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永夜这地方，我待着不快乐。大家都那么厉害，都那么出色，我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也没有任何地位和特权可言。我羡慕你们，我也想要钱，我也想要权力。既然永夜和圣石都是因为掌控了净土生存的命脉辉晶才得以拥有如此大权，那么只要全净土的辉晶都粉碎，只要这世上只有我拥有辉晶，我不就可以拿到独一无二的最高特权，建立我自己的王国了吗？我想要快乐，想要幸福的人生，想要富裕的生活。哥哥，你要和我一起来吗？如果是你的话，我愿意和你分享这权力。毕竟不论你对我如何，你都是我的亲哥哥。”我说着向他伸出手。

凉夜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为了这种事……就只是为了这种事？”

我笑着收回了没有得到回应的手。

“哥哥。”我轻轻推开他，捧着他的脸，帮他擦掉眼泪，“我不疼，一点都不疼。你别哭了。”

“自首吧，哥哥求你，求你自首吧。”凉夜哥抓住了我的手哀求道，“只要你自首我们就想办法判你死缓，等这件事过去了，就可以给你改成无期徒刑，不会死的。只要你自首，一定不会死的。所以求求你，为了你自己，为了哥哥，自首吧。”

我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一下他冰凉发抖的唇，然后从他手中抽回了手，穿好军装。

他哭了，在我面前，在大家面前，抱住我，哭了出来。

“很疼吧？一定很疼吧？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这几天才一直发烧？现在还疼吗？这么多天，这么远，你是怎么带着这么多的伤回来，又去突破守卫，又一个人咬着牙缝合伤口的？你不是最怕疼了吗？”

疼，非常疼。疼得我很多次都想干脆杀了自己。

凉夜紧紧地抱住醉恕。这是他第一次这么需要醉恕，这么依赖醉恕。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无助和绝望，甚至超过了得知自己只有五年时间的时候。

醉恕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乖，安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一辈子都会保护你，陪在你身边。”

醉恕干净利落地把事情全都安排好，大家都走了之后，他看了看还在愣神的凉夜。

“小凉。”

醉恕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是。”

“这边总长状态不好，可能一个人做会有点吃力，辞言师父，您有总长经验，就麻烦您暂时和总长一起处理永夜内部的日常事务了。”

“好。”

“是！”

“翻糖，锦诗，后续的难民接纳也不要放松。肯定不会是个小数字。吃穿住就业上学看病的问题都靠你们了。原则是不能让圣石区的人进入永夜军队和政府系统。其他的尽量安排。所有最好的资源都优先自己人，圣石的难民只给最低限度。最好是看看哪里有还没开发的地方，我们出钱，雇佣他们自己开发。这样他们的就业和居住问题都能解决，还不用占用我们的资源。但是记住一定要把他们拆散，不能让他们聚在一起，不然圣石死灰复燃就麻烦了，我们没那么多精力管圣石。”

“是。”

“木流，至夏。”醉恕扶着凉夜站起来，扭头叫了他俩一声。

“到。”

“这件事，我和总长还有辞言都要避嫌，我们虽然可以私下里帮忙，但是表面上的事还是不能出面。千裕那边要做对外和舆论，应该没空。”醉恕说，“这件事，你们两个最适合。整体上的事就交给木流你来负责，具体落实的事交给至夏监督。务必迅速整理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和整个过程还有今后的预测，对策。整件事就交给你俩负责，务必保护好辉晶，尽早抓住冻月。”

“怪我……我嘴上说着抓不住就杀了他，可我到底还是下不了手，要是刚才我直接出手杀了他，就不会让他跑掉了。”

“别这么说。换了谁，谁也下不去手，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祀南说，“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全净土通缉。”醉恕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回答说。

“……吃烤肉那天，他问我如果以后他做了伤害我的事，和我刀剑相向，我还会不会爱他……还有3月29那天晚上我失眠，其实已经在卧室堵住了刚回来的小月。只是我以为他是交了朋友出去开房了，而且那天我碰了他一下，他也确实很疼的样子。他还撒谎说那是他男朋友弄的，不让我看。现在想想应该就是身上带了伤。那天晚上，他跟我说了好几遍他爱我。我以为是小孩子撒娇，结果……我当时要是再敏感点就好了，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跟我说他有一个愿望，就是如果真的有一天迫不得已了，希望是你，或者我，亲手杀了他……他在那时候肯定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凉夜哭着吼道，“我明明可以阻止他！”

“……对不起。”

自首。我怎么可能自首？

我抬起右手，亮出魔力，火焰状的红魔力在我手心跳动：“哥哥，醉恕哥，师父，你们看，我的红魔力。红魔力真的好难，平时无论多么努力都压缩不出来。可是真的掌握了红魔力，也就只是一瞬间而已。在战场上，在生命受到威胁，在有一个强烈地想要实现的愿望存在于心中的时候，只是一瞬间我就拥有了红魔力。你们也不用再浪费人力物力时间金钱去查了。如果这还不够，我还有别的证据。”

