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年开始,苏合的成绩断崖式下降,最终持续稳定在全年级倒数第二的水平。
为什么不是倒数第一呢,因为有个常年翘课不参加考试的雌虫垫底。
因为那糟糕的成绩,再加上有个成天在耳边念叨“不努力的雄子不是好老攻”的平权婊,苏合一度萌生了想要离家出走的想法,甚至半推半就地跟着某个雌虫踏上了飞往其他星球的飞船,只不过最后关头还是被陆朝和陆暮找到并阻止了。
“身为雄子你怎么能如此懈怠,快起来,还有一百三十张卷子等着你写呢!”
“你见过凌晨四点的落星城吗……那还不快起床!现在是外语听力时间,做题!”
“水滴尚能穿石,只要雄子们日复一日的努力,总有一天我们也能凭自己的努力赚大钱钱,开豪车,住别墅!”
“苏、苏合同学……”学霸雌虫的脸颊泛起了灼烫的红晕,“我、我已经写好了,苏合同学可以、可以帮我检查下吗?”
“当然!”苏合弯起一个甜甜的笑容,甚至破天荒头一次主动送了对方礼物。
迷失沉醉在苏合笑容里的雌虫们更加努力地学习,以能被苏合抄作业为荣,写过的卷子摞起来比他们身高都高,一天24小时恨不得掰成4时来用,各种补习班更是一个比一个报得多。
“雄主……求您出来……好不好……好想、见您……”
“雄主……和我们、回家吧……求您了……”
“雄主……”
“雄主……”
“对不起……”
好像是陆朝的声音,可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
“苏合……”
沙哑干涩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听得苏合直起鸡皮疙瘩,那诡异的声音像是即将没电还变调的复读玩具发出来的,听着心里发毛。
声音逐渐由远及近,在苏合紧张恐惧的注视下,最终停在了储藏室门外。
远处,安静发呆的苏合莫名其妙突然打了个抖,他抬起头茫然四顾,不知怎么忽然担心起那只将自己掳走的雌虫来。
他不会死吧……
苏合抿着嘴心里直敲鼓,以往那么多次绑架案里都没有虫员死亡,最多也只是进医院躺了半个月,次次雷声大雨点小,搞得跟演习似的……
他的明珠还在等他回去,他的瑰宝还在候他归来,他必须要活下来,活着带苏合离开这个让他感到痛苦的星球……只是,这个愿望好像已经无法实现了。
飞蛾挣扎的动作逐渐微弱,最开始被咬穿的部位早已腐烂化脓,毒素蔓延到了全身各个部位,血液凝结,肺部纤维化,大脑也因毒素的入侵而变得浑浑噩噩。
他的生命即将走向终结,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满心满眼地思念着躲在储藏室的小苏合。
怪不得以前的雄虫和雌虫都是分班上课,照这个架势围观,有几个小雄子能坚持下去?
