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夜哥此时的表情显得极为尴尬和困窘，面对这种如此直接，正式，认真的表白，凉夜哥连锅里的菜都停下了翻炒。

“我是这个意思没错，可我……”

凉夜哥话还没说完，醉恕就从次元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然后单膝跪了下来：“那我希望这个戒指可以替代你的魔导器，戴在你的无名指上。我想要你以身许我，不是许家国。”

“你们在哪儿胡吹什么呢？尤其你啊，醉恕，别带坏我弟弟。”

醉恕收敛了笑容，走到凉夜哥面前问：“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就行了，是吗？”

凉夜哥愣了一下，低下头把菜下了锅翻炒起来：“我不是说了别在我弟弟面前什么都说吗？我看你是想在次序赛上被我毒打一顿了。”

“你是变态？赶紧出来！”去厨房切菜的凉夜哥差点就抄着切菜的魔法冲进去把醉恕剁了，好在一脸陶醉的醉恕及时从卧室里出来了。

“那你俩到底在一起了吗？”我急急地问他。

醉恕笑着竖起了大拇指指着自己：“那还用说？来，以后叫醉恕哥。等换届赛结束了，醉恕哥带你和你哥出去玩！”

“你快一点，做完再接。晚一会儿应该问题不大。回头就说在洗澡，没听见。”

“……谢谢！谢谢你！”

凉夜第一次做出了不理智的选择，他也不想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不是对的。他只是突然产生了让接下来短暂的余生过得轻松快乐些又有什么错的想法。他终究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想要普通人的生活，也想去谈一场恋爱，也想去被人爱和珍视。哪怕这些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

“会延误战机的。出了事，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凉夜的声音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懊悔自责，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掉了下来。

“通知也会发给副手，他们会处理的。求求你，小凉。求求你好不好？就这一次。这是你可以给我的。我想要回应，想要感觉到我在你心里也是特别的，是很重要的。让我有勇气一个人面对失去你的痛苦，面对没有你陪伴的余生，让我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可以在和别人提及的时候说我喜欢的人很优秀又很爱我，哪怕只有十几年，他给我的爱，和他在一起的幸福快乐也足够我回忆一生一世。”

醉恕声音颤抖着说完这些，松开了禁锢凉夜的手，让他自己选择。

怎么变成了这样？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松口？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两个人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器突然一齐发出了刺耳的铃声。这个铃声代表的是来自指挥司的紧急通知，他们两个都知道。

“先接通知。”

“啊？”凉夜怎么也没料到醉恕会突然说出这话来，毫无心理准备的凉夜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不要发出这种失礼的疑问声。

在凉夜还凌乱的时候，醉恕起身，扬手用魔力点开了屋里的灯，趁凉夜因为灯光刺眼而无法睁眼的时候，一把将凉夜推倒，动手脱他的衣服。被压在下面的凉夜一下子就慌了，赶紧伸手抓住了醉恕的手臂。醉恕倒是也没强行撕扯，俯身吻了吻他的脖子。

“小凉，我想要你。”

“别说这种话，我不爱听，也不想听！这话你说出来感觉释怀，我听起来就是刀割一样的疼！你那么会说话的人，跟我说这些，是故意伤我的？你听好了，我这个人，从来不需要朋友！”醉恕几乎是以吵架的音量这么说着松开了抱着凉夜的手。

“对不起。那这个，还给你。”

凉夜坐了起来，摘下了脖子上的戒指递给醉恕。哪怕只有几个小时，凉夜也不得不承认，在他貌似毫无波澜地摘下戒指的时候，他的心里又疼又难过。只要与别人建立了这样的联系，一旦到了不得不斩断的时候，就是会这样痛苦。凉夜太清楚了，所以他才那样抗拒只有十几年时间的自己再和其他人产生任何多余的联系。只是离开弟弟，就已经让他无法承受了。

“好，我答应你。”醉恕抱紧了凉夜，把额头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尽管之前隐约地感觉到凉夜身体不舒服，可能是有什么问题，但他从没想过凉夜的时间只剩下十几年。当时的自己还信誓旦旦地满嘴不在乎时间长短，但是真的把凉夜抱进怀里的时候，醉恕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乎的。自己也是个普通人，也是想要喜欢的人可以和自己活得一样久，可以和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凉夜……”

