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也没见他动，费南斯碰了碰他，说：“去抱孩子。”
周淮不动，脸色僵硬，浑身绷成了条直线。
刚刚聊天的家属凑了过来，说：“小伙子，怕什么，抱抱她。”
家属说：“第二个了，要是是个女儿，就儿女双全了。”
费南斯点头，说：“嗯，蛮好，蛮好。”
“肖雯家属！”
费南斯下意思摸了下肚子。
家属笑着问：“第几个了？”
费南斯看周淮一眼，迟疑地说：“第……一…个。”
半晌，无人说话。
费南斯胳膊肘怼他一下，说：“我在这候着，你回家去准备点吃的，要高蛋白和催奶的。”
周淮没动。
护士愣了：“哎，你这人……”
费南斯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他去打电话催人来了。”
护士脸色这才好看了，嘱咐道：“给产妇多吃点高蛋白食物，多喝下奶的汤，营养一定要均衡。”
护士将两人带到前台处，低声呵斥：“你们怎么回事？她那样激动，既不利于伤口愈合，也不利于下奶，孩子饿了没奶，怎么办？”
句句在理，费南斯被训得低下了头，说：“好好好……”
她态度诚恳，护士训不下去了，仔细打量两人一番后，护士矛头指向周淮，问：“你是她老公？”
肖雯咬着牙，声音克制：“如果他在外面有了人，和我说一声，我也不是什么死皮赖脸的人，想离婚的话，可以商量。”
周淮低下了头，沉默。
肖雯眼圈慢慢红了，突然吼道：“去告诉他！现在就去！”
周淮收回视线，说：“打了。”
“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没？”
“没有，只是说尽快。”
肖雯看一眼盯着人看的周淮，笑着问她：“你们谈多久了？”
“……”
片刻后，费南斯边点着豆豆脸颊，边说：“…半年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同长吁了口气。
肖雯醒了，侧过身体，伸手去够婴儿床。
费南斯走到婴儿床床尾，握住床尾杆子，把它挪到贴着病床，刚好够肖雯摸得到。
家属叹了口气，说：“比我闺女还久。”
费南斯问：“最长时间要多久啊？”
“说不清，有的得好几天。”
好一会儿，费南斯皱着眉，说：“你的触觉很奇怪。”
周淮问：“哪里奇怪？”
费南斯想了会儿，依旧皱着眉，“难道不应该是嫩嫩的吗？”
孩子手张着，费南斯手指放过去，被她一把抓住，费南斯笑着，拿拇指摸了摸她手指。
孩子松开手指，费南斯朝她皱了皱鼻子。
周淮来到床边，弯下腰，学她的样子，拿手指在孩子脸颊上点了点。
费南斯给肖雯擦干脸和脖子，又给她擦了擦手，然后去卫生间洗干净方巾，把方巾晾在床尾栏杆上。
想了想，她嘱咐说：“别给她用凉的，要用就用干的或者拿热水浸湿了再给她。”
周淮盯着她，慢慢点了点头。
不知睡了多久，费南斯被吵醒。
睁开眼，周淮正推着肖雯进来，费南斯赶紧站起来，挪开椅子，让开位置。
肖雯脸色苍白，正沉沉睡着，头脸上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孩子稳稳地躺在怀里睡着，费南斯莫名紧张起来，往周淮看去，他依旧站得笔直……
护士笑着说：“带孩子先回病房吧，留下一个人等产妇。”
费南斯问：“你等？”
天色渐暗，路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脚步匆匆往家赶。
产房毫无动静，产房门口等待的家属开始焦躁地走动。
这边躁动，窗户那边却很安静，两人并肩站在窗台前，一句话也不说，只干站着。
周淮皱着眉，还是不动，只看着护士问：“孩子她妈怎么样？”
“她没事，就是体力不支，需要多休息，再等一会儿就出来了。”
周淮脸色一松，肢体还紧绷着，费南斯确定他不敢抱孩子，于是上前接过孩子。
费南斯回过神，忙拉着周淮走到门口。
婴儿小小一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张脸，睡在护士怀里。
护士看向周淮，笑着说：“快抱抱你闺女。”
家属笑了，说：“让你哥加把劲儿，多生几个。”
“……”
费南斯清了清嗓子，问：“您闺女是第几个？”
费南斯连连点头。
护士又嘱咐了两句，才放人。
推开门，周淮背对着倚着窗边看着楼下，费南斯走过去，也倚着窗边。
好几天？
费南斯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说：“这么…长时间，一定疼死了吧？”
家属说：“别害怕，现在医术先进，有麻药，还可以剖腹。”
周淮摇头。
护士脸一沉，压着怒火，说：“她老公呢？产妇这个时候最虚弱，最需要爱人陪着，你去叫他来。他倒好，老婆生孩子，他连人都不出现。”
周淮忽地转身，推开门出去了。
费南斯一愣，忙过去安抚。
护士敲了敲门，说：“产妇注意控制一下情绪，你这样不利于伤口恢复。“
看一眼两人，护士说：“你们俩出来，别待在那刺激她。”
费南斯看向肖雯，肖雯眉头紧皱，嘴唇紧抿，唇色苍白。
半晌，肖雯说：“你告诉你哥，家里的钱够花了。我有工作，也可以赚钱，让他不要那么拼命。”
半晌后，周淮才开口回：“好，我待会和他说。”
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只看得到她后脑，周淮往旁边迈一大步。
她露出来的左半边脸颊微红，耳垂通红……
肖雯问：“周淮，给你哥打电话了么？”
肖雯摸了孩子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满是满足和欣慰，无法言说，费南斯问她：“名字取好了吗？”
肖雯说：“早就取好了，周济起的，小名豆豆，大名周桐桐。”
费南斯弯腰，伸手指轻轻点在豆豆脸上，笑着说：“豆豆，你好哇。”
孩子手指突然动了动，头左右扭动，眼看就要醒，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缩回了手。
孩子扭了一会儿，又不动了。
睡着了。
费南斯拿手肘碰了碰他，偏过头，看着他，笑着问：“感觉怎么样？”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眼珠黑亮，周淮盯着她微弯的眼睛，笑着说：“很软很滑。”
费南斯一愣，转回头又拿手指点了点孩子脸颊，她的脸随着手指一点一点慢慢皱在了一起。
费南斯走到婴儿床边，弯下腰，孩子睡得香甜，费南斯伸出手指，点了点她脸颊。
“你赢了，欠我的饭一笔勾销。”
周淮盯着她后脑，说：“我没答应打这个赌。”
费南斯将她被子掖好，拆开塑料袋，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方巾，叠成方块后，她来到床边，弯下腰。
周淮盯着她看。
她一脸平静，没有不耐烦，更没有嫌弃，她手上动作极轻，极慢。
周淮点了点头。
病房内一共六张病床，空了三张，另外两个产妇正在产房待产。
屋内无人，费南斯把孩子放在床边的小婴儿床内，拉过来一个凳子在婴儿床边坐下。
一个身穿红色棉服的中年女性家属盯着两人看了好一会儿，对着高的那个，说：“哎，小伙子，你爱人进去多久了？”
周淮愣住，没吭声。
费南斯愣了愣，回过神，转头，替他答道：“已经五个多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