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贼们骚乱了一阵,在喧哗与喝骂中慌忙地列成了阵型。
传大汗令,放箭命令自主帐的长帷下重重传递,传令兵歇斯底里地嘶哑高喊:
弓箭手列阵,放箭
东、方、曜。
东方曜、东方曜东方曜。
你一遍一遍地在心底默默描摹着这早已烂熟于心的名字,却只是徒劳加深自己的绝望。你好希望他来,却又更希望他不要来;愿今朝死来世再续前缘,也不愿拖累他同你一道。
那姑娘恐怕搞错了。云鹰深深地看了你一眼,我不是,东方曜才是。
云鹰毫无缘由地冷笑了一声,看起来倒像是丝毫不感兴趣的样子。
你同东方曜是什么关系。他一字一顿地发问,我要知道这个。
你不由得一怔。
他好像没有变,可又好像变了许多。
云鹰声色淡淡:姑娘找我有何贵干?若是先前闹市惊马被我吓着了,那我便在此给姑娘赔个不是,如有器物损坏,我一应照价赔偿。
怎会是如此轻飘飘的缘故;分明是经年相思难倾诉,鸳鸯重做陌路人,刻骨铭心独念他。
答案压在舌下,却又默默滑进喉口;太显而易见,也太残酷。
-其四-
你叩了叩云鹰的府门。云鹰的住处相当好找,因是东方镜将军的亲命,他暂落脚的宅院乃是有三进的府邸,独树一帜地建在坊市西头。
你的手指不由得绞紧了衣摆;那是东方曜的将令。
路上往京畿里报了,京畿上头只责令让府衙们好生照料,也没什么别的旨意下来。不过听闻是东方镜将军亲自下的令,饶是谁也不敢怠慢他。这云鹰倒也不难相处,不过是好惩恶扬善的性子,又天生一副好武功把式,兼又没人敢招惹他;倒是苦了这满城膏梁纨袴了。
你接过提篮轻声道谢,心绪却乱如一团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涔涔地冒着汗。
小娘子的相好怎的还不来?有满身酒气的粗蛮男人借着醉意对你哈哈大笑,换成你爷爷我,爷爷就干脆换个男人!那等怂包,想必是个银样镴枪头!
不如换我!爷爷我可比那个东方家的毛头小子厉害多了!
嘁,你有哪儿好的?前些天射靶你可是倒数头名儿,啐!
东方曜没有来找你。
他本应跳下惊马拥你入怀,历数经年相思,是最熠熠最纯粹的少年郎。可如今亦是骑马过斜桥,他却遗此一尾红袖在高楼。
是这样突兀而残酷的归来。
何等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似是轰掣天地般的惊雷。你浑身一震,挎着的编篮自臂弯中坠下,不受控地抬首望去。
玄衣赭披的小将军立于骏马之上,修长的指节紧握着深黑的缰绳。他身负一柄镌七星蚀刻纹的长剑,形容俊朗无匹,端似待于匣中的锋锐机括。
于千万人洪流中,你的帷帽被风掀起一道雪浪。如同为命运所注定的片刻,透过帷帽间那一线缝隙,你和他的目光交汇于怔愣的一点。
东方曜下落不明之后,边关倒还尚算安稳。他的姐姐东方镜接替了他的位置,虽仍有部分迂蠹朝臣不满女子为将,然而有边军第一任统帅花木兰威名在前,无人敢胡乱弹劾非议;事实证明东方镜做得只会比东方曜更好。
而东方曜就像是被彻底地遗忘了一样。边兵有了新的将军,关内一片昌平,仿佛无人记得当年破敌平虏,以一当百的少年将军。
何等残酷,何等不平。
答应我,就当是替他活下去吧。花木兰放下了剑。
自此之后,你便搬离了那个伤心地,眨眼便是数年时光。
这数年时光,你一直强逼着自己遗忘东方曜。从前如何皆为梦幻泡影,深夜梦醒时没有坐在窗棱上守候你一夜的小将军,无人问卿卿为何攒眉而泣,亦无人再为你指出那些个如调羹般形态的星星;而伸手所触,皆是一片稀薄月色,如水寡淡。
若东方曜还活着,他不可能不来找你。
有那么一段时间你也曾满心懊悔,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他,动过给东方曜殉情的念头;但是终究没有成功。
他用他自己来换你的命!花木兰掀翻了你偷偷调制的那杯鸩酒,以剑柄重重抵着你的脖颈,厉声道,就算是为了他,你也得努力活下去!