“这是什么？看起来太可疑了吧。”

“这就是我活不过40岁的原因。离开它，我的魔力就会无法凝聚，全身疼痛，可是使用它，我体内这种毒素的浓度就会越来越高，到最后，我就会因为中毒过深，心肺衰竭而死。这东西，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是连辞言总长都还没进入管理司的时候的事了。”

“那你为什么要碰这种东西？你不知道会这样？”

“单人床的话，我是断不会让你留下来的。挤都挤死了。”

凉夜钻进了被窝，裹了裹被子。然而被子刚裹好，醉恕就扯了扯被子，凑了上去抱住了背对着他的凉夜，使劲地吸着凉夜的后颈和头发。

“你别闹，好痒。”

“对不起。不只是你，灼光也是一样。我很崇拜你的手腕和谋略，如果说辞言总长是我魔法方面的导师，你就是我筹谋策略方面的导师。你的很多话，我至今都当做信条，有了你，才有了今天的我。不然现在的我可能还不如至夏吧。谢谢你，醉醉。”

凉夜说完开了门，解除了结界离开了卧室。

看到凉夜哥出来了，我好奇地问：“所以今天开始，他是你男朋友了？”

“从永夜降临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做饭吃。”

凉夜哥的话让我羞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对不起……一直都是哥哥照顾我，现在我长大了，我该给哥哥做饭吃的。”

“不，不，我不是说你。你是我弟弟，照顾你是应该的。我是说他。”凉夜哥笑着指了指身边的醉恕，然后就突然哭了出来。没出一声，他却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开始还只用手背挡着眼睛，后来发觉眼泪止不住，终于放下碗筷抹起了眼泪。

“嗯，好。”凉夜红着脸点了点头。

“那我来做饭吧！你去跟冻月玩，给你尝尝我的手艺！”醉恕笑着打开了门，去了厨房，卷起袖子，洗手做饭。

“搞定了？”我看着一脸笑容的醉恕，已经能猜到结果了，不过我还是确认了一句。醉恕得意地笑着抬手晃了晃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你哥是我的了。”

凉夜点了点头，找了根黑色的皮绳把银色的戒指戴在了脖子上。

“还是这样好，有安全感，一切也都名正言顺了。”醉恕说着抱住了凉夜吻上了他的唇。

不习惯与人产生如此亲密联系的凉夜先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是转念想到脖子上的戒指，最终也就闭上眼接受了这个吻。

“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我无法陪你一辈子，而我的时间真的很宝贵，我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那也不能改变我的选择。你只要把你的余生全都给我，我不在意时间长短。你要做的事，我也都会尽力帮你。所以这戒指，我是真的想要你戴上。”

“你是认真的？”

“我觉得我都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不会和你，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谈恋爱的。你这么做，不是让我下不来台，让你自己难堪吗？”

“但是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让你觉得值得，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

“话是这么说，但你凭什么就觉得你可以让我觉得值得？”凉夜几乎快要气死了，本来以为那样的话虽然委婉，但是已经足够明确了，不成想醉恕还是不肯放弃。

“圣石的事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凉夜纳闷地看着醉恕。

“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今天开会我弃权和你的次序赛也是真的担心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也什么都无法承诺，就连明天还能不能和你在一起也是。这样的我，何必？平心而论，在我出现之前，你一直都是永夜最有人气的极光，你那么优秀，你和翻糖真的很好。就算你喜欢男的，千裕也是个很好的选择，千裕真的非常优秀，人也很聪明，他配得上你。”

这么一来，凉夜哥彻底慌了。

“不是，你先起来，你这样我很为难。”

凉夜哥说着就赶紧把醉恕扶了起来，也顾不上锅里的菜了，拉着醉恕就又进了卧室。这次凉夜哥慌乱得甚至忘了下隔音结界——不过他的房间隔音效果太好，我还是听不到什么，只能去把已经传出食物烤焦味道的锅关了火。

