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你捏疼我了。”驰麟有些委屈。
陈何终于松了手,僵持这才结束。
其实陈何的力度并不重,一方面他不能伤了这后生,在他眼里这后生细胳膊细腿的,脸长得像瓷娃娃,一天也不好好练功,估计就是个半吊子,他要是用了全力,驰麟不得被自己捏碎了?另一方面就是他现在对外宣称大病初愈还在养身体,不可暴露自己并非病弱之躯。
因为太麻烦,懒得想对策,所以陈何不拒绝。
驰麟将小师叔带到了一处无人的屋檐下,作势就要脱陈何的外衫。
陈何比这后生明明还要高上半头,此时此刻却被人强硬地笼罩在阴影里,小恶魔对他伸出了手。
驰麟低头怪笑一声,直言小师叔你好笨哦,旋即不容反抗地拉着小师叔的手往没人的地方走。
小师叔的手不像小师叔的长相那么清冷,而是温热宽厚的,十七岁的驰麟还未完全长开,手也没有小师叔的大,虽然是他主动握住对方的手,但没走几步,看起来就像他自己把手塞进了小师叔的手里,被完全包裹起来。
陈何整个人的身子都有些僵硬,只能笨笨地被这后生牵着走。
陈何有苦难言啊。
好在没过多久,摆脱驰麟的机会就来了
他现在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刺客,因为他更像是个忍者。
他吃亏就吃亏在他心眼没驰麟多,脸皮没驰麟厚。
陈何十三岁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民窟孤儿,要不是生得比同龄人高大壮实一些,估计在乞丐堆里根本抢不到馒头吃,饿都饿死了,十三岁之后就被暗影阁捡了回去。
他发誓,下次绝对不会再让这个小逼崽子靠近他三米之内。
*
这只是陈何身心备受折磨的三个月里,其中任意一天的缩影。
后来的驰麟无数次想,眼前人的背真的很神奇,他头也不回,心意已决时,他的背像座孤傲的城墙,将所有人拒之门外,当他愿意为你弯下腰,为你匍匐时,他的背又是最柔软最温暖可靠的桃源梦乡。
此时此刻陈何心里却在打另一番算盘:刚刚摸过这小子的喉结,确实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现在摸他的脚踝,太细了,下肢力量感不足,背起来骨架也轻,近战的威胁力太低,不可能是长期用刀用剑的练家子,最多习骑射而已,皮肤又滑又嫩,用膏药虽然可以覆盖伤疤,却养不出这样细腻的皮肤手感,此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出身。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小子可能就是单纯的闹腾,哪个对家会请这么无语的赔钱货。
他还在生气,小师叔吓他还不够,还,还摸他,他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小师叔多半会拒绝这个要求,但没想到这次小师叔居然乖乖折回原地,蹲下/身来,背自己走。
驰麟又惊又喜又得意,恨不得狗尾巴都翘起来,自恋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吧,看吧,他就知道没人能拒绝他。
“你脖子上被什么东西咬了。”陈何语气淡淡地说,方才那股吓人的气势仿佛只是驰麟的错觉。
“哦。”驰麟闷闷地回答。
陈何转身继续向前走,身后的人却没跟上来,他回头望着驰麟。
驰麟还是第一次见那个怎么揉/捏都不反抗的小师叔露出这种神情,到底年纪还小,咽了下口水,下意识后退一步。
驰麟无论是在仙门还是在俗世都作威作福多年,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现在竟有些心悸。
这也不能怪他胆小,要知道陈何就是用这种眼神,凝视过上千个猎物,也就是说,被陈何用这种眼神打量过的人,大多已经死了个透彻,暗影阁最顶级的刺客这个称号不是什么人都能担得起的。
陈何打着去后山踏青赏花的名义去摸查路线,驰麟一边给他带路,一边继续作妖,喋喋不休没完没了,陈何不理他,他就开始扯陈何的衣角,让陈何没法专心看四周的布景。
陈何怀疑说不定驰麟其实是对家派来的佣兵,故意给他捣乱的。
暗影阁在江湖上的竞争对手还真有几家,觊觎宝物的也不可能只有委托陈何的那一个主顾,掐指一算,驰麟入门也没几年..难道...
