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淨生忍住笑意,抱著衝進他懷裡的女人。
夏青衣在城市長大還不習慣野外,等習慣了,以她的個性大概連熊也不怕了。
夜已經很深,他打開床頭燈確認床上沒有什麼小昆蟲或小動物才扶她上床。
如果可以,他想在安靜的地方生活不理外面的紛紛擾擾。
可惜對一個大家族繼承人如他來說是不可能的事。
他關上手電筒,踏上小木屋前的台階回頭看著深夜的星空。
「妳很緊張?是因為握著我的手還是因為黑暗?」他開著玩笑問。
「都有。」她笑著說。
「我們可以當朋友,如果妳願意的話。」他小心的說,黑暗中夏青衣不會看到他的表情。
「好暗。」漂亮的夕陽消逝很快,天色迅速從橘紅色、橘色、黃色到藍色、深藍色然後變黑。
「別急,等我收好東西。」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遞給她,示意她幫忙照亮物品好讓他收拾。
她已經喝不少酒,他怕她跌倒。
對自己的前任和現任老闆透露自己的夢想很可能會暴露出自己工作上的弱點。
更何況眼前的男人也掌握她非工作領域上的弱點。
「我呢,想要有一天回到這裡居住,安靜地過生活。」他為引她不小心說出來,先分享自己的夢想。
她似乎喜歡上這裡帶點甜味的酒,在她放下酒杯繼續吃三明治時,班淨生拿起紅酒瓶幫她倒酒。
他不希望她太醉,把酒瓶放在自己旁邊她伸手拿不到的地方。
「妳有什麼夢想嗎?」他不著痕跡地問。
「我猜妳週末不想待在莊園或是見到我的未婚妻,所以帶妳一起來這裡避風頭。」不過這個地方他其實沒帶別的女人來過。
「你的未婚妻知道之後會氣死。」夏青衣端起酒杯又喝一口。
他並不能喝酒,藉口想讓她嘗試本地有名又稀有的葡萄酒所以買的。
「是啊,以前這裡有間比較大的房子,太久沒來腐朽損壞拆除,我只留下這間小屋,旁邊小農場改種樹。」現在也只有他會來。
門打開,裡面比外觀新穎得太多。
夏青衣不禁後悔跟他來這。
「我們是舊識,但並不是朋友。」
「我家的人妳似乎都不喜歡。」班淨生邊說邊做了另一個三明治:「抱歉,我家的人驕傲慣了,有些沒禮貌。」
他沒有正面回答她不住他家的要求。
「他們不喜歡。」夏青衣點點頭表示理解。
「妳呢?妳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我不知道,沒有在這麼安靜的地方長期生活過。」
「你不說說怎麼會從這裡搬去羅馬?」
「我父母意外過世,爺爺把我們帶回羅馬。」
「就這麼簡單?」夏青衣聽出他語調裡弦外之音,覺得故事似乎更複雜一點。
回到小木屋班淨生又檢查起冬天才會使用的壁爐和柴火堆存量是否足夠,又跑去森林裡檢查連接到屋子裡的水電管線。
傍晚兩人隨意在木碼頭邊鋪了條在木屋裡找到的毯子,把在小鎮滿買的麵包、起司、番茄、紅酒拿到外面席地而坐吃起簡易晚餐。
「給妳。」班淨生把長棍麵包折成一小段,夾入用小刀切的番茄和起司片遞給夏青衣。
「很遺憾,是的。」
也難怪,以前他是住在充滿大自然的鄉下的孩子,現在是個幾乎天天穿西裝在城市裡生活的大老闆。
班淨生假裝專心開車,沒有多作解釋,他還不想讓夏青衣知道更多會嚇跑她的訊息。
那女侍看著她的目光突然變得不友善。
充滿新鮮水果的法國吐司、鬆餅和煎蛋與火腿早午餐在義式咖啡作結之後,班淨生在桌上放下金額不小的紙鈔。