苏合猛地一拍桌子,守在教室门外等下下课的雌虫们顿时如鸟兽散,黏在身上的视线消失了大半后,苏合皱着眉头吹了吹有些发疼的手心。
下次还是带个喇叭吧。
一旁的陆朝瞄准时机猛地撞过来,一口咬断了飞蛾插在陆暮蛛腹里的前肢,随后喷出大量蛛丝遮蔽对方的视线。
纯白的蛛丝一部分沾在了飞蛾的翅膀上,飞蛾发出高亢的尖叫,竭力煽动翅膀试图逃离束缚,然而越是挣扎蛛丝便黏得越紧,失去了一个前肢导致他破开蛛丝的动作也慢了许多。
陆朝再接再厉喷出更多蛛丝,不断对飞蛾发起进攻。
一样地挂满蛛丝,一样的黏手黏鞋。
苏合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原点。他把自己关在窄小的储藏室内,抱着膝盖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另一边,两只巨大的金属蓝蜘蛛和同样巨大的构月天蛾扭打在一起。
总之,先离开这个飞船吧。
苏合叉着腰辨别了好一会儿方向,无奈每条道都长得差不多,手上也没有地图,苏合只能随便选了条道走。
脚下的路在微微颤动,远处不断传来船体被破坏的轰鸣声,苏合咬着牙凭感觉努力往外走,终于,他看到前方有一扇紧闭的门。
也因此,在那个眼神充满爱恋的雌虫用蹩脚的借口骗自己上车时,苏合想都没想就坐进车里了。
陌生的雌虫将苏合藏在飞船里一个狭小的储藏室内,还说了许多安抚的话语。
“……宝贝不要害怕,我很快就会来接你的,等我解决掉外面那两个讨厌的麻烦,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会带宝贝离开这个肮脏的星球,重新寻找一个美好的地方继续生活……”
彻底虫化的雌虫发出沙哑得有些变调的呼唤。
苏合已经失踪了72个小时,娇贵的小雄子还是头一次失踪那么久,历数以往各种绑架案件,从发生到结束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个小时,比密室逃脱的游戏时间还短。
如此长时间的失踪当然也离不开苏合的主动配合,不管有用没用,苏合先是把全身上下所有的衣物、发饰全部换成新的,然后又把球球强制关机扔进了垃圾桶,光脑也不要了。
什么,你说这里已经有虫了?
抱歉,这位萝卜头小雌虫已经非常自觉主动地让出了座位呢。
开学第一周,苏合很厌烦上学,因为这群萝卜头他一个都不认识。
韧性极强的蛛丝将飞船整个包裹了起来,没有任何一只虫能逃离这个巨大的蜘蛛茧,而飞船内部,铺天盖地的白色蛛丝遍布了整个客舱,所有乘客及工作虫员都被蛛丝紧紧束缚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两只巨大的金属蓝蜘蛛在飞船内安静移动,不断有细长的蛛丝粘连在墙壁、天花板上。
“苏合……苏合……”
一开始苏合还把这个平权雄子当成是鞭策自己努力学习的绊脚石,后来跟着努力了一段时间,苏合发现“努力”这俩字根本他喵的就不存在自己的字典!划水摸鱼才是正途!
俗话说得好,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与其辛辛苦苦写一篇零分的练习题,不如小睡一觉等着作业长出答案来。
你已经是份成熟的作业了,要学会自己完成哦。
当周围虫都在全力前进时,成天划水的小苏合被越落越远。
那个努力划桨的平权雄子虽然也有退步,但却是越战越勇。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无论怎样努力都比不过这群学疯了的雌虫,雄子可没法做到一天只睡三小时还精力充沛,因此失去的信心就要从别的地方弥补,平权雄子斗志昂扬地接手了学校的平权社团,成为了这个社团的唯一光杆司令,并隔三差五邀请苏合加入。
“雄雌平等的事业是伟大的、不容亵渎的,你长得再漂亮也不行。”
小学第三年,苏合尤其厌恶上学。不仅仅是因为班上转来一位支持雌雄平等、热衷说教、还整天对自己指手画脚的雄虫,更是因为学习难度陡然上升。
类比一下的话,大概相当于昨天你还在学习abcd,转天上课时你的老师突然大手一挥说道,大家都学的差不多了哈,每人交一份不少于三万词的全英文专业论文。
面对一个题目占半篇的高难度作业,苏合无奈选择放弃,眼巴巴看着坐在前桌的学霸同学。
“为什么……您在害怕……”
苏合颤抖着身体慢慢俯下身跪趴在地上,脑袋贴紧地面,睁大眼睛透过下方的门缝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他看到了……许多条毛绒绒的粗壮虫肢!
苏合差点没忍住叫出声来,他捂着嘴努力向后方躲避,温热的泪水吧嗒吧嗒落下,然而狭窄的储藏室根本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躲。
苏合的心砰砰砰地猛烈跳动,他紧紧捂住嘴,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雄……主……”
门的另一侧传来一道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虽然还是很沙哑,但苏合听着总觉得有些耳熟。
所以,这次也不会有虫死吧,就是不知道会判多少年,这次失踪的时间有点久,可能会重一点吧?
