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夜晚安德魯緊緊擁著她哄她入眠,但自己卻是無眠到天亮。
「安德魯。」身著香奈兒套裝的長腿女子拎著個香奈兒包包出現在寇克斯堡大廳。
「妳來做什麼。」安德魯皺眉,這個歐洲某銀行家之女纏著他好一陣子。好死不死又在海玉旒住在堡中養病這個時候出現。
到房間後海玉旒沒有放開圈住安德魯脖子的手。
安德魯在床邊坐下,讓她坐在腿上,頭靠在自己懷中,強壯雙臂緊緊圈住她。
「噓。不要說話,妳身體好冷。」他阻止海玉旒開口說話,他知道她在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他。
「不要。啊。」話才落下,差點跌倒的海玉旒就被打橫抱起。
安德魯把她塞進門口等候的房車後座裡,自己也坐進車裡?。
「不必逞強。我都知道了。」車窗映照出紅了眼眶的海玉旒,安德魯雙手緊握用盡全力控制自己不能接受她得到絕症而緊縮的心臟,冷靜看著她。
「這不像妳。」安德魯稍稍拉開些距離坐正身體,順順身上穿整晚皺巴巴的衣服,以嚴肅神情看入海玉旒眼睛,想看出她真正意圖。
她的雙眼裡面沒有任何可疑意圖,他心裡的恐懼慢慢擴大,如黑墨滴進清水之中。
在這世上已無任何親人的她可是失去求生意識。
「我就知道他們會叫你來。」海玉旒喃喃自語。
「妳醒了。」安德魯睜開眼便看到海玉旒的笑臉。
「我睡多久啦。」無論如何海玉旒都不想再和他起衝突。
「不要拿她當白老鼠。」安德魯不安的拋下一句話便離去。他不會讓海玉旒有變成十三氏族之一的風險。
安德魯慢慢踱到病房前,手放在門上遲疑了一下才推開門,開口趕走看護和保鏢:「你們走吧。」
在病床旁的椅子坐著,他執起海玉旒纖細手掌,在自己雙手裡輕輕握住。床上人兒一動也不動,及腰黑髮收束在同一邊,灑在肩膀上,黑色對照她失去血色的臉孔,海玉旒看起來像是沒有生命的塘瓷娃娃。
「該死!」安德魯站在路中央,看著車子消失在巷子口,他快速朝手中手機按了幾下。「喂,雷恩。我是安德魯,為我追查海玉旒的下落,她溜走了。她如果不盡快動手術只有死路一條。」
幾天後當安德魯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海玉旒已經完成手術。
「所以是你幫她溜走的。」安德魯臭著臉對著醫生發飆。
享盡榮華富貴,無視生靈塗碳,無法抵抗外國侵略最終皇朝崩解,而被世人唾棄的中國末代皇族成員,就算血緣子孫的她好事作盡,終究不得善終嗎?海玉旒背對著安德魯開門,同時心裡想著。
兩人進入一邊窗戶面向馬路和一邊窗戶面向中庭的客廳,牆邊整個書櫃都是書,海玉旒走上狹窄金屬迴旋梯往樓中樓房間和浴室前進,安德魯隨意在客廳坐下,順手取出智慧手機開始辦公,以為海玉旒想整理些私人物品。
許久,安德魯覺得室內安靜到有點不尋常,三步併兩步走上階梯,因為海玉旒向來不喜歡讓人久等。
「你不知道我這幾年常常住在這裡吧。」海玉旒邊說邊按密碼解除門鎖並推開門。
「我沒有刻意找妳。」安德魯跟在她身後低聲說,他不需要欺騙海玉旒這件事,但說出來令他難過自己沒有早些面對海玉旒好好問個清楚,偏要等到她可能會死的時候。他以為她跟著路西法還處處找他麻煩,他是否誤會她什麼?為何總感覺有哪個環結是他所不知道。
海玉旒回頭給他一個我就知道的笑容,邊脫下貝雷帽和大衣掛在玄關,然後順順長髮。
海玉旒把頭側放在膝蓋上,以深不可測的眼光看向他。
安德魯駕車依海玉旒指引轉進日內瓦湖畔巷弄,地上不是一般柏油路,而是歷史悠久馬車磚頭路。
車子在一棟有小巧中庭的古董屋前停下。
走出電腦斷層掃描區域,轉到醫院大廳,安德魯馬上看到一個身著醫院病服跌跌撞撞細瘦身影。
「妳要去哪?」安德魯幾個大步越過人群在人來人往醫院大廳伸手抓住海玉旒的手臂。
「逃跑啊。」海玉旒雙手死命的抓住牆邊扶手,深怕自己在他面前示弱。
「海玉旒。妳為什麼不告訴我妳病了。」安德魯在火爐前另一張椅子坐下,有點困難的開口。