陈何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被这毛头小子带偏了,自己也变得幼稚起来。
其实驰麟当时还真没想没那么多,楚云台长得确实好看,但驰麟自己长得也极俊美,从小周围巴着赶着送上来的美人多了去了——最后都被驰麟的恶劣脾气给吓走了,来了仙门之后,好看的皮囊就像是不要钱的到处白捡。
只不过他这个小师叔一时勾起了他的兴致,他想拿来解解闷儿,于是最近才愈发上心,越看越觉得有意思,小师叔越不喜欢自己,自己就越来劲儿,要是小师叔像以前那些过来倒贴自己的人一样,不管楚云台生成什么样,驰麟都会捏着鼻子走开。
*
早上。
陈何去看练剑台看其他普通弟子练剑,小尾巴就嬉皮笑脸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他不喜欢男人,但是秀色可餐,看看也无妨嘛。
唐谬做的人皮面具已经到了十分逼真的地步,但陈何被长时间盯着看,难免还是不自在,装死他都很擅长,更何况是装睡,他假装在睡梦中十分自然地翻了个身,面朝屋里,背对着坐在窗台的驰麟。
谁知这厮不要脸的程度令人发指,驰麟直接进屋搬了把椅子,坐在陈何床边继续盯着看,连他眼下有多少根睫毛都数得清。
这缺德小子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个罐子,想必是小师叔书房里的笔筒,里面装满了石子,他坐在窗台上,吊儿郎当地晃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向水塘里丢石子打水漂。
陈何根本没睡着,别的他都忍了,这小逼崽子砸他的鱼砸的他都心疼了...光听声音他就能判断出自己那一池子的鱼被砸的四处逃窜。
算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鱼是花青遥门的公款买的,砸吧砸吧。
*
中午。
陈何在自己房里午睡,那小子便也不避嫌,说是怕师叔睡醒看不见他,他要等师叔一睡醒就带小师叔去参观后山。
也许是师叔身体伤了之后,每日躺着养伤久卧,这处才长了些肉。
难怪师叔平日里总是爱穿宽大的衣袍,不愿意穿太贴身的衣服,原来是有些自卑啊。驰麟这样想。
陈何不知道这小子盯着他的屁股盯了一路。心里只想甩掉这个跟屁虫,也没注意自己的腰带变紧了。
调戏小猫咪难道不比捉弄其他无趣的仙门人好玩多了?
这小子磨磨蹭蹭地终于给陈何重新系好了腰带,陈何定睛一看:好像和自己系的也没啥区别,到底是哪儿不同,晚上回去睡觉的时候再仔细研究研究。
陈何穿上裤子便像个拔吊无情的男人转头就走,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说,驰麟则锲而不舍地继续做跟屁虫。
驰麟在见到小师叔的那一刻,便觉得亲切,虽然这种亲切也夹杂着几分不怀好意的恶劣心思。
3.
