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名,下个月十一号就是咱俩六周年纪念日了,怎么,程桐把眼泪憋回去,轻声叹了句,六年,这么短啊。
是啊,怎么这么短。
嘉名,
周嘉名,你再陪我一段成吗?
嗯。
就再过一个月,一个月我就不缠着你了。
乔俪一身黑衣黑裤,神情冷肃,灵堂去不了了,你今晚就回上海,现在这儿一团乱,等阿愿事儿完了再说。
再过了一年,删删改改终于上映播出,年底周嘉名凭着这部电影得了影帝,他左手握着话筒,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铂金戒指。
获奖致辞上他感谢了导演和制作组,感谢了他的粉丝,感谢了他的团队,最后他说
周嘉名终于得面对事实了,她去哪了?
乔俪嘲讽的笑了一声,去哪了?上天堂了。我操他妈的。
周嘉名找不着自己声音了,留下句再见就挂了电话。
程桐的公公秦学齐在程桐外祖的助力下,接着平步青云。
程家、吴家、秦家,构成了一个稳固三角,程桐的责任也就完了。
十月十一号,周嘉名接到一则短信,是魏将发过来的,他们快三年没有了联系,空空的消息栏里黑色的字体尤为显著。
她看着那枚翡翠戒指,就想起周嘉名大一的时候接了部电影,小成本制作,最后拿了一亿多票房,他片酬加分红有一百多万,钱刚到账,他拉着她上国贸买了个一克拉的钻戒,在圣诞树下边给她戴上,说程满愿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说了什么,她答了句我愿意。
这句我愿意在礼堂响起的时候,吴正芬是其中最高兴一个。
最后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程桐一眼,程满愿,我走了。
房门合上那一瞬间,程桐就死盯着那条门缝,总希翼它能再被打开,然后周嘉名出来,说程满愿你别哭。
可等了好几个小时,她什么也没等着,最后眼睛和脸全都肿了,眼眶下边都是红点,她想着就让它烂吧,烂了最好,可第二天吴正芬来了,把她赶去了医院。
周嘉名程桐不想让他接着说下去了。
对不起啊程满愿,周嘉名苦涩的笑了一笑,把她眼泪擦了,说了要娶你,最后食言了。
好了,不哭了,那你醒了就起来送送我?快点儿的,我飞机要晚点了。
周嘉名。
嗯?
我好爱你啊。
周嘉名!
程桐猛的一下坐起来,大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她头顶总有两根呆毛,不打理的时候就会立起来,周嘉名拿手掌按下去,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处。
他想着等拍完,他拿着影帝了,就上颁奖典礼给她正式求次婚,谁曾想啊,别人截胡了。
程满愿这小名起得不好,人哪能这么贪心,事事满足心愿呢。
北京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嘉名起床换衣服了,他换了身程桐给他新买的,旧的都留这儿,兜里就揣了一手机。
刚入行的时候,他小透明一个,程桐怕他受欺负,背着他和她的叔叔伯伯们打招呼,后门没给他开,但总让他少见了许多脏东西。
前年上延安拍戏,他一青岛人,从没去过西北,刚到那儿就脸爆皮,后头感冒了嗓子一说话就跟石子儿在喉咙里碾一样,试了什么法儿都不管用,肖亮让程桐想想办法,她连夜从北京过来,包里装了一堆从医院开的喷剂和药,在片场蹲了四天,天天给他煮枇杷糖水、雪梨水。
再去年在他东京拍电影,威亚出了点问题,从个三米多高台上摔下来,磕着脑子了,昏迷了两天,一睁眼就是程桐皱得紧巴巴的小脸,她当时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生怕他就再醒不过来了。
里头风景也可观,周嘉名倾身吻了过去,含住乳尖的朵儿,将她放平在沙发上。
程桐难耐的挺腰,伸手解他白衬衫的扣子。
今天他俩都格外动情,周嘉名的动作要比以往重得多,仿佛是在把程桐塞自己血肉里边去。
程桐起了坏心思,一挑眉,等会儿说什么?