「我過去幾年來試著用不同方式告訴你很多事,但是你嫌煩。而且對你來說我什麼都不是,我沒有立場告訴你什麼。」海玉旒將電視音量轉小,但是眼睛仍盯著電視,毯子下雙腳縮到椅子上,膝蓋頂著下巴。
「妳的開刀時間訂在下個月。」安德魯沒有解釋些什麼,看著她的側臉。
「一定要開刀嗎?」安德魯皺眉,他擔心海玉旒目前身體受不了醫療過程。
「目前為止沒有更好的療程,以她的狀況光是進行化療效果不好,但開刀不代表以後不會再復發。往後要視情況需要,如果又驗出癌細胞再作化療。」醫生好似刻意增加安德魯心裡罪惡感,說完唇邊還帶著可疑微揚角度。
傍晚安德魯走進城堡裡屬於他的生活區域,海玉旒靜靜坐在窗台前看著夕陽西下,金黃色光芒灑在她周圍形成光圈,有點像天使。
「什麼叫很難說。」抬頭望向說話的男人,安德魯皺眉粗聲回應。
「要看術後復原。」醫生閒閒地拿起桌上馬克杯喝下。
「開刀?」安德魯眉頭皺得更深。
「她這幾天狀況如何?」安德魯離開皮椅,站在辦公室窗邊望著寇克斯堡花園中和別人有說有笑的海玉旒,他緩緩開口問著坐在他辦公桌前的男人。
「她是配合的病人,暫時控制得宜。」醫生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裡,手邊玩著安德魯桌上龍形水晶紙鎮。
「我是敏感的人,直接告訴我她到底剩多少時間。」安德魯轉身,雙手插在西裝褲袋,低頭看著鞋尖。
「我是安德魯的未婚妻。」香奈兒女郎走到安德魯身旁勾住他的手。
安德魯沒有甩開香奈兒女郎的手,海玉旒也知道報紙報導的確說這女郎是安德魯未婚妻,海玉旒以為他默認了。
「原來如此,打擾了。請便。」
<h1>chapter 6</h1>
「胃癌。以她的個性都見了面還沒說就是不想讓你知道。」醫院某個黑暗室內裡,只看到電腦螢幕亮光,長得相當好看有點像法國人又有些像義大利人的醫師看完斷層掃描電腦檔案,轉頭望向站立在他身旁的安德魯。
「難怪她想要到十三氏族去送死換雷恩的女人回來。」安德魯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光。就算路西法喜歡海玉旒並和她有性關係,但路西法現實的性格本質也不會輕易放走和聖殿騎士團相關的人,除非有交易條件。
「安德魯。」海玉旒也在這時來到大廳準備出門到醫院回診。
「她是誰?」香奈兒女郎看著海玉旒問著安德魯。
「妳又是誰?」海玉旒看著眼前銀行家之女不客氣的明知故問。
海玉旒雙臂悄悄圈上安德魯的腰。就讓我任性最後一次吧。她在心裡默默想著。
「怎麼?」安德魯擔憂看著她。
「沒事。」海玉旒沒有多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車子回到寇克斯堡,安德魯長腿踏上階梯時像是想起什麼,轉身看著在階梯下身著醫院病服披著他的駝色風衣還在遲疑的海玉旒,二話不說,他步下階梯直接抱起她。
僕人和保鏢驚訝看著主子同一天連續兩次的異常舉動。
海玉旒只是靜靜伸手圈住他頸項。
「我早就不像我自己了。」海玉旒以清澄眼神回看他。
罹患這種絕症,開刀她雖沒死但不表示開完刀、乖乖接受化療她就不會死。
她都要死了。
「大約一天。」安德魯神情疲憊。
「你回去工作吧,現在是上班時間呢。」海玉旒望了眼牆上時鐘,她深知工作對他和他身邊所有人的重要性和意義。
「妳現在覺得怎麼樣。」握住她雙臂,安德魯不理會挑釁,眼神認真審視她蒼白的臉。
「好得不得了。」海玉旒撇過頭言不由衷,手還是試圖甩開他的手。
「不想要丟臉就乖乖的。」看著她掙扎著要脫離他的控制,安德魯忍不住出言恐嚇向來愛面子的她。
「快醒來。」安德魯將她纖手靠在自己額頭上。
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除了法式花俏壁紙,窗外刺眼陽光,還有伏在病床旁的安德魯。
她伸手摸摸他頸後短髮。
「也是我告訴大家不要事先跟你說的。」身著白袍的醫生依舊那個閒適態度端坐在椅子上。
「那你現在告訴我做什麼?」安德魯氣結,這麼說來雷恩也參一腳不肯告訴他海玉旒的行蹤,他這些朋友造反了嗎?每個都倒戈幫起海玉旒?
