到几近透明,就连淡青色的血管都看不见。
呼吸轻浅,心率微弱,小小的身体几乎看不出呼吸起伏,像美好轻薄的肥皂泡,带着让人不敢触碰的脆弱。
他不由握住她的手,那样小的一只,躺在他的掌心里,冰冰凉凉的,没有半点生气,好像已经——
秦川沉吟片刻,“她现在还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秦先生,她随时都有可能会走。嗐,您要是真想治她,还是亲自来看看吧……”
挂断电话,秦川又沉思了很久。
“血库里的血已经用完了,打电话去问问三院还有没有血包。”
……
“病人排异反应严重,这是病危通知书,您签一下。”
电话那头的黄大夫苦笑了一声。
“秦先生,概率最大的情况是,即使我黄义纶使尽浑身解数,也只能保她短期内植物人状态。长期下去,仍然不好说。”
“您这位患者,最棘手的就是,她自己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
秦川把手中电话换了个边,食指轻敲桌面,“都说说看。”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基本的生理功能,虽然还昏迷不醒,但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对外界刺激也有反应。”
“最乐观的预估,她能醒过来。之前重度失血且长时间没有得到救治,她的部分脑组织和心脏都受到损伤,即使救醒了,从此以后也不能有任何强烈的情绪刺激,一定要保持情绪平和放松。更不能做任何激烈的动作,只要心率超过某个不算高的数值,她的心脏就会无法承受,从而罢工——后果你也明白。”
“你去慈爱医院等她吧,去找黄大夫,我安排他接手了。”
秦巍看着他,神色古怪,点点头。
慈爱医院他知道,是国内顶级的私人医院,据他所知,本国很多顶层生活的人物,也都会在那家医院疗养。
“我也要考虑晓吟那边。”
顾晓吟,和他联姻的顾家小姐,现在已经是他新婚几个月的秦太太。
秦家的董事们,顾家的董事们,所有财团和媒体,都在盯着他们两个人的动静,企图从他们的婚姻中扒出些貌合神离的蛛丝马迹。
他脸上仍是那副嘲讽又悲哀的神色。
“她现在就躺在病床上,随时都可能会停止心跳,你还坐得住?”
“不然呢?”
等到秦巍把事情说完,秦川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有马上冲去医院,而是拧着眉头打了几个电话,把时唯转到医疗水平更高的私人医院。
然后坐在办公椅里,死死掐着眉心。
爷爷的话他还没忘,他和顾家联姻,秦巍带走她——从此以后他们各走各路,他只当她从不存在过。
像是看出他心中顾忌,秦巍又那样讽刺地轻嗤了一声。
“她现在生命垂危,心律一天比一天弱,医生说,她没有想活的意志。”
“你说什么?”
秦川皱眉。几个月不见,他这个弟弟已经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眼里没有一点神采。
“你……吸毒了?”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那些恶心的、下流的、难听刺耳的话,都是我太想要和你在一起了,才会那样说的——
“对不起…………”
病房前,青年手捂着脸,悔恨地哽咽出声,泪水从他的指缝里流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是我一直在误导你……
挂掉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指划了好几下,才准确地按到结束通话的按钮。
*
“怎么失血这么久才送来,你真的是患者家属吗?”
即使已经落到她当时那样的境地,她也没办法亲手断掉那一点点活下去的可能。
她从来都不是自甘堕落的受虐狂,她对温柔伺弄的反应更加强烈,而她所有的软弱,只来源于,她还在向往或许会有的哪怕一点点温情。
可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她放弃了活下去的意愿。
即使是后来,她父亲欠债,沉迷赌博,家道中落,她也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
在所有她能留下的影像资料里,她总是那样温软含羞、盈盈浅笑,并未因生活的困苦而放低自己。
她或许不是那种百折不屈、性格坚强的女孩。
还有她在合唱团领唱的视频,即使在一群教养良好的女孩子中,她也是最显眼、最端正、气质最恬静的那个。
合唱比赛的镜头每每扫到她,都会引起观众席一阵小小的惊叹声。
而那时,她也会含羞又坦然地望向镜头,从容不迫领唱所有歌声。
他望着病床上,躺在一堆冰冷的器械中间,苍白纤细、毫无生机的少女,脑海中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并不是在图书馆,用枪口瞄准她的那次。
事实上,接到爷爷要杀了她的指令后,他先去调查了她的资料。
她被他撬开身体,被他捆在床上折磨,她流了那样多的血,她疼,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流失……
可她死死咬着床单,不肯出声,不肯向他求救。
现在,医生来告诉他,“病人没有活下去的意愿”——
她赤身裸体躺在血泊中的时候,口中死死咬着床单的一角。
咬得那样紧,以至于他要抱她起来的时候,拽了几下,甚至都没有把布料从她口中扯出来。
那时他着急,直接把床单撕扯开,这才把她抱了出来。
“‘没有求生的意愿’……这是什么意思?”青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像是这句话的判断出乎他的预料。
很意外吗?医生心里冷哼一声。
“就是字面意思,病人没有活下去的意愿,至于原因,我想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人。”
相比起那女孩承受过的痛苦来说,他这点悔恨,还远远不足以让人同情。
又过了好久,那名青年才抬起头来,喉头滚动,好半天才嘶哑问出口: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
青年一拳重重砸向墙壁。
走廊上的人纷纷侧目,青年又是一拳,指节直接渗出血来。
他像是不知道痛,一拳接着一拳,最后他撕心裂肺喊叫了一声,然后颓然靠在墙上,脸色灰败。
“但本可以以更温和的方式,而不是被生生撬开子宫——”
后面的话太残忍,医生没有再说下去。
他看到青年眼眶红了,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传达的意思。
看吧,你亲手害死她了。
你亲手害死她了。
你、亲手、害死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