沸扬黄尘滚滚,东方曜长身立于残阳斜晖之下,剑势奔若迅雷,似星如鹰。直至花木兰强硬地催马疾行,带着你奔走出几里开外,他都没有回头,只是傲然孑立于枪戟重围之中。然而胡地的长夜终于降临了无灯无火的荒漠;他的身影逐渐为沾着血腥气的、浓墨般的深暗夜色所吞没了。
将军何敢回身看?唯恐明珠垂泪意气迟。
-其三-
东方曜顿了顿。他没有回头看你,只是温柔而笃定地将自己的衣袍从你手中抽出,这回不能听你的了。
那尾袍角如流水一样怅然逝去了。你张皇地欲探身去捉,却被花木兰擒住了手,死死地摁在马上。
听着!花木兰厉声喝道,让他去。他希望你活下去,那是他的选择。
你的心难以平复地剧烈跳动着。你从来没有如同这一刻一般厌恶无能的自己,无能得只能成为他们的累赘。
是你拖累了他们。
东方曜却转过身来细细端详你的脸。有好几次你都觉得他快要坚持不住了,可他又偏偏带着完好无损的你回来了。东方曜的模样相当狼狈,满脸尘灰与血腥,额角新添的两道十字刀疤往外汩汩地冒着血,浸透了他玄色的束带。可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澄澈明亮,凝视着你的目光如同要将你永远刻入心底那般炽热且悲哀。
我在。他应。
东方曜,你是笨蛋,你居然真的来救我你不要命了你抽噎得断断续续,可是可是能看到你我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定地应你:我在。
你被他坚硬炽热的手臂紧紧环抱着,浑身颠簸得快要散架。偶有枪剑将你的衣摆割成两半或是险险擦过你的肌肤,你都拼命隐忍着发出惊叫的欲望,只怕为东方曜添加更多的负担。
他挥剑的速度越来越慢。滚落的汗与血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到你的身上,你贴在东方曜的胸膛上数着他鼓噪的心跳声,仿佛这偌大天地间只有你和他的存在。
除了祈祷,你别无可做。
你本是要与东方曜成婚的。婚期尚未敲定,东方曜便匆匆领命提剑而去,你虽万般不舍,却也知男儿当保家卫国,更何况是统率一军的东方曜。你本以为只要如往常一般等他回来即可,不料北虏趁东方曜离关,塞内守备兵力薄弱之时动用了小股精兵趁夜潜入城池,掳走了身为东方曜准夫人的你
是为杀东方曜而备的,不得不咬的诱饵。
沉重的锁链坠在脚踝与手腕处,裸露在外的肌肤好几处都泛着火辣辣的痛。虽说考虑到东方曜为你鱼死网破的可能,北寇还需拿全须全尾的你去威胁他,可那些轻浮扫遍你全身上下的眼神,不加掩饰的粗鄙言辞都让你觉得万分恶心。
活着、不活着。活着的举案齐眉,可死在一处化灰化烟,倒也是永不分离。
同君一处,便是所谓抉择。
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东方曜却并不理这激将法。他转而轻轻牵住你的手,沾着血与灰的手掌满是腥污,你却流着泪将他的手反握得更紧了些。
我非王臣。他于萧瑟风烟中紧扣住你的十指,声色低低,是你裙下不二臣。
不二臣。
他急于救你出来,一路上并不注重防护,于是刀剑交加间身上多了大大小小血流不止的伤口。又因漫天黄土尘沙,连一贯英朗的面容也变得灰扑扑的。
幸而不算太迟,少年将军在铁索断开的一瞬间迅速果断地拉你上马,把你复又重重地拥进怀中。他虽然剧烈地喘着粗气,眸子里却是如星芒般闪耀光辉的笑意,有没有觉得我特别帅?