一开始,驰麟是抱着戏弄对方的念头接近这位小师叔的。
少年人得寸进尺,上手开始脱掉陈何的外衫,手还有意无意隔着衣料摸到对方的腰窝,胸膛,陈何手中的拳头紧了又紧,身子僵得像块石头。
陈何想,我就当自己是块石头,是块木头,莫与这后生置气,当年我潜伏在死人堆里装死,两天两夜一动不动的时候,这小子还在地上爬学走路呢。
殊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驰麟看着师叔一脸生无可恋想发火又强压着的样子,嘴角肆无忌惮地上扬。
“你这是要做什么?”陈何这次没有由着驰麟胡来,压低了声音,握住了驰麟的手腕,还刻意拿捏了力度,不至于一小心捏碎对方的手腕儿。
少年人一脸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我看师叔的腰带系得不对,我将外衫脱了重新帮小师叔系啊。”
陈何的目光一直盯着驰麟,也不开口说话,似乎在揣摩对方言论的真假。
他面上依然是那副看不出情绪波动的冷冰冰美人无情脸,实际上他每一块肌肉都因为这未经过允许的触碰而紧绷着,刺客的职业修养让他产生了极大的排斥本能,但是他没有甩开掌心里那只白/皙修长的手。
其实甩开他也可以,但是力度要多大才合适呢,力度太小甩不开,这小子说不定会攥得更紧,如果力度太大,这小子估计就被他甩出去了,依驰麟的性格,说不定到时候直接坐在地上哭,引来更多人的围观,陈何光是一想到这副场景就头皮发麻。
太麻烦了,陈何一介武夫,当了十三年刺客脑子都退化了,他要是脑袋转得再快一点还用干刀尖上舔血的卖命活?他宁愿被牵着走,也不愿意和这小子多说几句话。
他手上有无数人的命,他擅长和将死之人打交道,对于活人,尤其是这种上赶着倒贴的无赖小孩儿,他真不知道怎么对付。
骂人他骂不来,他那张蜜色微黑的脸憋红了也只能憋出“无耻”“有病”这几个字,毕竟他往日里教训人哪需要开口,直接动手就是一顿揍,可打人他也不能下狠手,他很敬业,在事成之前,他绝不能暴露自己,现在的楚云台可是个没有灵力的废物。
拒绝捣蛋小狗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件天大的难事,如果什么事都像取人头一样简单就好了,快刀斩乱麻,一刀见血,一击毙命,那才是陈何最擅长的事。
当然,陈何还是没能信守自己许下的誓言,这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个月,要不是有人皮面具的掩盖,陈何那张本来就不算白的脸上必然已经黑成锅底。
他有无数次想把这叽叽喳喳的小鸡崽子直接拎起来丢到山门外,或者用绳子绑起来下蒙汗药让对方昏睡半个月,但是碍于身份问题,他不能这么做。
归路上有流萤漫漫,虫鸣此起彼伏,高大的男人沉稳地走在林间,踏过枯枝落叶,又路过新长的枝桠,身后人的温热呼吸不断落在陈何的后颈上,两个人胸贴着背,体温和心跳隔着薄薄的春衫都藏不住,能借夜色藏住的只有满腔心事。
是夜,陈何将驰麟背到对方的住所后把他安置上床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经过的无数弟子和仆役都多看了自己两眼——好吧,他对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毕竟顶着这张小白脸的皮让他备受关注。但是今晚的目光也的确有些过于放肆了。
陈何觉得莫名其妙,回到自己的别院,对镜一照,本是想看看人皮面具是否依旧完美贴合,结果却发现鬓间多了一朵花。
“师叔,你的衣服穿错了。”
陈何眉头一皱,立在原地停了下来,仙门人的服饰十分繁琐,衣领如何交叠,腰间玉穗如何佩戴,这些都有讲究。
陈何依旧是面无表情,内心有一丝波澜但不能表露。上山之前,他已经硬着头皮将仙门人那套礼仪学了无数遍,当然包括穿戴礼仪,但是驰麟这么一开口,陈何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穿错了。
他的手环过陈何的脖子,报复性地也用指尖去蹭陈何的喉结,腿则环过陈何的腰,陈何怕他掉下来,用手抓着驰麟的脚踝。
驰麟在小师叔宽广温暖的后背上睡着了。
驰麟上一次被人背还是八岁的时候,八岁的时候他尚且可以无忧无虑地玩弹珠下河摸鱼,和那些小巷子里的平民孩子也玩得来,他们玩一起过家家,有个邻家哥哥给他当马,背着他玩闹,八岁过后,他被选为太子伴读,要礼乐射御书数皆精通,他再也没见过那群巷子里的玩伴,父亲也教导他要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从未背过他。
驰麟还坐在原地,脸红得像虾米,被虫子咬了就咬了呗,你上手摸什么摸,还故意用指尖刮自己喉结附近最怕痒的肌肤。
这厮浑然已经忘记上午的时候是谁骗人家脱衣服还动手动脚。
“腿疼,走不动了,小师叔你背我好不好?”