我说着收了魔力，从容不迫地解开军装外套和衬衫的扣子。脱掉了上衣，露出了满身的伤疤。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凉夜说着整个人都垮了，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的他靠着醉恕瘫坐在地。

“小凉……”醉恕跪了下来抱住凉夜。

凉夜靠在他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输完血，我把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我满身和弄了人家满地的血。统统清理干净以后，我就半死不活地继续坐在窗台上等主人们回来，顺便默一下16号区的地图。

凉夜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地上留下的冻月的断臂，他从未想过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没想到他对自己都能下这么狠的手，我应该直接攻击要害的……”千裕尴尬地观察者凉夜的表情说，“他的胳膊……”

我还是选择瞬移到了上次帮我做过手术的那户人家。我一边疼得眼泪直流，一边坐在了他家的窗台上用治愈魔法止血。

好疼。真的太疼了。

尽管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可我的治愈魔法说实话非常烂，伤口上又有我自己的魔力残留，就算去找别的人治，也完全不可能有用。

千裕的长枪立刻就刺中了我的左臂，伤口虽然不深，也没有特别疼，但是无数红色的衍生魔力束缠住了我的左臂，刺痛灼烧和被大力束缚的感觉让我皱起眉头，整个左臂的魔力都无法自如流动。

“凉夜。”我看着凉夜哥说，“从此以后我们恩断义绝，我不是你弟弟，我不认你这个哥。这和你成对的名字，我也不需要了。从此以后我就叫暗月。你是带给净土光明的极光，我就是给世界带来黑暗的暗月。今后如若战场相见，我也绝不手下留情。”

“醉恕！别让他跑了！”凉夜哥喊了一声。但是到底还是我先一步，我控制魔法将整个被衍生魔力束束缚的左臂沿着肩膀迅速斩断，天赋魔法立刻就将我带到了技术研发司的材料保管库。

凉夜哥的嘴唇都在发抖，他看着我，说不出来一个字。

“来吧，哥哥，告诉我你的选择。”我笑着催促道。

“……抓住他，如果反抗的话，杀了也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

“醉醉。”凉夜哥把醉恕哥拽了回去，醉恕哥也收了声，不再说话。

凉夜哥注视着我问：“3月29号晚，3月30晚，还有昨天下午，你人在哪里？”

“这还不够吗？对于你们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这就是一切，是我的一辈子，是我的人生。我的感受，你们也丝毫无法体会。凭什么就断言这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小月你疯了吧！你在永夜拥有的还不够多吗！你做的这些事，对得起他吗？！”

我笑着对醉恕哥说：“我从不觉得我对不起我哥，要是非要我说，我觉得我可能最对不起的就是辞言师父了。师父教我这些是为了让我保护净土，保护自己，保护我爱的人，结果现在却被我用来杀人。再就是对不起你了。你像亲哥一样对我好，我却没什么可以回报给你。凉夜哥，这些全都是我做的，而且今后我也会继续做。那么你呢？你是要一如既往将你作为永夜总长，永夜首席极光，永夜军人所秉持的信念和价值观贯彻到底，还是说，想要作为一个哥哥，保护自己的弟弟？你要亲手杀了你的弟弟吗？”

“哥哥，别傻了。这事不是你，不是醉恕哥，不是管理司和十二极光，也不是永夜能压得下去的。几亿人的命，那些被我砍掉的双手，被我挖出的眼球，甚至快要被我一个人毁灭的圣石都在那里摆着。从我真的动手去做这件事的那一刻起，我就有这个觉悟了。要么，所有人死，要么，我死。”

“你都知道你为什么还这么做！”凉夜哥哭着吼道。

是为了你啊。为了能让你活下去，为了让你摆脱年纪轻轻就要一个人孤独地死去的命运。

可是，我不能死。我还有哥哥，还有哥哥需要我。

“总长！别离他太近……”千裕出声提醒。

“他是我弟弟！他不会伤害我！”凉夜哥立刻打断了千裕。

“醉醉……他走了……他什么都不要了……我就只有四年了，他还不在我身边……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我……我这么多年的努力，我用一生为他做的打算……都付诸东流了。我的人生突然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醉醉，帮帮我……你有那么多关系，那么多势力，你那么精明，求你帮帮我。我用我的命换他的！用我换他行不行？我替他背他身上的人命，我替他扛这些罪名，我替他……”

“小凉。”醉恕打断了又要哭出来的凉夜，“冷静一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小月抓回来，尽量减少他造成的危害。之后的事慢慢来，会有办法的。我会保护你，保护他的。你好好活着，好好做你的工作。不只是为了小月，你也得为了我好好的。你还有我。”