“我是很认真的，以第三席晓极光醉恕的名义在问你，是不是只要我让你付出的时间和感情能够得到你觉得值得的回报，你就答应和我交往？”

什么情况？大型表白现场？

我瞪大了眼睛，竖起耳朵观察他们的情况。

虽然没有多了解醉恕，再加上醉恕这职场和生活上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我对他这个人至今还摸不透，但是他那拼了命吹凉夜哥的样子实在是让我产生了不少好感。对于凉夜哥的这个新男友，我还是很满意的。可能这就是“同好会”的力量吧。

“好呀好呀！那这次醉恕哥换届赛加油哦！到时候我去给你加油！”

“好嘞。好歹我也是三席，是当年数一数二的顶尖魔导师。到时候给你看看你醉恕哥的英姿！”

凉夜沉默了很久，久到醉恕终于放弃。

“没关系，不接通讯的话，回头被责问下来也不好解释。总不能说我们在滚床单没时间接吧。我帮你拿。我们的一起响，估计是同一个任务。说不定还是一个任务地点呢。能和你一起出任务也是好的呀。”醉恕忍住眼泪，笑着这么说着，伸手帮凉夜拿到了通讯器。

然而凉夜却一把推开了被递过来的通讯器。

凉夜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醉恕，爬起来伸手去拿通讯器。这个通知就仿佛救命稻草一样。凉夜知道这个通知只要一看，肯定就是出击任务，今晚的一切都会这样停止。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唯一的重新思考的机会。

但是醉恕却将他伸向通讯器的手按在了床上。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我们不是极光，不是永夜的军官。求求你。”

“等你有了女朋友，再来操心我的恋爱问题吧。”凉夜哥笑着轻轻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我没有放弃，探头看了看卧室的门，醉恕还没出来。

“所以晓极光呢？”

“我在吸他的枕头和被子。冻月你不来吸吗？全都是小凉的味道！太香了！”卧室里传来了醉恕从进了门就没改过的花花公子语调。

凉夜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醉恕想做什么。凉夜全身都绷紧了，呼吸都因为紧张而急促起来。但是看着醉恕纯黑的眸子，他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对的？这样一来，无法割舍的东西就又变多了。会让自己感觉痛苦的东西也多了。自己的弱点和需要顾虑的事也又多了。这样做真的正确吗？本来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计划的那样平静而顺利地过下去。醉恕的闯入让一切都乱了。到底怎么选择才是最好的？

凉夜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双眼，醉恕的抚摸，拥抱和体温都让凉夜开始思考一些现在的自己根本无法找到答案的事情来浪费时间。

“你还来？我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

凉夜有些茫然地看着迟迟没有接过戒指，而且还一脸怒意的醉恕。在他的印象里，醉恕虽然嘴黑，但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绝不是个容易动真感情的人，更不会这样生气。越是嘴黑挑事，越是吊儿郎当不正经，越是把所有人都不当朋友看，真正的感情就越是淡薄而又吝啬于给予，真实情绪也就越少外露。而眼前的醉恕是他从没见过的，凉夜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态度，怎样的方式来处理现在的情况。

“明天跟我去登记结婚。”

“嗯？”感觉到身后醉恕的声音在发抖，凉夜忽然感觉有些心疼，轻轻握住了他环抱着自己的胳膊。

“我……我做不到……自己说过的话自己都做不到……我想要你活着，我不想要你死……求求你，好好活着好不好……”

“……对不起，我无法给你这样的承诺。我说过，我什么都给不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戒指就当做是我们友情的证明，我会好好收藏，我也会一直记得你曾经喜欢过我……”