背后可靠的胸膛传来熟悉的体温。东方曜温冷如檀的气味重新将你安心萦绕。你连珠的泪水扑簌落下浸透他的衣襟,强行支撑已久的精神终于忍不住在那一刻全然崩溃。
有个身影自熹微霞色中策马而来。东方曜用力地踏住马镫,朝胯下乌色良驹狠狠扬起一鞭,曦光为他飘扬的玄红披风镀上金边。他抬首朗声,发间微垂白羽皎皎如明月:
我来践诺
他逆着千军万马而来。他是天底下意气风发第一,是桀骜少年郎;也是天底下至情至性第一,是不世将相材。是擅拔寨压城、剑出如鹰的小将军,也是会为你逆行箭雨、只为践风月一诺的心上人。
你很清楚如果他不来的话你的下场会是何等惨烈。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来这太鲁莽。擅动边军是谋逆重罪,你宁愿在此身死魂消,也不愿让他背负此等欺主骂名。何况一场有去无回鸿门杀局,步步凶险,与如履薄冰何异?
万千精钢箭簇齐发,竟压得天幕一瞬昏沉。泠泠箭芒闪着淬毒的寒光,于双眸触目难及的最高处挟雷霆万钧之势而落。
可与万军匹敌的箭阵,是必诛的决心;可那箭雨阴翳笼罩下却无万军,独一人身影。那个身影势如破竹,万夫莫当,一剑开阖,其锐无双。
<h1>不二臣(东方曜x你)</h1>
-其一-
野火连绵的荒野,欲要倾颓的天幕;凛冽罡风如咆似哮地割裂天际一寸浅斟的金红,声声孤雁哀啼,是胡地欲坠的长漠日落。
他来了吗?
你隐约听得嘈杂动静。无力地自阵前抬眸,干燥的双唇微微翕动,于涩哑喉口发出几个不成句的气音。
求你这是陷阱不要
你的舌尖不由得泛上一阵微微的苦涩。
东方曜
是东方曜!东方曜来了!有立在岗哨上放风的敌寇警觉地大声嚷道,大汗,东方曜来了!
等大汗玩儿腻了自然会赏下来,你们一个两个猴急什么!不过这小娘子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长得倒是真风骚
周围哄然大笑,又开始故意对着你讲些乌七八糟的荤话。吵嚷粗鄙的喝闹喧哗声自附近传来,如同细细的银针般将你尖锐地贯穿。
你疲累得欲要昏厥,只是麻木且无望地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三个字支撑着你。
你既然今天来找我,那必定有你的所求,云鹰伸手握住你的手腕,强硬地重复道,你和东方曜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的未婚夫婿,你望着他的脸喃喃自语,你是我的未婚夫婿。
那个钟情于你、擅专于你、为义生为情死的小将军,是你的未婚夫婿。
你你绞着手帕,鼓起莫大的勇气问他,你还记得东方曜吗?
毫无印象。云鹰极快地否认,却又在你满怀失落之时玩味地挑眉问道,姑娘的意思是我的曾经和他有关系?