周嘉名轻轻把餐刀放下,慢条斯理的擦手,看起来要往这边走,现在说也行。
程桐心下一紧,看了不远处的两个服务生,赶忙制止他,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说,说什么做什么都听你的。
周嘉名五官生得好,尤其是鼻子,是亚洲人里少有的挺直鼻梁,面庞白净但不文弱,身上是蓬勃的少年气息,今天穿了西服,气质又有些矜贵了。
程桐一身白色礼服,缎面材质,头发特意做了卷烫,她长得显小,眼睛大,鼻梁俏,唇部饱满,日常化妆化得少,多像个十七八的少女,今天做成熟打扮,竟然也有了风情二字。
程满愿,周嘉名帮程桐拉开座椅,待她坐下,他在她脸侧亲了亲,你今天真好看。
去吧。
吴学国发话,另外四个大人不好再说话,程桐跟在秦晔屁股后边,走到左边的厢房里,他把门合上,程桐轻声说了句谢谢。
这天这群大人把婚礼细则都聊好了,晚上准备了一桌大宴,算作订婚仪式。
来这么晚,像话不像话。秦父军人出身,训斥人时威严十足,这话也不知道是骂秦晔还是骂她。
阿愿飞机晚点,稍微在机场等了会儿。秦晔瞎说八道地解释,同上首的老人先打招呼,外祖,外祖母,让您二老久等了。
程桐打起精神,脸上扬了点笑,同他一块应付,爸妈,伯父伯母,抱歉失礼了,市区堵得厉害。
加个煎蛋吧,老公。
周嘉名愣了一瞬,然后嘴角的笑就收不住了,还得故作着不耐,啧,啥家庭吃煎蛋啊,做什么吃什么,不许挑。
话这么说,最后程桐还是吃上了白菜猪肉馅的煎饺和煎蛋,吃完早饭他俩去楼下溜达了一圈儿消食,午饭前把行李收拾完,去了机场。
走了走了,马上走!
等乔俪走了,程桐又拿了个枕头砸周嘉名身上,你还笑!
周嘉名眼睛是下垂的内双,笑起来会弯一点,像只憨厚的金毛。
做完周嘉名抱着程桐去洗澡,他俩睡衣全是情侣的,今天翻出来两套史努比,程桐从日本特意带的,说这只狗像周嘉名。
把程桐衣服穿好,周嘉名裸着上身把她抱到洗手台上坐着,拿毛巾给她擦头发上的水,程桐甩着腿,一下碰这,一下碰那,周嘉名啧一声,拿腿夹住她的腿,不许她动。
头发好不容易吹干,程桐又撒娇不肯让他走,脸贴他胸膛上,静静靠着。
两个人闹得正凶,外头门铃在响,程桐从沙发里抬起头,周嘉名又把她按回去。
响了几分钟,输密码的声音响起。
啪嗒一声
你少恶人告状哈,要不给你看看我胸,被你咬成什么样了。
周嘉名这下来了兴趣,一挑眉,去解她睡衣扣子,来,我看看。
周嘉名!
他和魏将坐同桌,程桐坐魏将前面,她头发长,老扎着个马尾,周嘉名找她借东西老爱扯她辫子一下,魏将有样学样,但周嘉名控制着手劲儿,一般不用力,魏将就相反,生怕扯轻了,程桐不知道,拽的人拿课本揍人才松开。
那还是没我扯得多。
就你带的好样。
法定节假日,程桐和周嘉名窝在沙发里看阅兵仪式。
那些兵哥哥动作唰唰齐,程桐眼尖瞅着里头一个黑脸的,你看看,魏珂他弟也在里边,哎哟,这小正步踢的,受了多少苦呀。
周嘉名顺着她手指的那点看过去,横看竖看没看出来那是魏将。
三年前,她的母亲找上他,直言他高攀不上程桐。
现在,程桐的父亲身陷困顿,他也什么忙都帮不上。
他以为自己成名了,拿奖了,有钱了,就一定能娶到程桐。
周嘉名托住她臀,往沙发那边走,压着亲了好几下,还吃什么,接着说。
程桐趴他身上跪坐着,仰着头,咬了他脸蛋一口,留下个粉色的口红印,先吃红烧肉,再吃周嘉名。
不能先吃周嘉名,再吃红烧肉?