「情況不太好,她本來不想再見你,但切下來的組織化驗後有點不妙,我以醫生的立場判斷,她需要你支持撐過接下來復原治療。除非你不介意我用那個方法。」醫生看著冷靜自持著稱的安德魯臉上細微表情變化。
海玉旒提著小提袋閃進浴室裡一座落地鏡後方通道,安德魯來不及阻止鏡子關閉:「海玉旒!」安德魯不可置信地看著再一次想由他身旁走開的妻子。
看她禦寒穿著和心裡大約推測老建築物空間,安德魯知道暗門必是通往大街,他馬上轉身往外趕去。
海玉旒由後巷一樓暗門走出,坐進安德魯很眼熟的品牌但車牌被封住的黑色轎車,安德魯只來得及看到她背影。
生病讓她體會許多,真實面對自己的恐懼與感情。
她不怕死亡,生離死別如果是她的宿命,她選擇平靜接受。
就算聖殿騎士團與她父母意外死亡有關,現在她追究都沒有意義了,她很快就會到另一個世界見自己父母,原是清朝愛新覺羅家族改姓海家的這一脈就在她這裡終結。
「等我。」安德魯想先下車拿出車廂裡準備的輪椅。
「不用輪椅,我能自己走。」海玉旒自己開門下車,拒絕他的好意。
安德魯為她推開馬路通往中庭的木門,海玉旒領著他經過中庭步上通往二樓樓梯。
「你不應該擅自替我決定。」海玉旒不溫不火的說。離開安德魯之後,她努力完成學業,拼命三郎的工作還拿到心理學博士學位當起真正的心理醫師,時光讓當年脾氣火爆的她已不復見。
她也不是當年那個會任他擺佈的女人。
「對不起。」安德魯念在她是病人要保持心情愉快,一反常態馬上道歉。
安德魯站在門前看著她,決心要說服她積極接受治療,他無法任她消逝在他面前,她可以自由過著她要的生活就如過去一般,但他依舊不會和她離婚也不會放任她讓她就這樣死掉。
晚餐後,安德魯一直在醞釀,出現在他向來沒時間坐下好好休息的古典客廳,海玉旒以前總笑說這是蝙蝠俠電影裡古典客廳。
海玉旒知道他有話想說,但故意不理他,裝做沒看見他,自顧自坐在火爐前看電視。
「切除胃部病灶之後很多東西她都不能享用嘍。不過能不能開刀還需要評估她身體狀況。你也知道她一直都沒幾斤肉。」醫生態度依舊閒適。
「我從沒看她生病過。連我生病她都很健康,從來沒被其他人傳染。」
「你這是在質疑我當醫生的權威嗎。她離開你之後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吧,癌症可能發生在任何時候。尚恩父親那天過來出診後便說他認為海玉旒生重病,但他不願意在確診之前告訴你。」醫生雙手一攤涼涼說道。
「很難說。」醫生交叉長腿,陷在單人沙發椅中看著安德魯的身影。
安德魯要是知道海玉旒這幾年試著找他溝通解釋,想回到他身旁但都被聖殿騎士團的人擋下,安德魯恐怕會自責這時才知道海玉旒的病情。
身為海玉旒的醫生和安德魯的好朋友及聖殿騎士團成員,夾在兩人中間不方便多說。
說完海玉旒無所謂地轉身往大門外等待的車子走去。
事實上安德魯還是她的老公,所以他終於想離婚了嗎?
「你不管她好嗎?」醫生好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海玉旒自從見過安德魯的未婚妻便自動搬回客房。
「不。我想她身為心理醫師加上性格,送死不太可能。還記得她跟你那些糾纏不清的事?換成別的女人早就尋死了吧。應該是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只要積極治療就會痊癒,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放棄回到你身邊。」醫生將手中的筆丟到桌上往後靠在椅背上。他似乎想提醒安德魯些什麼,不過他深知安德魯個性和海玉旒對聖殿騎士團兄弟會處處作對,還是稍嫌保守的提示一下而已。
「我真的覺得你這浪漫成性的人當醫師太可惜了,要不要改行到我的電影公司當編劇。」安德魯對他的說法不以為意,起身往外走。
海玉旒是自己離開他,安德魯自認沒必要對別人解釋。就算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好朋友,也是聖殿騎士團的成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