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朱变成美人鼓前,新帝登基,高官身为前宰甫派系,且诸罪罄竹难书,下狱死刑。
阿朱抱着同样死里逃生的蔓娘,惶恐不安。
她应该害怕的,她应该敬畏的,她怎么就忘记了,当年的高官能剥了她的皮,拥有天下的韩子棠更有挟制她的办法。
韩子越啐了一口唾沫,吐在阿朱脸色,阿朱想怒而不敢怒,想反驳又不敢开口,阿朱感到一丝恼怒,可她不敢去反抗,对待比自己强硬的人,她总能趋利避害的认怂。
倒是殷亲王又嫌弃自己的口水,拿了条丝帕擦了阿朱脸色的唾沫,轻飘飘的丝帕扔在地上,这下阿朱更是不敢触这位阴晴不定的主。
她的手绞在一起,咬着牙紧张也紧促不安,她是见过死人的,她看别人死相觉得好玩,可有一次她任性她违抗了一个朝廷命官的要求,那官拽着她的头发,拽到水边,她大半个身体都在外面,只要那官用把力,她就会落进河中,呜呼没命。
韩子越抽了一顿,心里的怒意发泄了一通,也有心情扯笑,吹了吹自己勒红的掌心,让人把阿朱压上来。
阿朱此时哪里有什么宸贵妃的样子,脸上沾着灰色的沙砾,衣服也被扯得七零八落,吓得没了三魂丢了六魄,哭着哭着吓出了嗝,抽噎不止。
哭声听的韩子越心烦,捏住阿朱的下巴,用力极深直掐的阿朱的下巴青紫了大片。
“别怕,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所以……紧紧抓住我,看着我,爱我……
韩子棠抱着阿朱,一个哭,一个安慰,似是神仙眷侣,也真是一对貌和神也不离的命运共同体。
“谁是蔓娘?”
殷亲王漫不经心的发问,多日的悬而未决,审判的时候来了,蔓娘心里打了一咕隆的同时,惧夹着坦然,五体投地拜伏于地。
“罪奴蔓娘,拜见殷亲王殿下。”
她想活下去,她不想死,她要紧紧抓住韩子棠。
韩子棠,就是她的命。
阿朱对活着的渴望混杂着对殷亲王的恨、以及对韩子棠的依恋,以前的韩子棠拼尽全力也只能得到阿朱的一点怜惜,此刻才切切实实从云端下来,抱到了阿朱真正的内心。
“子?……棠?”
阿朱犹豫的发问,手迟疑的摸上韩子棠的脸颊,顿时收回了手,没有血色没有肉感,简直不像个人。
迟疑,犹豫,看到韩子棠眼里的受伤和庆幸,阿朱才敢去仔细看眼前人,虽然受脱了相,可仔细一看轮廓身形又确实是韩子棠,那个爱她爱到舍弃自己的韩子棠。
“我……朕,朕差点以为……”
韩子棠的话戛然而止,滴血的软剑刺向他的眼睛,他的兄长,他不愿再叫太子哥哥的人,用剑指着他,说:“下次再犯,孤王发誓,定清君侧、斩妖女。”
说罢,殷亲王扔下软剑,离开皇宫。
而韩子越看见子棠入殿,轻飘飘地做了个口型,‘对不起啊’,韩他拔过深陷青石板的软剑,软剑轻吟一声跃入他手,随着他的动作弯如银勾,勾住阿朱的脖子。
阿朱瞪大了双眼,手下意识地抬起想去抓自己的脖子,韩子棠也瞪大了血红的双目,凄厉的“不”字伴着他单薄的胸膛,在不大的空间内剧烈回荡。
韩子棠用力绷紧自己的喉咙,反光的水珠从他脸侧滑下,但他已经没有了感觉,站在阳光下,只觉浑身冰凉刺骨,不断有什么东西持续的将温度从他身上抽离。
别人的死,是她的乐趣,可当死亡降临在阿朱自己身边的时候,阿朱才发现死亡是可怕的,生命是需要敬畏的,而天子更是需要敬畏的。
“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别杀我……呜……”
阿朱哭嚎着,梨花带雨,可惜韩子越欣赏不来,只觉得难看。
韩子棠终于冷静下来,双目威严,震慑静观,一字一句的下命令,“摆膳玉鸣殿。”
韩子希终于放松了一口气,大哥的猛药够猛也够有用,他欠缺大哥的行动力,但只要子棠能开始重视自己的身体,一切都好。
…………
阿朱颤抖着身体,咬着牙抑制住唇齿间咯吱咯吱的声响,真被吓破了胆,陷入了过去的记忆,她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就忘了这世界上人与人真的是不同的。