是。你咬了咬下唇,出声应道,你曾是边军统领东方曜,将号云鹰,数年前率命抵御北域敌寇,屡立
昨晚在榻上辗转徘徊一整个凄夜,你在间断的滴漏声中反复回忆,只觉得更加难以入眠。天色甫才泛起鱼肚白,你便晨起梳洗,坐立不安地数着时辰去拜访云鹰。
你惴惴地等待了不多时,便有人来开门。你正欲拜身劳他通传一声,定睛一看却不由得暗吃一惊:来的恰巧是云鹰本人银发藏白羽,腰悬七星长剑;玄红大氅披覆身后,端是一副俊朗无匹样貌。
你怔怔地伫立在原地,对着这张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容,眼眶微微酸涩,千般言语涌到唇边,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数年前的战役、刻着云鹰二字的令牌、东方镜的指令、如出一辙的容颜
他是东方曜,他是那个灼灼耀目的少年将军,那个视你如珠的心上人。
而你迫切地想见到他、拥抱他,将那些寂寥与凄清都肆无忌惮地吐露;积年相思入骨灼成灰,在舌尖齿隙是滚烫的情烬,涌动着难隐的涩痛。既然失去了记忆,那他是否也将你全然忘却了呢?
姑娘这是怎么了?旁边有好心的邻里替你捡起尽数掉落在地的物什,试探性地呼唤着出神的你。
多谢,你勉强弯了弯唇角,勾出一个并不带半分笑意的弧度来,只是看到有人闹市纵马,一时半会儿被吓住了罢了。
这云鹰本就管束不住,倒也怪不得姑娘。邻里把提篮递给你,怅惘地叹了口气,他原也不是我们路上的人氏,是前些年东岭的官老爷们去围猎的时候在坠隼崖下捡到的。那时候见他浑身是血,又穿着一身银盔铠甲,估摸着是从关隘前线那儿逃命出来的将兵,便作主收留照顾了。不料他清醒之后,却又一问三不知,连自己姓甚名甚、是何方人氏都忘得干干净净。只身上腰牌上有篆云鹰二字,便择此为名了。
是故人模样。
一股难抑的酸涩感在你看清他容貌的刹那自你的眼眶朝外翻涌,你只觉得颊上微凉一片,伸手去触,原早已遍布泪水。
快马扬蹄,他留一地滚滚烟尘飒沓而去。那半刻的对视有如错觉,你只觉得遍身上下一片砭骨寒凉,浑噩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敲着重而生疼的警钟,竟是连现在的站姿都快要难以维系。
你心事重重地拿起了一块茶饼。
虽说算不得很晚,但早市中如梭如织的人流依旧湍流不息。你购置了些常用的物事,正准备再挑拣一些适合栽在园圃内的花种,却为一阵嘈杂喧哗的马蹄声所扰。周边的人流慌忙朝路边涌去,留出一条无人的径来。
诸位,惊马了,劳烦一让!
你总觉得快要走出来这片阴影,但又总是会一遍又一遍地梦见他的背影、他的血,他最后纵马扬鞭的身姿;他在你的梦中一遍遍出现复又决绝而去,是如何剖心的彻痛。
你不得不承认,你忘不了东方曜。
往事前尘忆尽,你起身斟了一盏冷茶仓促灌下。天色已然微透曦光,也差不多到了该起的时辰,于是你收整情绪,拭去脸上两道泪痕,草草择了衣衫,戴上帷帽便去赶早市。
你缓缓瘫软在地,满面泪水盈盈。当年遥遥一见,怎知竟是永诀。
边军无令不可私调,如有擅动,便是谋反。花木兰长叹一声,缓和了语气,单枪匹马很危险,我劝过他,但是他说曾经和你许下过诺言。
是白头鸳鸯盟。有情人要相守百年,暮暮朝朝。
待没有利用价值后等着你的是什么你心知肚明。
你被绑在阵前,是再明显不过的诱饵。风刺得你脸颊微微生疼,数日未进食水米的身体遍体虚软,疲惫如潮水般自脊髓深处涌泛全身。
周围巡视的敌寇从不间断。他们多数酒足饭饱后才来,望着你的眼神全然不怀好意。
你终于自这场颓然无力的梦中醒转。脸颊已然一片湿冷,唯有胸腔里那颗心还在剧烈地跳动。
这是这个月来第三次做这个梦了。
当年东方曜留下为你和花木兰断后之后便杳无音信,只有捕风捉影的种种猜测流传。前几日你尚是坐卧不安地等待,只是眨眼半年逝去,那希望便也逐渐熄灭了:
木兰姐,求你了,我做不到抛弃他自己走我做不到
你必须得做到。花木兰望着你流泪的双眸,一字一顿地说,他是为了你,而我尊重他的决定。
东方曜勒起乌缰倒转马头,扬鞭催行,背影纵横奔腾如鹰;他自煌煌云烟中抬手掣剑指天,朗声喝问:云鹰飞将在此,尔等宵小,胆敢接我一剑?