苏合将自己抱成一团,脑子里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不知过了多久,苏合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刚开始离得远还听不清,等近一些了勉强能分辨出那声音喊的是:
“苏合……”
是我太没用了……
对比起地上那只半截身子都断裂开的飞蛾,两只蜘蛛的伤势要好得多,陆朝给了那只飞蛾最后一击,确定对方死得不能再死后,他爬到陆暮身边用蛛丝包裹住对方腹部的多处伤口。
陆朝和陆暮没有浪费时间,简单处理伤口后他们便小心而迅速地循着气息继续寻找苏合的踪迹。
即便身上背着个带毒的大挂件也不见飞蛾有丝毫胆怯,他拖着沉重的身体 与陆朝拼死搏杀起来。
这场残忍凶狠的生死肉搏持续了许久,最终构月天蛾因体力不支轰然倒地,破碎的庞大身躯在地面匍匐,逐渐麻痹的肢体还在努力向前爬动。
一打二,还是天敌,这场战斗怎么想都只有输这一个结局。但褐色的飞蛾并没有放弃,即便已经感知不到身体和四肢,即便视线已经变成一片漆黑,他的心依旧在努力朝着苏合的方向前行。
三个庞然大物战在一处,场面极其壮观,构月天蛾以近乎自残的方式对陆朝和陆暮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然而造成的伤害却远低于他的预料。
因为和苏合接触久了,构月天蛾的身上带有微弱的雄子气息,在分辨出这道气息的来源后,陆朝和陆暮几近疯狂地撕咬着这只褐色飞蛾,他们发出痛苦愤怒的嘶鸣。陆暮更是放弃了一切防御,六脚并用死死抱住飞蛾,丝毫不顾獠牙可能会崩断的危险狠狠咬住飞蛾的身体,不断向内注入毒液。
构月天蛾发出一声悠长痛苦的哀鸣,不断煽动翅膀翻滚身体,试图将对方从身上甩下去,尖锐的前肢狠狠插进蛛腹内搅动,大量的蓝色血液喷洒而出。
苏合双眼一亮,小跑几步用力推开这道门,可门后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了。
放眼望去整条走廊都挂满了厚厚的蛛丝,白茫茫一片,仿佛进入了哪位蜘蛛精的老巢,根本无处下脚。
苏合只好原路返回,换了个方向继续努力,但结果大同小异。
雌虫逐渐远去,苏合甚至听到了骨骼变形的噼啪声,空气中的精神力波动愈加躁动。
苏合撅着嘴很不开心,他不觉得这位雌虫能打得过那俩兄弟中的任何一个,不过好歹能争取一点时间。
等到那名雌虫离开得足够远后,苏合推开储藏室的门悄悄走了出来。
苏合也没想好以后要怎么办,但这个主星他现在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离开这个恶心的地方。
去他喵的竞争!去他喵的平等!去他喵的努力!雄虫就不应该和雌虫学同一种教材!
苏合心里憋着一口气,哽得自己天天吃不下睡不着,天天一睁眼是学习,一闭眼是做题,一想到这种痛苦的日子还要持续十好几年,苏合就感觉眼前发黑。
开学一个月,苏合厌烦上学,因为萝卜头们总是叽叽喳喳地围在他周围,不厌其烦地送出各种奇怪礼物,一枚带闪光的扣子、一张会变色的草稿纸、一根永远也写不完的笔……
开学三个月,苏合很厌烦上学,不止是同学,就连老师也变得奇怪了起来,对方的眼神和那些想要诱拐自己的变态雌虫一模一样。
小学第二年,苏合很厌烦上学。围在身边的同学不光有本班的,还多了别的班的、别的年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