我错了,我错了,阿朱终于从心底里认了自己的错,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绞在一起的手指已经被自己掐出了血,韩子棠舍不得她,殷亲王、月亲王,不管是哪一个都能轻而易举地越过韩子棠杀她。
我不要死,阿朱在心底默默喊了一句,惊惶的眼瞳通红的看着地面,不敢看殷亲王。
是蔓娘拼死拼活救她,那时候的蔓娘还有名气,陪了那人大半个月才换下阿朱的命。那半个月,阿朱亲眼看见一个私逃的家奴,在他面前被剥了皮扔在地上,那血滴在石子上,那个家奴哀嚎求饶,然后声音越来越小,没了性命。
那个时候,剥皮的那个奴才,和那高官一样拽着阿朱的头发,发霉发黄的牙齿交错在一起,一张口就是恶臭,诡异的发笑,摸她的脸摸她的身体,说老爷答应她再过半个月就把阿朱赏给她,她要拿阿朱的美人皮做一个美人鼓。
那之后的日子,阿朱好吃好喝,那个剥皮人就像看猪羊一样,用冰冷高兴的眼神看着她吃饭喝水,好像在盼着她长得重些,能有更多的皮,做更大的鼓。
巴掌的小脸上,一半是青紫,颜色倒是好看,肤色胜雪,十相具足,是风流占尽无余,颜色丝毫不差,难怪子棠喜欢的很。
韩子越颜色更是冷淡,眸中带着阴狠,厉声道,“孤的三弟喜欢你,不代表孤收拾不了你。”
“不过是个窑子里的妓,封了个贵妃,真以为自己就成了天上的凤凰,呵……也不看看你配不配!”
韩子越愣了一下,尔后冷笑一声,身后的人端着一把太师椅在最上端,他坐上去抽出腰间的云锦鞭,扯了扯长度,直接一句话不说,劈里啪啦下手。
阿朱就要上去拦他,被两个粗使宫女压在地上,俏脸和地上的沙石直接接触,磨出了道道血痕,不至于毁容却也要养小半月。
刚开始蔓娘还能强撑着不叫,没过多时藏不住的惨叫响彻云霄,再不多时连惨叫的气也没了,地上哪里还是个人,那是块血肉模糊的烂肉,勉强还算活着罢了。
大哥再一次为他铺了路,他会和以前一样,顺着路抓住自己想要的。
这一次,韩子棠要的,是阿朱全心全意的爱。
韩子棠将抽离的思绪再次找回,停顿住的手环住阿朱,抑制了胸口的咳嗽,轻轻拍着阿朱的背。
他看着前方的虚空,想要说些什么,想要说他不会再让大哥伤阿朱。
然而抱着怀里的阿朱,韩子棠却发现自己还是自私的,他舍不得现在的阿朱,哪怕这依恋是扭曲的,他也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喜欢的想要和她走一辈子。
阿朱摸上韩子棠的脸,后怕的哭,抱住韩子棠的身体,哭诉不止。
“我错了,阿朱错了,你别不要阿朱,我好害怕!”
阿朱哭的两眼发黑,哭的脑中嗡鸣,也没顾上韩子棠此刻的形象明显是病态,不宜被这样紧紧搂抱。
月亲王紧随其后,静观疏散了其余的宫人,找人抬走地上的血块送入太医署,再将君上和宸贵妃送入殿中,留给二人单独共处的空间。
到达殿内的阿朱,脖子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只留下一道血痕。
她几乎认不出她的子棠,阿朱印象里的韩子棠明明是个玉面郎君,可出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皮包骨的骨头架子。
阿朱以为自己死了,她摸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有血,也有疼痛,但她还能呼吸,还能动作。
阿朱又哭又笑,脸色苍白的喘气,震惊的从绝望中重生,“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阿朱的声音唤回了韩子棠的神智,他跌跌撞撞的往前奔,看见阿朱的脖子上有道浅浅的血痕,却不致死。
“我不要死,我错了……”
这样的丑态,子棠为什么会喜欢?
韩子越想不明白,但终于赶来的韩子棠在静观的搀扶下,可以称得上龟速的挪进来。
玉鸣殿。
韩子越坐在最上端,玉鸣殿难得有那么多人,阿朱等人最开始还以为是君上驾到,然而踢开朱门的是从未见过的人 ,看服制是亲王,如此暴戾必是殷亲王无疑。
还不等蔓娘率先下跪行礼,殷亲王一抬手软剑贴着阿朱的脸,刺进青石地板,足有三个指节之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