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日头将西,舅爷便让我下楼去,兰哥儿早已候着了,门板上挂搭了两个泼皮,凑着头往屋里窥探,叽叽咕咕道,走了个六奶奶,又来了个小大姐。被小厮赶着抽了几鞭子跑没影了。
我心中不禁骂道,不开眼的猢狲,哪里有你小大姐。于是问舅爷,这话从哪来的?
舅爷道,贼乞丐胡言乱语,姑娘休理会他。
我心道,林舅爷莫是看我不起,称重识秤我还是会的,兰哥儿不在这里,想是又早学过了。因问,兰哥儿如何不在,月娘令他陪我。
舅爷道,姑娘来日掌家,自与他不同。他学得些拳脚伎俩,日后我再慢慢教与姑娘。我被说动了,安下心来。
只见舅爷指着一支如意纹金簪问我,姑娘看这支簪子重几钱?我笑道,这有何难,拿秤称来。舅爷摇首道,不可用秤。我欲拿起在手上掂量,又被舅爷止住,只可用眼看。我不服,哪个就能看出来?舅爷道,姑娘放开来猜。
拜别了舅爷,我两个于是一道原路回去。月娘不在,铺子里的伙计来请兰哥儿到前面吃酒,宝珠打发我吃了饭,闷闷回房歇息。
掌灯时分月娘来家,问我今日学了什么、可得趣,我将今日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月娘从袖中取出一方包起来的手帕,让我打开来看,是一支石榴头宝石簪子,红艳艳的,我看了心里喜欢,早把先头不快抛开。
长安送来热水,放下床帐,待长安一退下,我便搂住月娘脖子,腿叠腿身贴身,向她道,月娘这般疼我,怎不亲自教儿,何苦倒教儿受那外人闲气。
我蒙道,总有一二两。舅爷取笑道,倒也不甚远了,九钱八分。我拿过银秤称了,竟一分不差。转念又想到,许是他早先称过记下了,专给我立威罢了,我却不是好唬弄的,总要试他一试,不见得他全部都背住了,于是从匣底翻出一件件抓发、分心来,一一问过重量,上秤称过,最后又拿起一顶沉甸甸的金?髻来,舅爷失笑道,这是顶铜丝鎏金?髻,不值什么。
我蹭地红了脸,一把推开漆盒,向头上拔下新戴的金簪,说道,师父说出这支簪子多重,我从此就信服了。舅爷只看一眼,说道,这支簪子重一两四钱。姑娘收好罢。
我上秤称果然不差,从此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