你本能地感到不祥。
世人皆道冲冠一怒为红颜,往常我不以为然,只觉得真英雄怎会逞一时匹夫之勇;时至今日,始觉我亦是俗人。东方曜放开揽住你纤腰的手臂,木兰姐,你先带她走。
不要东方曜!你突然明白了什么,死死地牵着他的衣袍,哽咽道,不要丢下我至少让我和你一起
他会永远在你身边。纵是那距离是天堑,东方曜也会是纵马奔赴你的那个人。
再行不远,就是牵着马在此接应的花木兰。她上马眺望了一下不远处的形势,面色相当沉凝。
来不及了。花木兰神色凝重,再这样下去,被追上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条血路仿佛漫无止境。东方曜好几次到了极限,甚至添了几处严重的贯穿伤,可他环抱着你的力气却半分未减。天幕渐渐昏沉,隐约的金红夕阳亦变成死气沉沉的血般暮色。你偶尔透过他的臂膀与胸膛看到前行的路,是一片欲要倾颓的漆黑。
东方曜护着你从敌阵中勉强杀出。他浑身是伤,连盔铠都被挑开了好几块甲片,几乎是全凭着信念与本能抱着你走出那片绝地。
你不由得流着泪哽咽:东方曜
-其二-
别看。东方曜带着喘息的低声自铮鸣箭雨、溟濛天光的间隙中传来,都是血别看。
都是血。滴落在你罗裙春衫上的血,自他未被臂甲盔铠遮蔽的被刀箭撕裂的体肤上涌出的血,他挥剑破敌时溅染欲摧天幕与晦暗黄土的血。
忠心耿耿、肝胆孤臣。
你只觉得有一股难忍泪意星点涌上眼底,隐秘燃烧的些微欢喜被更为沉郁的心情压抑到了谷底。
相信我吗?东方曜问,相信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东方曜珍而重之地吻了吻你的指尖,复又握上他的七星剑,凝重地望向远方密密麻麻的兵戈重围。
敌寇没有让你们活着出去的打算。
东方曜!有喝问声自敌阵厉厉传来,是欲要瓦解他的伎俩,你们中原人讲仁义道德,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胆敢擅自离关,可是起了反心?!
你蓄在眸中的两行清泪终于完整地落了下来。
他不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底月;他是触手可及的东方曜。
东方曜连斩前行路上一应欲要阻拦的兵戎甲士,催马疾行至阵前,转手架开几杆欲要合攻他的缨枪,负剑挥砍你身上沉重的铁链。
眼底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酸涩的泪意,你徒劳地伸着被缚住的手虚虚触摸他的脸庞,却隔着宛若天堑的距离。
君子眉间不当存沟壑。他本不该为你心忧如焚,亦不该为你独赴鸿门;他该是永远熠熠生辉的、永远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可他愿倾尽所有爱你。
你又一次自晦暗不明的梦中回到那一天。
沉重的铁链被束缚在细瘦的手腕,你吃力地咳嗽了两声,喉口涌上一阵翻涌的血腥气。
边境苦寒,寇贼横行。边关倚仗着年轻的云鹰将军退敌平虏,方护得关隘内一方平安。小将军乃是东方家次子东方曜,他自领将衔后屡立功勋,故而声威远扬,颇得人心。正因如此,他亦是北疆蛮夷心腹大患,国仇重于泰山,只恨不能生啖其血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