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头瞧去,倒是个焦黄面皮的道人笑吟吟凑了过来。
“道长,俺…俺身上可没钱,你要讨香火钱便去别处吧。”冯生皱着眉说道。
羽士在他中间坐下,嘿嘿笑到:“无量天尊,贫道可并不是讨要香火钱的,只是腹中有些饥饿,檀越无妨将这碗馄饨舍给贫道吧。”
馄饨个儿不小,皮薄肉厚,像是一个个稚童的耳朵儿,在滚烫的水里不断扭动翻腾。
老太婆又抓了把葱花,撒到下面,笑嘻嘻道了声。
“客人请慢用…!”
他狠狠紧了几下细布腰带,一咬牙,就坐到的凳子上。
“店家,来碗最廉价的。”
“好嘞!”老太婆咧嘴一笑,回身就在铁锅前忙活了起来。
老太婆缓缓垂头,瞧着撒了一地的馄饨,困苦的嘴巴蠕动几下,鸡皮老脸变得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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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死里逃生,他心中满是欢跃,后怕。
这黄脸道人在他看来那边是什么恶棍贼道,明白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那老太婆挂着阴沉的笑貌看向道士,声音嘶哑的道:“道士,为何阻拦老婆子收账?!”
他恐慌乞求,可那老太婆根本没有理会,仍旧挂着怪异的笑脸,将尖刀刺向了他。
此时,冯生曾经能感觉到心头的寒意,刀尖离他缺乏一寸。
“我…我要死了。”
方圆的行人,邻桌的门客,街边的小贩,纷纭立足,扭过头来,齐刷刷的死死盯向冯生。
那一双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隐隐中带着嗜血的滋味。
云云惊悚的排场,冯生顿觉头皮发麻,想要逃脱,双腿却宛如彷佛灌了铅般,不能挪动分毫。
冯生夷由一瞬,旋即便要点头拒绝。
他很少会在集市上用饭,不是因集市上的饭菜不适口,只是纯真的舍不得费钱罢了。
可就在这时。
冯生直起腰,额头盗汗直冒,颤声问道。
“老婆子的馄饨价钱公正,只要客人拿来一副心肝便可。”
“啊?”
冯生缓缓滚动生硬的脖子,顺着声看过去,老太婆咧着嘴,显露稠密的烂牙,手上端着碗口大的头盖骨,递到了他跟前。
“呕……。”
他再也忍受不住,猛的哈腰狂吐起来。
冯生嘴上破口痛骂,眼珠儿倒是下意识低头瞧去。
“嘶……”。
叫骂声戛然而止。
这下好了,碗也碎了,馄饨也洒了,屁股更是火辣辣的痛苦悲伤。
冯生眼珠子都红了,这贼道人是欺他老实人哩。
他翻身站起来,顾不上屁股上的痛苦悲伤,一撸袖子,就要向道人饱以老拳。
正夷由间,那道人忽而伸手,就要抢过面前这碗儿香气四溢的馄饨。
冯生见此,喜气顿起,这道人好不知道礼数,不告而抢,这不跟山贼匪贼同样么?
“贼道,快松手”。
数了好几遍,统共四十六文,他这才将这些铜钱珍而重之的放入怀中。
垮上竹篮子,冯生带着满心的欢跃,起身向着集市外走去。
“客人。”
“这……”。
冯生临时很是夷由,他平日倒也时常去寺庙道观进香,算半个善信。
面前此人自各儿虽与之并不相识,可好歹也算是个道士,若是出言拒绝,又有些不妥。
冯生深深吸了口飘起的香气,马上涎水狂流,他抓住一双筷子,顺手在衣袖上擦拭了几下,迫不迭待就要开吃。
溘然,一只手高耸探出来,挡住了冯生的筷子。
冯生心头痛骂,这是哪一个遭雷劈的,在这关头作弄自个儿。
很快。
“客人,你的馄饨来咯。”
那妇人一声呼喊,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了冯生眼前。
那老太婆身边的大锅里忽而飘来诱人的香味儿。
冯生本就有些空****的肠胃被这股香味儿一冲,当即便咕噜噜的遭起了反。
“不争气的玩意儿!”
话音未落,呼啦啦一群脸孔狰狞的死人脸直勾勾的逼到近前。
羽士笑吟吟地指了指地上,“人家可没吃你的馄饨,你收的是哪门子的账。”
群鬼一怔。
他眼中一片无望,眼看胸口的血肉就要被芒刃划破,死后忽有一股力道,将其拉到一侧,躲过了这必死的一刀。
冯生愕然回头,恰好瞧见道士笑眯眯松开了手。
“道…道长。”
“嘿嘿,客人不肯给,那老婆子只好来取了。”
老太婆怪笑着,不知从那边摸出一柄宰牛用的尖刀,照着冯生的心口一点点切近亲近。
“不……不要,不要杀我。”
冯生闻言骇然变色,好险没吓得尿了裤子。
“客人莫不是要认账!”
老太婆脸皮一冷,眼珠子溘然迸射出油绿的光芒。
“客人,您的馄饨该结账了。”
老太婆挂着僵硬的笑脸凑了过来。
“多…少钱!”
他双目圆睁,嘴巴大张,身子也在此时僵在原地。
那地上洒落的那边是什么馄饨,明白是一个个血淋淋的小儿耳朵,摔碎的更不是瓷碗,而是个白森森的骷髅头。
“客人,要再补上一碗吗?”
道人笑眯眯看着他,伸出食指向下指了指。
“檀越,你再瞧瞧这碗馄饨儿”。
“你这贼羽士,休要再嚼口舌……”。
他劈手去夺,二人各捉住一边,互相拉扯,可就在这时候,羽士忽然松手,冯生猝不及防下,连人带碗向后躺倒。
“扑通”。
一声闷响,摔了个四脚朝天。
溘然,他觉得自各儿的衣袖被人扯住,扭头一看,倒是个肩膀上搭着白布的老妇人喊住了他。
“嘿嘿,客人,要来碗馄饨么?”
老太婆带着笑,老脸的鸡皮堆在一起,叫人瞧了,颇有些心里发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