“醉恕……你别离开我，我就只有你和师父了，我不能没有你。”

我一个一个指给他们看。

“这里，左肩贯穿伤，3月29日20号保管区。这里，还有后背的这里，3月30日19号保管区被一个有隐身能力的圣石卫兵用魔导器所伤。昨天下午，18号，17号保管区，我无伤回来。”

凉夜哥走近我，轻轻抓住我的肩膀，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我身上的伤疤。

“我和千裕就继续应付外界舆论。圣石，冻月还有智夜魔的事项全部第一时间报给我。还是那句话，大家明确一点，永夜利益是第一位的，大家所做的一切都要以永夜的利益为第一标准。永夜在，净土在。永夜绝不能倒。”醉恕看着大家说。

“是。”

“今天在这里的一切谈话，不要外泄给任何人，包括亲属，同事和秘书官。对外统一口径，说我们发现冻月有嫌疑，叫他来核实，但冻月发觉自己暴露，意图逃跑。我们虽然立即制止，最后还是被他逃掉，不过我们已经砍下他的一只手臂，可以用来追踪他的位置。没问题了的话就解散，告诉外面的中队可以撤了。”

“星逐，你的部队是基地空战部队吧？你的部队从现在开始只管辅助木流和至夏那边的事，智夜魔那边不用你。还有至夏，你的部队也都用上。两支部队还不够的话再问我要。”

“是。”

“柒赛那边的标本签也尽快，拿着标本签搜索魔力源头才会快。还有，既然现在要对付冻月了，你们那边也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解决魔法伤难以愈合的问题。”

“是。”

“是。”

“辅薪，你们那边要和祀南一起合作盯住智夜魔。圣石的军事方面不必盯了，冻月应该很快就会对圣石最后一块辉晶下手。没了辉晶，圣石不足为惧。”醉恕吩咐说，“我害怕的是智夜魔，这么大面积的突然污染，智夜魔也一定能察觉，而且说不定已经有策略了。绝不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腹背受敌，明白了吗？”

“醉恕？”

醉恕抱紧了怀里的凉夜，说：“你也想让他早点停手，早点回来吧？而且永夜也不可能继续隐瞒。早点通缉，对净土，对永夜，对小月都好。”

“……嗯。”凉夜迟疑了一会儿只好点了点头。

“小凉，没用的。小月肯定是下定了决心了，谁劝，谁阻拦都不会有效果的。小月得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决定走这条他自己都知道会送命的路的。”辞言说。

其他的极光都跑了过来，柒赛迅速将冻月的断手收走。

“你们没事吧？”锦诗问。

“我明明把我能给他的最好的全都给了他……我明明用我的一切在保护他……是我错了吗？是我哪里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要背叛净土，背叛永夜，背叛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那么用心，那么谨慎地培养他，教育他，我不要求他有多出色，只是想他能够聪明善良……怎么就……我怎么就带出了这样的弟弟……都是我的错……事情会这样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小凉，不是你的错。你做得够好的了。别哭了，别哭了啊。”看着凉夜痛哭失声的样子，醉恕心疼得也跟着哭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当哥的不好，没看住他，是我没和你一起教好他。他之前就跟我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以为是他年纪小没事胡说的，我没想到他和这件事有关，我当时要是再谨慎点，再认真点，好好思考他说的每一句话，也许就不会这样了。是我的错，不怪你。”

“他说什么了！他都跟你说什么了！”凉夜立刻收住了眼泪，抓着醉恕的胳膊问。

“不怪你。我也没想到。”凉夜表情麻木地回复说，“叫小赛来把它拿走，验魔法质地，做标本签。”

“是。”千裕赶紧跑开去找柒赛。

“这孩子是铁了心了。”辞言说，“断了一条胳膊，他今后的生活怎么办？他到底怎么了？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你们两个谁能告诉我？”

流了太多的血，感觉自己不仅魔力存量少了不少，头也晕了起来。

血。

我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了一袋人造血，熟练地给自己注射。这种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呵。

顾不上左肩剧烈的疼痛，我迅速带走了拘束金属，瞬移离开了永夜。

能去哪里，我还能去哪里？

左肩的血一直在往外涌。尽管下手的时候，为了保命，我毫无犹豫，可是真的把自己的胳膊砍下来的一瞬间，还是疼到我想死。

“可是……”

“愣着干什么！抓不住就杀了他！不能再让他危害净土！”

凉夜哥的话让我心凉了透了。到底，还是他的净土最重要。

全都知道了。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你把所有的事都说清楚，还是可以算你自首。”凉夜哥的声音在发抖，“或者，你给我证据，证明不是你做的。我不相信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