「他們是父女,這家店和小城其他店家一樣大部分依靠前來湖畔長住的觀光客。」走出店門,他不知為何突然跟她解釋。
「嫉妒啦?」班淨生笑她。
廚師很快端出一份餐點,跑到桌邊跟班淨生說話。
不久女侍也加入。
「班。」
女侍火熱的眼神,那歐洲式擁抱親吻打招呼的肢體動作顯示她和他很熟。
班淨生對女侍說幾句義大利語,就拉著夏青衣熟門熟路的往餐廳另一頭自己找了個湖畔座位坐下。
他熟門熟路的走進各種小店購買日用品和食物。
在熟識店家把好奇眼光投注在她身上時,適時幫不懂義大利文只能站在旁邊傻笑的她解圍。
但是她不知道他是怎麼介紹她的。
相互不瞭解會造成很多誤會。
他突然把她帶回家,他家的人當然會以為她是為了他的財富、身份、地位和他在一起,因為他們不知道她拋棄所有身家只求自由。
「妳說得沒錯,只不過以前他們不是這樣的。」
「他們住在這裡?」
「以前,他們都過世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不該問的。
「在我父母過世之前,我住在這裡。」
「和你那幾個不友善的手足?」夏青衣很難相信。
她以為在大自然裡生活的人都應該會心胸寬大。
「冰箱裡沒有食物,我們要到附近小鎮買回來。」走出浴室、換好衣服的班淨生向她宣布。
開著車穿便服的他似乎很放鬆,在她眼中前所未有,但是她卻擔心起來。
「你帶我來這做什麼?」她知道他一定有什麼目的。
當班淨生從水裡出來,用充滿肌肉的手臂把自己撐上碼頭,站在小木屋門廊上的夏青衣遠遠地發現他身上的泳褲只能勉強蓋住他的臀部和男性象徵。
她連忙轉身想回到室內。
「衣衣!早!」她的動作不夠快,他已經發現她,對她喊道。
轉頭看身旁的另一顆枕頭,凹下去的枕頭、有皺摺的床單和掀開的棉被在在顯示有人睡過。
但是一眼就可以看遍的小木屋裡沒有其他人,班淨生大概是在外面。
打開門走到外面,有一個木棧道延伸到湖邊,顯然是碼頭。
他轉頭看向床另一邊的女人,她睡得很熟並沒有醒來。
來到義大利,他在家裡安排一間房間給她好好休息,只不過她似乎睡得不好。
上整天班又開了整晚的車,一沾到枕頭,他很快就入睡。
<h1>第四章</h1>
嚴肅的晚餐之後,班淨生對她眨眨眼,暗示她離開時間快到。
用餐之後大家會各自回房,在莊園服務的人也都會下班,所以兩人趁機提著簡單行李悄悄離開。
「妳睡吧,我很快檢查一下房子裡面,確認不會有東西再嚇著妳。」
班淨生替她關燈之後進入浴室沖了個快速但舒服的澡,只有來到這裡他才能真正放鬆。
坐到床邊他還是不免習慣性的拿起手機想確認是否有任何簡訊或留言,但他聽到夏青衣的輕嘆就立即放棄。
房子裡的一聲尖叫讓他立刻衝進屋裡。
「只是一隻蜘蛛。沒有毒的。」事實上只是一隻很細小的蜘蛛。
他注意到浴室的氣窗打開,應該是從那裡爬進來的。
大半夜的她也無法離開,而裡面只有一張大床。
「進來吧。」他接過還在發愣的她手中小行李。
夏青衣洗去一身疲憊的同時,班淨生搖搖頭拋開對她的遐想,他決定去稍微檢查許久沒來的房子四周確認沒有危急的損壞。
她沒有回答。
「來。」他拉起她的手緊緊握住。
她不想破壞寧靜的夜晚,沒有強硬的把手抽走。
她用他的手機照著兩人眼前的路徑。
「很難想像。」她想起朋友給她的八卦雜誌封面和內文形容他在地球另一端多采多姿的生活。
夕陽西下,湖面上的風逐漸變大。
「走吧。」班淨生率先站起來,順手拉她一把。