嗯?
对不起啊。程桐把脸埋进毯子里,喉咙哽咽着,对不起啊周嘉名,对不起
周嘉名扶住她肩膀,看着夜色下的万家灯火,再一次生出巨大的无力感。
周嘉名不想再接话了,男人流眼泪太没出息。
房子里的东西给我吧,我会把它收好的,还有你的剧本什么的,都放这,等哪天,我要是能离婚,我就去找你。程桐把手从毯子里拿出来,直起身子摸了摸他的脸,你要是结婚了就给我发请帖,我知道你结婚了,以后就不去找你了。
嗯。
希望大家虽然身处围城,但仍能事事满愿,事事遂心。
嗯。
你听见了吗?我说我好爱你。
听见了,我也爱你。周嘉名吻她的发顶,很低声地又说了句,特别特别爱你。
他在客厅里坐了两个多小时,又捉急忙慌的找钱包和身份证。
飞机落地北京,乔俪直接在廊桥那等他,手里就一小盒子,里头除了戒指他想不到是其他什么。
周嘉名打开,是一枚男戒。
嘉名,满愿走了,你有空来北京一趟。
周嘉名一时不能理解走了是什么意思,是出国了吗?还是怎么样了。
晚间的时候他接着一电话,乔俪打过来的,她嗓子很哑,像是哭过很久,周嘉名,阿愿有东西交给你,你看你是给寄过去,还是你上北京来拿。
她是知道她女儿的,非要逼着她干不乐意的事儿,她什么风波都能给你造出来。
程桐和秦晔结婚两年,程立德先是继续接受调查,后来贪污证据不足调回原岗。
上头班子调动全部完成,程立德也到了退休年纪,没人再紧纠着他不放。
过了两天,她脸好了,婚礼也开始了。
秀禾服一层又一层,裹得她透不过气。
明明是中式婚礼,那司仪还问新娘是否愿意嫁给新郎,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还问她愿不愿意。
周嘉名吻吻她唇,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站到地上,又蹲下去把拖鞋给她穿上。
卧室到大门的距离不过八九米,走了连三十秒都不到,程桐牵住他手,撞进他怀里。
周嘉名没回抱她,把她手给扯了下来了他鞋已经换好了,拧开门把手就能走。
你平时学习别老忘时候,十一二点就该睡了,你之前问我是保研还是出国,我想着你还是出国吧,不然我一见着你就没办法了。
别老哭知道么,你脸容易过敏,泪沾上了就会疼,之前开的药都放床头柜子里了,红了就拿出来擦,别老拿手挠。
一日三餐按时吃,不要我不在就早饭不吃晚饭不吃的,瘦的就剩一骨头了,硌的人生疼。
他洗漱好蹲床边,轻轻拍着程桐脸,阿愿,阿愿。
程桐呢喃一声,掀了半边眼皮看他,手从被窝里拿出来,挽他脖子上,迷迷糊糊撒娇,还早呢,你怎么就起了,我好困。
周嘉名亲了亲她,脸贴着她的脸,我今儿就回伊犁了,你
肖亮后来说程桐守了两天两夜,就坐病床边上一直等他。
她那么娇气一人,有时候真的倔得要死。
但其实他俩刚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怎么认真,后来越相处久吧,就越喜欢,他高兴的时候喜欢喊程满愿,不高兴的时候也爱喊程满愿,人家情侣之间好歹有个爱称,程桐倒好,一天到晚周嘉名周嘉名的喊,等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了,就喊他嘉名。
从沙发转战卧室,程桐做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紧紧靠周嘉名怀里,睡得分外安稳。
周嘉名没睡,他不愿意睡。
他得再仔细瞧瞧程满愿,以后她就是别人家的了。