“小师叔,你莫不是要在这处将我解决了吧?”驰麟转念一想楚云台现在是个灵力全无的废物,这才有了些底气,讪讪地开口。
只见陈何那双宽厚有力的手伸向了他的脖颈,驰麟一时慌了神,再向后退一步,不料踩在了长满青苔的石头上,脚下一滑,便摔了个屁股墩儿。
陈何蹲下/身来,却只是在他的脖颈处摩梭了几下,便挪开了手和目光。
虽说驰麟是掌门的亲传弟子,但自己不也成功伪装成了这个门派的小师叔么。
在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陈何走到半路突然停了下来,驰麟冷不防撞上了陈何硬邦邦的后背,揉着鼻梁叫苦不迭,心想,小师叔的手这么软,怎么能长出这么硬的背。
陈何转过身来,此时天色已经不早,林子里本来就有些暗,驰麟卖惨无果,对方根本不哄自己,反而阴恻恻地看着自己,眼神意味不明,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自己。
两人同处一室,近在咫尺却又各怀心思。
*
下午。
陈何对男女之事不甚精通,对于这些事,他可以说是很迟钝,但他再迟钝也能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郎就是个小色胚。
图楚云台这张脸长的好看是吧?
陈何心里突然有种扭曲的快感,驰麟啊驰麟,你要是知道这面皮之下是个杀人无数,既不白/皙,也不秀美的黑皮壮实大汉,岂不是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一个装睡,一个名目张胆偷窥。
手中的石子被挥霍完了,缺德的少年郎又转过身来,笑眯眯地看着小师叔的睡颜。
小师叔的睫毛可真长,像流萤小扇,小师叔的皮肤可真好,白得像玉釉,看起来比那些西域而来的胡姬的肌肤还细嫩,小师叔的唇瓣可真饱满,好比那咬一口便汁水淋漓的桃子,小师叔的眉毛好看,眼睛好看,连喉结都长的好看。
陈何心想一醒来就看见你我都快烦死了。
春日晌午阳光正好,从小师叔寝居的窗台向外望去,天气晴朗,杨柳纷纷,春光明媚,风儿和煦,一切都美得像一幅和谐宁静的画卷——如果忽视坐在窗台上的那个人的话。
陈何的住所处有片面积不大不小的浅水塘,以前是没有鱼的,小师叔回来之后,便有了五颜六色的鱼。
当然,坏心眼的后生是不会提醒小师叔的。
一上午过去,心情不爽的只有陈何,这小子用热脸贴冷屁股也依旧乐得不行,他在后面说什么,陈何都不搭理他,自顾自地走路。
有翘屁股看,所以用热脸贴冷屁股当然无所谓咯。
小师叔还没发现自己把他的腰带系得那么紧,原本宽松的腰身一下收紧了。
从背面看上去,小师叔的腰真细,又不是那种弱柳扶风的细,是因为肩宽且下盘稳才衬得腰更劲瘦。
屁股,嗯..屁股怎么有点翘,还,还,还挺大..
其他弟子对驰麟骚扰小师叔的行为敢怒不敢言,他每天得了空就往小师叔的别院跑。
对此,陈何在内心叹了无数口气,初入仙门,他本想和周围的其他正常人结交,打听打听消息,被这小子一缠,每天的精力都去了大半。
他本就是凡胎肉/体,没有灵根,好在唐谬给他编了套说词,说是楚云台失事之后便灵力尽失,灵脉被人强行斩断,想再修炼也难,所以他现在的人设就是个没有灵力的废人,回到了门派之后也并不再勤于修炼,每天养养身体便好,顺带闲逛,不过去哪儿身后都有个小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