她把公司賣給他,已經賺了一筆不少的錢。
不再缺錢,但或許她想要更多錢也不一定。
「沒什麼特別的。」她不想說。
他想她喝些酒就不會對他太過抗拒或是對未婚妻話題太過情緒化。
「妳可以為我擋下些明槍暗箭嗎?」他半開玩笑的說。
「你要提高我的薪水才行。」她笑著回應,又喝下一口酒。
「欸,說實話,你讓我來你的國家還住進你家到底是在做什麼?」她應該只是來出差,而非捲入老闆的家庭糾紛。
「我有個未婚妻,但是我不想和她結婚。」
「所以我是擋箭牌。」她笑著點點頭。
班淨生點點頭,把裝著紅酒的杯子放到夏青衣面前,打開礦泉水瓶蓋,把水倒進自己面前的紅酒杯。
「回羅馬之後,我想去住旅館。」夏青衣拿起酒杯湊到唇邊要喝下去之前突然說。
「佩特洛明天回來,妳該見見他。」
「有些事妳不要太清楚比較好。」班淨生說完苦笑。
「你為什麼還來這裡?你的弟妹應該都不會來這吧?」這裡所有物品似乎都是班淨生一個人使用的。
「我喜歡這樣的生活。」
他接著打開紅酒,在把酒倒入酒杯時說:「明天傍晚我們就回羅馬。」
「你聽起來不想回去。」
「是啊。」
下午稍微清潔房子內外之後他們去小木屋附近湖畔步道散步。
班淨生幾乎都不說話,夏青衣也懶得說些什麼。
不過他的沈默反而引起她的注意。
「無所謂,人們都以為我從小養尊處優。」
他的父母崇尚自然生活,以前旁邊還有養牛養馬和雞的小農場,這幾年他把荒廢的農場土地種樹,把壞掉的木製大房屋拆除,只保留狀況還好容易整修的小屋。
「你們一家人在這裡生活過?」夏青衣知道這區域大部分古色古香的房子都是豪華度假別墅,出現美式小木屋讓她有些迷惑。
「看來和你認識很久。」
「我不常來,他們對我的印象還停留在過去。」班淨生意有所指。
「你已經和以前不同?」
兩人也跟其他人一樣好奇的看著夏青衣。
班淨生在和兩人說話時,看了夏青衣一眼。
夏青衣只能陪笑,雖然聽不懂但肯定是和她有關,她好奇他到底對他們說什麼。
「你和小鎮的大家都很熟?」
「有些人看我長大。」
「包括那位女侍?」她曖昧的微笑。
她不懂義大利文。
只知道這些人後來都熱情地對她笑。
他把購買的物品放到車子後座,拉著她的手走進附近一家餐館。
他的說法令她好奇起來。
不過他沒有意思要多做解釋。
開車沿著湖畔來到一個熱鬧的小鎮。
他沒有說話。
「對不起。」她為她的失言道歉。
她根本不瞭解他的家人,他的家人也不瞭解她。
他做事不會沒有目的。
「讓妳看看我成長的地方。」他沒有試圖打迷糊仗。
「可是你家在羅馬。」
直接走進屋內太沒禮貌,她強迫自己硬著頭皮面對他。
她朝他的方向微微彎腰鞠躬當作打招呼順便讓自己的雙眼不接觸到他。
然後連忙逃進屋裡。
碼頭木板道上丟著衣服和白色浴巾,湖裡有個正在游泳的身影。
看看四周環境,很難想像小木屋和附近環境樸實的外表,木屋裡卻是現代又豪華的義式設計。
夏青衣不免好奇班淨生到底是如何從這麼自然純淨的成長環境轉變成那樣繁華複雜的家庭。
夏青衣隱約聽到水聲,像是大魚跳出水面又像是有人跳水,抑或是沈重的物品掉到水中。
她呻吟一聲,睜開眼睛迷惑地四處看,窗外陽光照射之下的水面讓她忍不住用手臂擋住雙眼。
對了,她記起自己正在義大利,可惜不是來度假。
剛過子夜,班淨生把車子停在一座湖邊小屋前。
「這是?」
「我爸媽建立的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