周嘉名翘嘴一笑,又拿起餐具,尽瞎撩拨我。
晚餐结束他俩回家,一进门周嘉名一点没忍的把人抬起来,程桐背靠在墙上,腿缠着他腰,整个人悬空着,周嘉名一手护着她后脑勺,一手揽着她腰,唇贴上的她的,搅得满齿生津。
程桐今天的裙子是抹胸的,后头拉链一扯,裙子就落地了。
周嘉名索性把她抱身上,拿了条毛毯包住她去阳台沙发坐。
不远处是北京的中心,那里灯光闪耀,万众瞩目。
程桐靠周嘉名怀里,像是很累地叹了声气,周嘉名也不说话,手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脑袋。
程桐侧过脸看他,一双眼笑意盈盈,谢谢。
服务生轮流上菜,程桐低头舀碟里的汤时总忍不住去看周嘉名,她的眼带着水光,是炙热不加掩饰的爱。
周嘉名被她瞧得身热,忍不住咳嗽一声,等会再说。
秦晔买了个订婚戒指给程桐,程桐收了,但没戴。
十月十四号是周嘉名生日,程桐包了家法国餐厅,周嘉名一身黑色西服出席。
他鲜少穿这样正式的衣服,但穿上了又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制的。
无事,今日议论的是婚礼礼祭,旧时候的东西,你和阿愿未必感兴趣,只明天礼服册子送过来,你俩需得试一试。
吴学国年近80,着一身黑色唐装,脸上沟壑虽深但精神气十足,看上去不过六十而已,说话声音也响亮得很。
秦晔闻言顺水推舟,答道:那我带阿愿吃点东西,等会儿再过来。
北欧一行为期九天,再回来已经是十月十一号,程桐需要回程家一趟,周嘉名把她送到胡同口,那里边已经停了好几辆车,都是京a的车牌。
程桐刚走到家门口,秦晔从车里下来,把她手里行李箱接过来,进去吧。
会客厅里人不少,除去她自己父母,她哥也在,秦晔父母在,还有她的外祖父母。
他把程桐衣领扯上去,一本正经地说瞎话,我哪儿笑了,我饿了,我去做饭。
程桐抱住他腿,不让他起身,要吃煎饺,白菜猪肉馅儿的。
周嘉名摸摸她头,还白菜猪肉,喝白粥,最多再加个榨菜。
门开了。
小宝贝!乔俪高跟鞋刚踩木地板上,客厅那头飞出一个枕头,直朝她脑袋去,她哎哟一声,程桐从沙发里坐起来,绯红的脸,乱糟糟的头发,乔俪立马领会,把手里月饼放了,赶紧往门外退,错了错了,您继续,月饼给你放桌上了,事儿完了记得扔冰箱去。
乔俪!
唔!
轻点儿啊!
嗯,轻一点儿。周嘉名衔着她颈侧的软肉,一点儿没轻的咬着,磨得程桐倒抽气。
我不是和你一块揍了他们一顿。
你还说!明明是你揍的,非说成是我,搞得全班叫我怪力娃娃!
周嘉名把掐自己脖子上那双手捏住,你瞧瞧你瞧瞧,是不是呢,都给你掐红了。
他把扯了白丝儿的橘子喂她嘴里,哪像啊。
程桐瞪他一眼,鼻子,眼睛,嘴巴,还有他那双破手,我和他坐前后桌,他扯我头发扯得少?
周嘉名想起往事,脸上一笑。
但他的程满愿,首先是程家的程满愿,然后是吴家的,排了无数号人,最后才是他的。
周嘉名回北京是有工作的,他主演电影开始点映,每天日常就是跑各个影院宣传,程桐有课就待学校,没课就待病房,两个人就这样把一个月浪费了一半儿。
十月开头,北京城戒严。
那也不是不啊!
程桐还没答完,人就被抗到了肩上,她脸朝着地,惊慌叫了一声。
周嘉名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说,省着点儿力气啊,周嘉名的肉可不好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