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横穿两座崇山峻岭之间的小道十分偏僻,就算是当地人也不一定知道。若我们可以将李延昭的尸傀军引诱至这条路上,然后在道路两端设下埋伏,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李延昭和他的尸傀们一网打尽。”
谢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你也说了,这条路十分偏僻,就连当地人都不一定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李延昭知道这条路,并且往这条路上走呢?”
谢琞:“这个嘛,恐怕就要麻烦皇甫大哥了。”
谢琞在谢问身边跪坐下来,撩起宽袖,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某处一点。
“这里是赵家庄,此处西通蜀地,南临沅江,东有牛角山横贯南北,从地理上来说,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再加上距离凤栖山较近,因此李延昭一定垂涎此地已久。若要引李延昭这条蛇出洞,可以用赵家庄作为诱饵。”
谢问摸着下巴道:“道理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要怎么引呢?”
“这地图……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谢琞眉梢一扬,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是我之前被软禁在赵家庄的时候,在叠翠居中发现的。”
谢问愕然:“你……跟赵姑娘说过么?这地图可是相当重要的东西,不告而取是为偷啊!”
“这么说来,要想克敌制胜,唯有引蛇出洞这一个办法了。可是那李延昭何其狡猾,要怎么做才能把他引出来呢。”谢问自言自语,侧头苦思冥想起来。
谢琞抬起头来,瞥了谢问一眼,见他眉头紧紧地揪作一团,苦着一张脸。于是轻轻搁下手中毛笔,站起身来走到旁边堆积如山的书卷当中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卷轴,走到谢问面前。
“谢指挥使。”他正色道。
皇甫轲一席话成了谢问的心结,接连数日里来,他一直在苦苦思索对策,却始终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可是要放弃谢琞提出的这么好的计划,又觉得十分可惜。
皇甫轲注视着谢问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克制尸傀之术。”
寥寥数字,犹如一道闷雷,在谢问脑中炸响。是了,克制尸傀之术才是关键中的关键,如果没有这个,就算真的把李延昭他们困在陷阱之中,以尸傀的惊人战斗力和顽强抵抗力,恐怕也难以将他们彻底消灭。
“谢问,克制尸傀的关键在于玉婆罗,你现在对驾驭玉婆罗有信心么?”
事不宜迟,谢问立刻将赵晏清和刘子卿叫到帐中来,与他们商量伏击李延昭的计划。谢问之所以率先想到他们,是因为这两人都是本地豪族的头领,对于赵家庄附近的地理应当是最熟悉不过,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做伏兵。意外的是,虽然整个计谋是以赵家庄作为诱饵,但赵晏清似乎完全没有抵触之心,反而表示非常支持。这段时间里来她一直被李延昭耍得团团转,心中早就郁结了一口恶气,巴不得找个机会狠狠地教训一下李延昭。
经过一番讨论,谢问初步定下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刘子卿与赵晏清各自率领一千轻骑埋伏在路口,而谢问则另率一千神机兵埋伏在半山腰,待李延昭进入峡谷后从高处狙击,刘子卿和赵晏清再从两边杀出,左右夹击,封死李延昭的退路。
当晚,谢问将这一想法告诉皇甫轲,并委托皇甫轲将地图和假消息散布出去的时候,皇甫轲却皱起了眉头。
谢琞笑道:“李延昭一来,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谢问大喜过望,一拍大腿道:“妙!这个计策太妙了!谢琞,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大宝贝啊!”
说着便情不自禁地将谢琞搂过来,叭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又狠狠地揉了一把。
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便临近年关,十二月的岳州,湿冷萧瑟,云疏日寒。
自从上次无意中撞见柴彬深夜拜访谢琞之后,谢问对柴彬就多了个心眼。自那日起,不管谢琞要去哪儿,谢问都会尽量跟着,并且让谢琞搬到自己帐中,两人一起处理公务。而另一方面,他也将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军务丢给柴彬,让他尽可能地忙起来,免得他一天到晚闲得没事干,到处骚扰别人。
这一日谢问坐在帐中,一边看军报一边揉着太阳穴,不住叹息。
“师尊?”谢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让师尊去散布消息给李延昭?”
“对于李延昭的内部情况,皇甫大哥比我们要更了解,我们先放出假消息,就说赵晏清在战斗中受了重伤,将要不久于人世,赵家庄起了内讧,人心涣散,局势混乱。然后再派出一名细作,将这地图献给李延昭。李延昭听说了假消息,又得到了地图,一定会心思活络。”
谢问眼睛一亮:“原来如此!然后我们再兵分两路,其中派重兵把守在官道,并设置重重关卡,而小路上只需带三千精锐人马,分别埋伏在两侧路口,以及中间半山腰上……”
谢琞淡定一笑,食指顺着地图上的纹路缓缓滑动。
“李延昭在北,要想进入赵家庄,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沿着牛角山过来的官道,这条路宽阔平整,还有好几处隘口。而另一条则是这里。”
谢问顺着谢琞手指移动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无名的山间小道。
谢琞哼了一声:“她将我软禁了好几天,我偷她一张地图怎么了。怎么,你不想要?不要还我!”
说着便伸手要去抢,谢问连忙一抬手,谢琞便扑了个空。
谢问将地图在案上摊开来,拉着谢琞的手笑道:“谁说不要了。来来来,这地图到底有何玄机?你快跟我说说。”
谢问猛地一抬头,一怔:“怎么?”
谢琞将卷轴双手呈上,道:“我料你每天日理万机,定是没时间看过这个吧?”
谢问从谢琞手中接过卷轴,摊开一看,竟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绘制的是岳州一带的山川地理,谢问凝神一看,不由得暗自惊叹,这地图简直精细得令人发指,不但将大大小小的山川城邑及重要镇堡都网罗其中,就连那种不为人所知的极为隐秘偏僻的羊肠小道都详细地绘测了下来。
“这……”谢问有些迟疑了,“若是单打独斗倒是没问题,可如果面对的是一整个军队……说实话,我也没把握。”
皇甫轲叹了口气:“果然不出我所料。为师虽然可以用笛声操控尸傀,但是这一招只能解一时之围,况且若是李延昭也在场,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定然会百般阻挠。为师知道你们最近新进了一批新式火器,但尸傀战斗力非同于常人,即便是有神兵利器在手,也不能马虎大意啊。”
原本雀跃无比的心慢慢地沉了下来,谢问沉吟良久,道:“师尊说的是,容我再琢磨琢磨。”
“师尊?怎么了?这个任务对你来说是不是过重了?”
皇甫轲摇摇头:“只要是你的请求,为师自然在所不辞。为师只是觉得这个计划并非天衣无缝,还存在着一个漏洞,若是不补上这个漏洞,哪怕你们筹划得再周密,也难保最后不功亏一篑。”
谢问闻言一惊,忙道:“什么漏洞,求师尊赐教。”
谢琞一声惊呼,脸刷地红到了耳根。
谢问乐不可支地道:“我要立刻向我爹汇报这个好主意!”说着便松开他,大步流星地往外冲去。只剩下谢琞发梢凌乱地呆坐在原地,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脏迟迟无法平复下来。
谢云得知了这个计谋之后,也表示非常赞同,当即拍板让谢问全权负责此事。
“至今为止我们与尸傀军交战,大大小小也已经不下十次。按理说,我们收编了新军,扩充了军备,不应该再处于劣势才对。可为什么依然是败多胜少?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
坐在一旁的谢琞奋笔疾书,头也不抬地答道:“很简单,因为我在明,敌在暗。”
不愧是谢琞,只用简简单单的六个字便一针见血地点破了重明卫的困境。