“我没有更好的选择。”凉夜笑了笑，“这是生物医疗司的实验项目。目的是改善人体的适应性，最初的目的是治疗魔力过敏，后来就用于提升士兵的适应性来提升战斗力。本身就是实验嘛，谁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被选中了，就只能做了。我还算幸运的，我那批人，初期实验一星期死了几十人。越是适应性差的人，就越容易出现不良反应甚至死亡。实验做到现在，确实是见了成效，五年的时间，我的适应性从ss级升到了sss级。但是现在想要脱离这东西已经做不到了。强行戒断会死人的。这东西，根本不能作为药物使用。现在整个项目都已经停止了，项目组在做的是研究如何能让我多活几年。可笑吗？一定要选我做实验，现在实验出了问题，又千方百计想让我活下去，因为我如果死了，就是永夜天大的损失。管理司和指挥司都要留着我的天赋魔法以防万一呢。你说被人如此需要，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你还有我和你弟弟需要你，需要你好好活着。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告诉我，我来做。”

“就一件事，我不在了，你替我保护他，照顾他。你是三席，没了我你就是二席，你做得到。”

凉夜笑着挣扎了一下，醉恕也很识趣地亲了一口他的后颈便作罢。

“和我讲讲你的事吧。我想听。”

“你这突然让我说，我也不知道讲什么好啊……我给你讲讲我的秘密吧。”凉夜说着从抽屉里拿了一瓶白色的口服液递给醉恕。醉恕接过了这瓶连成分，生产日期和保质期都没写的名为“口服补充剂”的药。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哭就哭。别哭了别哭了。以后只要我在你身边，我都给你做着吃。不就是给你做了顿饭吗？你也太容易满足了。”醉恕赶紧拽了几张纸巾塞给凉夜哥，搂着他的肩膀，亲了几口他的头发。

也不知是不合凉夜哥口味，还是哭得没法继续吃了，这顿晚饭，凉夜哥也只吃了半碗饭。本来我还想细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但是醉恕哥今天要留下来过夜的样子，我也就没去打扰他俩，上了床，躺进被窝，捧着辞言总长给我的书念给小刺听。

“还好你这是张双人床。”穿着凉夜帮他找出来的一套睡衣，躺在被窝里的醉恕说。

凉夜哥也从卧室里出来了，虽然手上戴着的还是魔导器，但是我看到他脖子上多了一个黑绳的项链。估计是把戒指挂在脖子上了吧。

一脸羞涩的凉夜哥低着头坐到了我对面，捏着自己的手指，头都不敢抬。这样的凉夜哥我也是第一次见。自从进了永夜和凉夜哥在一起住了之后，我感觉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认识了他，了解了他，我见到了我一直以来都没有见过的不一样的他。我喜欢这样的凉夜哥，非常喜欢。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他俩不开口，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眼看着饭都要吃完了，凉夜哥总算说了一句话。

“今晚，可以在你这里过夜吗？”

“过夜？……”

“别紧张，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聊天，毕竟才在一起第一天。”

“嗯。”

“那这戒指，我收下了。但是我还是不能戴在手上，我的手上是魔导器，我只能把戒指当成项链戴。”

“嗯。我的这枚戒指，我戴在无名指上了。这样，我们就算是在一起了，是吧？”交出了戒指，醉恕拿出另一枚一样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就凭我喜欢你。”

凉夜沉默了好一阵，说：“你对我，到底知道多少。我活不过40岁，你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

“我不是喜欢男的，我只是喜欢你。我也不在乎你能给我的时间有多少，只要是你余生的全部，哪怕一分钟也足够了。”

“那你到底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们不是一个部队的，极光一般也不会一起出同一个任务，虽然我们都是管理司的，可我是部队长，你又长期戍边，我们能见面的时间少之又少，就算是通讯的时间，因为时差也未必能有多少。一段无法许诺时间，无法在一起，无法留下后代，无法在彼此身边相互支撑的感情，不会有任何幸福快乐可言的。你真的好好考虑过吗？我珍惜你们的时间，可我的时间也很少，甚至更珍贵。你能在占用我的那些时间里，对等地给我这一生留下足够珍贵的回忆吗？我这个人非常自私，现在我想做的全部的事就是保护好冻月，给他全部我的爱，我的时间。如果要我分出时间和爱给其他人，那么我要求得到数倍的回报，让我感觉这是值得的。你给得了吗？”

凉夜的话让醉恕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他的手颤抖着松开了凉夜握着门把手的左手。他垂下目光，平静得像他平时工作的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