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的看见了!今早起给他送衣裳鞋,正看见他进那门子!”油灯下,陶宏福抬手捂住老脸,“败家玩意!就不该供他,不该养他,今天睡女人,赶明不得赌钱抽大烟去,摊上这几样还有个好?”
“天爷,你咋没把他拽回家来?”
“下作东西,也知道没脸,跑了!”
“干啥去?都夜了!”陶贺氏在后头喊,没等着回应,气鼓鼓地往炕头一坐,手里的短毛扫帚同时一撇,骂道:“驴脾气咋的,犟死个人!朝我发火管个啥,我知道咋回事!爱回不回,睡地头去!”
黑灯瞎火,陶宏福哪也没去,蹲在院里抽完两锅烟,回了屋。陶贺氏也没睡,问他到底要咋着,儿子出啥事了?
他倚在炕头,哀叹一声:“你说,供他念书图个啥,图他散祖宗德行?哪本书、哪个先生教他逛窑子了,叫我这老脸往哪搁……”
“咋,书不念啦?” 陶贺氏跪在炕上,闻言一顿,“你咋想一出是一出,你问过孩子咋……”
“问啥问!那败家子主意大着呐!”陶宏福憋了大半天的火这时全发出来,蹦下炕,手舞着烟杆简直是咆哮了,“几个月几个月不着家,你还当他在学校闷头用功呢?屁!书都念到狗肚子里了!净干些丢人现眼的勾当,往后来家也甭喊我爹,我当不起他的爹!”
他这阵势把屋里的弄懵了,哪还有劲头抬杠,紧着拉拽他:“锦昊干啥了把你气成这?”
两口子半宿没睡,白白耗着灯油。末了陶宏福说:“算算他也马上十八了,早到了想这事的时候,唉,寻个好人家的姑娘管管他吧,不能由着他在外头胡闹。”
陶贺氏连连点头:“可不敢再拖,再拖指不定还要添多少毛病。”
“啥?你说锦昊上那种地界去了?”陶贺氏不敢信,“咋会,他咋干那事?”
“他就干了!”陶宏福压着嗓,声都颤了,“他不光逛,他还欠人钱,想溜,人家能放?能叫他白快活?早起押着他去当铺,他爷奶留给他的玉坠子——留给长孙的,就叫他给败了!”
“你咋知道,你看见啦?”陶贺氏总还想替儿子说两句话,不愿意信呐。
“你自个儿问他去!”陶宏福运气不止,恨得直咬牙,“我都不稀得说,脏了嘴!”
“有这么说自己儿的吗?”当娘的不爱听了,“咋说也是你的种,捡来的你都好吃好喝供养着,亲生的叫你嫌成这!你当我乐意问你,我不是见不着他,见着了还用你传话?”
“那你找他去!”陶宏福心口闷极了,扭头就掀门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